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六日,阴历六月二十一,宜嫁娶。

    姜府之内,红绸锦色如波涌一般,灯笼高挂,宛如繁星点缀。院落间,百花争艳,香气袭人,整片府邸皆被喜庆的红色所笼罩,欢声笑语与祝福之声此起彼伏。毕竟,今日乃是姜尚书嫡女婉妤大婚之日,哦,对了,也是姜尚书晋升阁老之日,一门双喜,京师内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皆纷纷前来观礼。

    下午,姜婉妤午觉后早早起身,面无表情地端坐于妆台前。喜娘巧手梳理着她的秀发,口中含笑,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头,富贵荣华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无灾乐悠悠;三梳梳到头,幸福长寿永无忧……”屋内众人皆笑得如花开富贵,唯有姜婉妤与竹沁,宛如置身事外,神情淡漠。

    穿上了层层嫁衣,纤腰如束,身姿曼妙。真红大袖衫飘逸如云,霞帔金绣大杂花纹璀璨夺目。金丝红袖鞋轻踏莲步,翟冠高戴,白皙肌肤如玉盘明珠,皎洁无瑕。喜娘赞不绝口,连声夸赞:“姑娘真乃天下绝色!”就连竹沁都说,“我家小姐真好看!”

    姜婉妤回眸,瞥见镜中凤冠霞帔的自己,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怅。想象着旁边站着穿着喜袍的梓炎,两人并肩而立,那才叫美。可惜,此刻并无他,他那失忆的脑海中,恐怕也无法感受到她这份悲伤吧?

    正此时,前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丫鬟气喘吁吁地跑来,口中喊道:“新姑爷要到了!”众人闻言,皆是一阵骚动。

    最后,四个丫鬟小心翼翼地举起红盖头的四角,轻轻地盖在了姜婉妤的头上,也盖住了姜婉妤落寞的眼眸。那一刻,她的世界变得一片黑暗,只剩下心底那淡淡的忧伤。

    **

    蓝家府邸,晨曦初露时,蓝梓炎便起身,开始梳洗,准备祭祀。因为父亲早逝,只能由母亲代行醮子礼,庄重而肃穆。然后傍晚前才出门。蓝梓炎身着大红喜服骑马前往姜家,两烛在前引路,犹如星辰指引。街道两旁,百姓纷纷驻足观望,送上声声祝福,蓝梓炎只是几次礼貌的点头回应。

    蓝梓炎一众抵达姜家,先将大雁与礼物置于前厅桌子上,按照古礼表达求娶之意。随后,他恭敬地拜见了姜阁老与姜老太太,态度谦和,举止得体。

    此时,红盖头下的姜婉妤在喜娘与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她身披霞帔,红盖头轻轻摇曳着。竹沁引路,姜婉妤拜别父亲与祖母,开始醮女礼。姜阁老郑重其事地说:“你即将成为蓝家主母,须谨慎侍奉婆母,相夫教子,不可懈怠。”

    姜婉妤跪在地上,心中暗自翻个白眼,却仍恭敬地回应:“是。”随后,她行礼拜别父亲与祖母,心中却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竹沁一直打量着蓝梓炎,总是觉得似曾相识,可是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在竹沁和喜娘等人的引领下,姜婉妤走出了姜府大门,坐上喜庆的轿子,前往蓝府。轿子缓缓抬起,她的心情也随之起伏不定。

    轿子缓缓向着蓝家前去,后面跟随着姜家给她的所谓一百二十八抬的“十里红妆”,然而其中大多皆是虚张声势,徒有其表。

    姜婉妤耐不住轿中的沉闷,轻掀盖头,微露容颜,轻启朱唇,唤道:“竹沁。”然而,回应她的只有静寂无声。她疑惑地再次唤道:“竹沁?”

    竹沁这才如梦初醒,急忙应道:“啊?小姐,怎么了?”

    姜婉妤轻轻掀起轿帘一角,望向竹沁,问道:“你怎么了?”

    竹沁忙不迭地环顾四周,生怕有人窥见,她急忙将帘子放下,轻声道:“小姐,这轿帘可不能随意掀起,让人看见不吉利。”

    姜婉妤不以为意,小声道:“怕什么?本来也不需要多吉利。”

    “小姐!”竹沁有些无奈,却又不敢多言。

    姜婉妤耐心哄道:“好好好,啰嗦!你刚才看什么呢,喊你那么多次你都不应我。”

    竹沁疑惑道:“小姐,我怎么感觉这个将军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嗯?你见过?”姜婉妤抑制不住好奇心,又掀起帘子,头还没等探出来呢,又被竹沁按下去了,竹沁劝道:“小姐,不能探头。”

    轿子里的姜婉妤翻个白眼,心中暗自嘀咕:这个竹沁,当真是啰嗦。她心中却对竹沁所说的“眼熟”的将军产生了兴趣,若是真的熟人,那可就太好谈条件了!岂不是事半功倍?

    不过,她回京,好像也没认识几个人啊!或许竹沁看错了吧!

