张燕推开院门，李松和平叔一起把文绣娘从牛车上扶下来。
张燕边向里走边开口：“姐，钥匙呢？”
“你看看那门下面，我记得走之前让娇娇放到那下面了。”
娇娇是李松大哥家的女儿，今年上初一，也是她先发现文绣娘摔倒的。
张燕弯腰在下面找到钥匙，把门打开，堂屋两边都是卧室，西边的屋子是文绣娘住着，东边原来是老太太住，后来老太太在医院去世，明理长大了就把屋子给明理住着，明理去当兵以后，屋子就空了下来。
屋里空间不大，李松和平叔把文绣娘扶到屋里就走了出来。
平叔和李松说了声就准备回去了。
听见平叔要走了，文绣娘赶忙让张燕把柜子里的红枣干拿出来一袋给平叔带回去，这是上次她俩一起去县城里买的，这一袋也有个半斤左右。
张燕连忙把红枣拿出来，追了出去，把红枣放到牛车上，平叔赶忙说：“这不能要，没帮上啥忙，咋能要东西，再说了咱们都是一个村的，这有啥可感谢的。”
张燕和李松一起劝说，张燕说这是文姐的意思，叔你就收下吧。
说着张燕就进了院子，还把门给关上了。
看见张燕这样，平叔愣了一下，李松也笑了：“叔，咱俩一起走吧。”
那边李松和平叔一起说这话往回走，这边文绣娘就看见张燕快步走了进来。
“燕子，你这是干啥去了，怎么这么慌张？”
张燕就把门口这一番往来和文绣娘说的明白，连说带演的，文绣娘也笑了起来。
看她姐笑了，张燕想着刚才自己的做法也跟着笑了起来。笑着找了个凳子和她姐继续聊着天还找了水壶给她俩一人到了一杯水。
文绣娘让张燕把柜子里的瓜子也拿出来给她俩聊天用。
“姐，明天你想吃啥，我做好了给你送过来。”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嗐，这有啥客气的，姐你就是想吃牛吃羊我也给你做好送过来。”
听见张燕这话，文绣娘更是笑得不行了。
“哪要吃牛吃羊，我自己想吃啥自己弄就行了，家里的菜就够我吃了，不用你给我送。”
“那可不行，医生可是说了，让姐你好好休养。”
“燕子，真没事，我还能跟你客气吗，再说了这天热，我也没啥想吃的，平时我直接烧个饭就行了，不碍事的，我还能照顾不好自己吗？”
“姐，这又不麻烦，添一碗饭的事。”
“你也说了一碗饭的事，还能照顾不好自己吗，再说了明理也快回来了。”
张燕拍了一下额头：“看我把这事给忘了，姐，等明理回来了，可让他好好照顾你，在家多待几天，这都好几年没回来了。”
“是，有三四年没回来了。看他上级安排，能待多久就多久吧。他也做不了主。”
看她姐微红的眼眶，张燕就没再聊下去，转而说起她娘家嫂子那边村发生的事。
“姐，你知道我嫂子那边不，前段时间她们村有户人家发生的事真是叫人戳着脊梁骨骂。”
“这是发生了啥？”文绣娘看着张燕忿忿不平的表情也有点好奇。
“我嫂子那边大部分都姓陈，他家就一个儿子，叫什么名字我想不起来了，大家都叫他陈老大，陈老大结婚有个两年多了，一直没有孩子，姐，你也知道村里有些人是什么话难听说什么，说那陈家媳妇是什么不下蛋的老母鸡，陈老大他娘天天嘴上不干净，陈家媳妇当时嫁过去的时候我还和我嫂子一起过去看呢，那当时还白，抿嘴笑起来是真好看，笑着让我们叫她阿秋，现在又黑又瘦，死气沉沉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我见到她的时候不是我嫂子说我都不敢认，像一下老了十岁。”
说到这，张燕停顿了一下，声音有点哽咽。
文绣娘仿佛也看到一朵正在盛开的花突然凋谢。
“那陈老大也是个没种的，他媳妇被人说成那样，被他老娘欺负成这样，他屁都不放一个，阿秋还念着他的好，说他不像他娘因为孩子的事骂她，也没打她，”
“听我嫂子说前段时间陈老大他娘突然对阿秋好起来了，听见村里有人说闲话，他娘还骂对方，陈老大还买了东西送给阿秋，他娘把家里攒的鸡蛋也给她吃，当时谁不说阿秋苦尽甘来，陈家人心善，我当时还回去了看了看，她脸上带着笑，也和我打了声招呼。说还记得我呢。”