    这般想着,姜婉妤心中的好奇与期待交织在一起,轿子继续缓缓前行。

    抵达蓝府,轿子稳稳停下。姜婉妤被搀扶着走出轿子,由喜娘引路,缓缓步入府内。

    到了正门口停足,喜娘笑盈盈地指着地上的火盆,打趣道:“玉凤抬足迈盆火,凶神恶煞两边躲,新娘子迈火盆喽!”竹沁在旁小心翼翼地提起姜婉妤的裙摆,助她顺利迈过火盆,算是正式踏入了蓝府的大门。

    众人簇拥着姜婉妤缓缓走进正堂,蓝母端坐在正首,仪态庄重。张袅袅则立于蓝母下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落寞,似乎仍不敢相信今日堂下的新娘不是自己。

    此时,一老者手持礼册,高声唱道:“华堂溢采披锦绣,良辰佳偶结姻缘。香烟缭绕情缱绻,灯烛辉煌映月圆。新郎新娘,请执礼!一拜天地!”

    姜婉妤和蓝梓炎默契地转身面朝门口,双双跪下,恭敬地拜向天地。

    “起!”随着一声轻唤,竹沁与喜娘忙上前扶起姜婉妤,二位新人又转身面向蓝母。

    “二拜高堂!”老者再次唱道。

    姜婉妤和蓝梓炎对着蓝母跪下行礼,蓝母面带微笑,轻轻点头,算是接受了这对新人的敬意。随着“起”的一声,二人这才起身。

    “夫妻对拜!”

    姜婉妤和蓝梓炎转身相对而站,蓝梓炎望着眼前这位身披嫁衣的女子,这就是母亲一次次登门为他求来的新娘,她究竟为何相嫁?

    红盖头下的姜婉妤,心绪如潮,她在这一刻犹豫了,她不知前路为何,这场婚姻当真会如她父亲说的那样简单结束吗?还是会像她设想的那样轻易抽身?她原本只是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才匆匆答应这段姻缘,直到走进了蓝府都没觉得和自己有太大关系。可是,真到行这个夫妻拜礼的时候,她有些惶恐了,这个选择真的正确吗?但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就在蓝梓炎准备跪下行礼的时候,发现对面这个女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宾客们见状,议论纷纷。他们看不到姜婉妤的表情,只能猜测她的心思。有的猜测她是不是门第之见所以不想嫁,有的则议论起姜家是被蓝家拿着约定逼迫嫁女的说法等等。

    蓝母看到这一幕,眉头紧锁,对这个新婚媳妇的不满之情更甚。蓝梓炎见状,抬起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小声。

    “夫妻对拜!”老者再次高声唱道。喜娘轻轻碰了下姜婉妤,她才回神,缓缓跪下行礼。管他呢,桥到船头自然直,她想。

    听到“起” 字,方被搀扶起来。

    此时,一声高亢的喊声响起:“礼成!送入洞房!”姜婉妤在蓝梓炎的注视下,被喜娘和竹沁带出正堂,步入后院。

    蓝府正院主屋之内,摆放着一些崭新的家具,想必是寓意着新婚生活的美好和幸福。窗棂上贴着红色的窗花,上面裁剪了双喜字和吉祥图案,为整个房间增添了几分喜庆与热烈。桌子上摆放着红枣、花生、桂圆、瓜子,寓意着早生贵子,寄托着对新人未来的美好祝愿。

    姜婉妤蒙着红盖头端坐于洒满五谷杂粮和果子的红木雕花的大床上,床榻上铺着绣有鸳鸯戏水图案的锦缎被褥,寓意着夫妻和谐、恩爱有加。床头悬挂着红色的绸缎帐幔,随风轻轻飘动,增添了几分柔美和神秘感。

    竹沁在屋内转了一圈,回来对姜婉妤轻声道:“小姐,这蓝府似乎没有姜府那般热闹,摆设也略显简朴。”

    姜婉妤闻言,轻笑一声,道:“你还嫌弃上了,这多好,人少是非少,岂不是更好?”说完她轻轻掀起盖头一角,环顾四周,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可怜巴巴地说:“我饿了。”

    “那……”竹沁看桌子上也没有酒菜,只得走到门口,对守着的丫头吩咐道:“去准备些吃食来。”说完,又转身走回姜婉妤身边。

    蓝恩扶着醉醺醺的蓝梓炎一步三晃地往主屋走去,看见此番状况的人们除了恭喜,还会互相打趣梓炎几句。

    “表哥......”

    正往前走,他们两个人听到了身后张袅袅温柔的声音传来,二人脚下一顿,蓝恩侧首,目光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尴尬,望向身旁醉眼朦胧的蓝梓炎。

    张袅袅杨柳细腰,款步走来,手执托盘,满含深情地说:“表哥,这是姑母特意命我给你送来的醒酒汤。”

    蓝梓炎皱着眉头,勉强睁开一抹醉眼,拿起汤碗就要喝下去,结果由于大醉,嘴找不到碗,导致汤都洒掉了,放下碗的时候都站不直了,张袅袅顺势扶住了他,“表哥,慢点。”

    蓝梓炎似是对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感到不适,推开托盘,将张袅袅推至一边。随后,他再次挽起蓝恩的手臂,两人继续他们那“三步一踉跄”的步伐。

    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心中暗道:这汤,洒了也好,

    **

    竹沁正和姜婉妤说着话,门口传来男子清冷的声音:“都下去。”姜婉妤心中一动,这声音,竟与梓炎一样冰冷。

    她刚想一探究竟,竹沁手疾眼快地把盖头给姜婉妤重新整理了一下。梓炎走进屋内,目光落在姜婉妤身上,对竹沁道:“你也退下。”

    竹沁看看盖着盖头的自家小姐,福身行礼后,匆匆退出房间,并顺手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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