说到陈家人对阿秋好，张燕脸上的表情都是嘲讽。
看见这样，文绣娘问：“后来呢？”
“后来，那是三个月前，当时天已经黑了，陈家村里人都准备上床休息了，突然一声喊叫把村里的人都惊起来了，大家还以为哪家出了事，都出来看，就看见阿秋和陈婆子打起来了，阿秋像疯了一样喊着我要杀了你们，陈老大和他爹在拉架，嘴里说着别打了别打了，村里人看见这立马上前，看见村里人，陈家人脸色一变，阿秋嘴一张就要喊话，陈婆子也不顾被抓住的头发就要上手去捂阿秋的嘴，阿秋使劲去推，松开手里的头发用手去抓陈婆子的眼，陈婆子手一松，阿秋就喊出了声他们陈家都不是人都是畜牲，听到这，村里人也按耐不住了，几个大娘上前把人拉开，看见来人，阿秋终于没忍住大声哭了出来。”
“来的人七嘴八舌的问出了啥事，陈家人连忙说没啥大事，听见陈家人说这话，阿秋大声哭着指着陈老大说根本就是他不能生，转而指着陈婆子和陈老头说这俩老不死的说要借种，借这个死老头子的种，他们一家都不是人，都是畜牲。”
“阿秋边说边哭，听见阿秋的话顿时全场都没有声音了，大家互相看了一眼，陈婆子立马尖叫了一声你胡说，说着就冲上去要打人，大家才反应过来拦着。”
“当天夜里阿秋她娘家来人过来把陈老大打了一顿，然后把阿秋带走了，第二天阿秋带着她娘家人和陈老大离了婚。”
“现在陈老大一家可在村里出了名，虽然他一家都解释说阿秋在胡说，可没人相信他们。”
说到这，张燕连语气里都带着笑。
文绣娘也惊呆了，在上河村里生活这么多年，她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这陈家人是真的不配做人。
聊了一会儿，天渐渐暗了下来，文绣娘让张燕赶快回去，这个点了，建华那小子也该回去了。
张燕说得正兴起，还真没注意到天快要黑了。
“那行，姐，我就先回去了，有啥需要的姐你就和我说。千万别和我客气，明天我还来找姐说话。姐你可别嫌弃我。”
“好，我嫌弃谁也不敢嫌弃你呀。明天你啥时候来姐都欢迎。”
“那可以，姐，我走了哈。我把门关上了。”张燕笑着和文绣娘道别。
随着张燕走路的声音越来越远，一会儿就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刚才还不觉得，现在屋里是真安静啊”文绣娘心想。
天彻底暗了下来，屋里张燕走之前点燃的蜡烛正在燃烧着，昏黄的烛光映在文绣娘的脸上，明明灭灭的，一时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看着烛光，文绣娘发了会儿呆，等回过神来，各种虫子和鸟的叫声接踵而来，显得屋里也格外的热闹。
听着外面的各种声音，文绣娘突然明白了以前她姐教她的“竹深树密虫鸣处”①的意境。
想到这她转身从枕头下拿出一张照片，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照片，看着照片，文绣娘露出怀念的表情，只见照片上是一位身穿旗袍的女人，女人手上打着一把油纸伞，站在桥上回眸一笑。
女人的眼睛和文绣娘的长得像极了。
看着照片，文绣娘好像又听见那温柔地叫着她名字的声音，看见那道坐在窗边看书的身影。
文绣娘把照片放在心口，怔怔的看向窗外。
她心想如果时光能倒流该多好啊！她想永远停留在十岁那年。
过了有一会儿，文绣娘把照片翻个身，只见照片右下角有一行小字，字迹苍劲有力，上面写到：摄于民国三十年（1941年）。
外面一声响亮的蝉鸣唤醒了文绣娘的思绪，蜡烛早已燃烧殆尽，银白的月光从窗户透过，屋里的一切好像都披上了一层银纱。
她把照片重新压在枕下，把这一切都压在心底，不让人瞥见半分。
张燕边向里走边开口：“姐，钥匙呢？”
“你看看那门下面，我记得走之前让娇娇放到那下面了。”
娇娇是李松大哥家的女儿，今年上初一，也是她先发现文绣娘摔倒的。
张燕弯腰在下面找到钥匙，把门打开，堂屋两边都是卧室，西边的屋子是文绣娘住着，东边原来是老太太住，后来老太太在医院去世，明理长大了就把屋子给明理住着，明理去当兵以后，屋子就空了下来。
屋里空间不大，李松和平叔把文绣娘扶到屋里就走了出来。
平叔和李松说了声就准备回去了。
听见平叔要走了，文绣娘赶忙让张燕把柜子里的红枣干拿出来一袋给平叔带回去，这是上次她俩一起去县城里买的，这一袋也有个半斤左右。
张燕连忙把红枣拿出来，追了出去，把红枣放到牛车上，平叔赶忙说：“这不能要，没帮上啥忙，咋能要东西，再说了咱们都是一个村的，这有啥可感谢的。”
张燕和李松一起劝说，张燕说这是文姐的意思，叔你就收下吧。
说着张燕就进了院子，还把门给关上了。
看见张燕这样，平叔愣了一下，李松也笑了：“叔，咱俩一起走吧。”
那边李松和平叔一起说这话往回走，这边文绣娘就看见张燕快步走了进来。
“燕子，你这是干啥去了，怎么这么慌张？”
张燕就把门口这一番往来和文绣娘说的明白，连说带演的，文绣娘也笑了起来。
看她姐笑了，张燕想着刚才自己的做法也跟着笑了起来。笑着找了个凳子和她姐继续聊着天还找了水壶给她俩一人到了一杯水。
文绣娘让张燕把柜子里的瓜子也拿出来给她俩聊天用。
“姐，明天你想吃啥，我做好了给你送过来。”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嗐，这有啥客气的，姐你就是想吃牛吃羊我也给你做好送过来。”
听见张燕这话，文绣娘更是笑得不行了。
“哪要吃牛吃羊，我自己想吃啥自己弄就行了，家里的菜就够我吃了，不用你给我送。”
“那可不行，医生可是说了，让姐你好好休养。”
“燕子，真没事，我还能跟你客气吗，再说了这天热，我也没啥想吃的，平时我直接烧个饭就行了，不碍事的，我还能照顾不好自己吗？”
“姐，这又不麻烦，添一碗饭的事。”
“你也说了一碗饭的事，还能照顾不好自己吗，再说了明理也快回来了。”
张燕拍了一下额头：“看我把这事给忘了，姐，等明理回来了，可让他好好照顾你，在家多待几天，这都好几年没回来了。”
“是，有三四年没回来了。看他上级安排，能待多久就多久吧。他也做不了主。”
看她姐微红的眼眶，张燕就没再聊下去，转而说起她娘家嫂子那边村发生的事。
“姐，你知道我嫂子那边不，前段时间她们村有户人家发生的事真是叫人戳着脊梁骨骂。”
“这是发生了啥？”文绣娘看着张燕忿忿不平的表情也有点好奇。
“我嫂子那边大部分都姓陈，他家就一个儿子，叫什么名字我想不起来了，大家都叫他陈老大，陈老大结婚有个两年多了，一直没有孩子，姐，你也知道村里有些人是什么话难听说什么，说那陈家媳妇是什么不下蛋的老母鸡，陈老大他娘天天嘴上不干净，陈家媳妇当时嫁过去的时候我还和我嫂子一起过去看呢，那当时还白，抿嘴笑起来是真好看，笑着让我们叫她阿秋，现在又黑又瘦，死气沉沉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我见到她的时候不是我嫂子说我都不敢认，像一下老了十岁。”
说到这，张燕停顿了一下，声音有点哽咽。
文绣娘仿佛也看到一朵正在盛开的花突然凋谢。
“那陈老大也是个没种的，他媳妇被人说成那样，被他老娘欺负成这样，他屁都不放一个，阿秋还念着他的好，说他不像他娘因为孩子的事骂她，也没打她，”
“听我嫂子说前段时间陈老大他娘突然对阿秋好起来了，听见村里有人说闲话，他娘还骂对方，陈老大还买了东西送给阿秋，他娘把家里攒的鸡蛋也给她吃，当时谁不说阿秋苦尽甘来，陈家人心善，我当时还回去了看了看，她脸上带着笑，也和我打了声招呼。说还记得我呢。”
说到陈家人对阿秋好，张燕脸上的表情都是嘲讽。
看见这样，文绣娘问：“后来呢？”
“后来，那是三个月前，当时天已经黑了，陈家村里人都准备上床休息了，突然一声喊叫把村里的人都惊起来了，大家还以为哪家出了事，都出来看，就看见阿秋和陈婆子打起来了，阿秋像疯了一样喊着我要杀了你们，陈老大和他爹在拉架，嘴里说着别打了别打了，村里人看见这立马上前，看见村里人，陈家人脸色一变，阿秋嘴一张就要喊话，陈婆子也不顾被抓住的头发就要上手去捂阿秋的嘴，阿秋使劲去推，松开手里的头发用手去抓陈婆子的眼，陈婆子手一松，阿秋就喊出了声他们陈家都不是人都是畜牲，听到这，村里人也按耐不住了，几个大娘上前把人拉开，看见来人，阿秋终于没忍住大声哭了出来。”
“来的人七嘴八舌的问出了啥事，陈家人连忙说没啥大事，听见陈家人说这话，阿秋大声哭着指着陈老大说根本就是他不能生，转而指着陈婆子和陈老头说这俩老不死的说要借种，借这个死老头子的种，他们一家都不是人，都是畜牲。”
“阿秋边说边哭，听见阿秋的话顿时全场都没有声音了，大家互相看了一眼，陈婆子立马尖叫了一声你胡说，说着就冲上去要打人，大家才反应过来拦着。”
“当天夜里阿秋她娘家来人过来把陈老大打了一顿，然后把阿秋带走了，第二天阿秋带着她娘家人和陈老大离了婚。”
“现在陈老大一家可在村里出了名，虽然他一家都解释说阿秋在胡说，可没人相信他们。”
说到这，张燕连语气里都带着笑。
文绣娘也惊呆了，在上河村里生活这么多年，她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这陈家人是真的不配做人。
聊了一会儿，天渐渐暗了下来，文绣娘让张燕赶快回去，这个点了，建华那小子也该回去了。
张燕说得正兴起，还真没注意到天快要黑了。
“那行，姐，我就先回去了，有啥需要的姐你就和我说。千万别和我客气，明天我还来找姐说话。姐你可别嫌弃我。”
“好，我嫌弃谁也不敢嫌弃你呀。明天你啥时候来姐都欢迎。”
“那可以，姐，我走了哈。我把门关上了。”张燕笑着和文绣娘道别。
随着张燕走路的声音越来越远，一会儿就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刚才还不觉得，现在屋里是真安静啊”文绣娘心想。
天彻底暗了下来，屋里张燕走之前点燃的蜡烛正在燃烧着，昏黄的烛光映在文绣娘的脸上，明明灭灭的，一时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看着烛光，文绣娘发了会儿呆，等回过神来，各种虫子和鸟的叫声接踵而来，显得屋里也格外的热闹。
听着外面的各种声音，文绣娘突然明白了以前她姐教她的“竹深树密虫鸣处”①的意境。
想到这她转身从枕头下拿出一张照片，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照片，看着照片，文绣娘露出怀念的表情，只见照片上是一位身穿旗袍的女人，女人手上打着一把油纸伞，站在桥上回眸一笑。
女人的眼睛和文绣娘的长得像极了。
看着照片，文绣娘好像又听见那温柔地叫着她名字的声音，看见那道坐在窗边看书的身影。
文绣娘把照片放在心口，怔怔的看向窗外。
她心想如果时光能倒流该多好啊！她想永远停留在十岁那年。
过了有一会儿，文绣娘把照片翻个身，只见照片右下角有一行小字，字迹苍劲有力，上面写到：摄于民国三十年（1941年）。
外面一声响亮的蝉鸣唤醒了文绣娘的思绪，蜡烛早已燃烧殆尽，银白的月光从窗户透过，屋里的一切好像都披上了一层银纱。
她把照片重新压在枕下，把这一切都压在心底，不让人瞥见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