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初夏戴上围裙上二楼开始干活。

    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江浔房间,他还是那样坐在电脑前忙活。

    屏幕上是乌泱泱的文字,有时候是视频,桌面上是厚厚的笔记本。

    她想起江浔每天几乎天不亮就起来了,有时候她凌晨四五点起来上厕所时,他房间就已经亮了灯。

    初夏及时收回目光。

    这是偷看,她不能这样。

    她用海绵块先把栏杆上的绣渣打磨干净,绣渣太多了,掉的地上都是,楼下地上也掉了密密一层。这个步骤不算累,不过一直半蹲着腿很容易酸。

    打磨完后,她打开透明底漆的盖子,用刷子把底漆搅拌了几下,然后涂了薄薄一层在栏杆上。

    不难涂,还算顺利,涂完底漆栏杆看起来就不一样了,崭新了很多。

    底漆涂完,就该涂面漆了。

    涂完一遍后她想以前问过卖油漆的老板,他说面漆涂两遍是最好的,中间需要隔一个小时。

    正好有点累了,初夏下楼倒了杯水,恰巧江浔从房间出来,他今天穿的浅灰色卫衣。

    她觉得江浔穿什么都好看,是那种即便是在大街上第一次见到他,也会让人觉得他在人群里很显眼。

    她随口问: “出去啊?”

    江浔: “嗯。”

    他看了看她的袖子,指了指,提醒她: “袖子。”

    初夏低头看了看,袖子上沾了很多油漆。

    戴的围裙没起到作用,这衣服怕是也穿不了了。

    “晚上我不在家吃。” 江浔说。

    “哦好。” 初夏应声。

    她想了想,又问: “那晚上还回来吗?”

    江浔换好鞋,看了看她,“嗯。”

    他走后,初夏端着杯子上楼,一路上自言自语。

    不在家吃?总不能是一个人出去吃?

    应该不会,他没那兴致。

    那是和别人一起?朋友?

    初夏没再想,撸起袖子继续干活儿。

    直到将近傍晚,所有的栏杆全部被涂完,初夏看着焕然一新的栏杆,拿出手机拍了照片发了朋友圈:

    【平平无奇动手小天才[图片]】

    这时,沈玉春也回来了。

    新栏杆太过显眼,沈玉春刚到院子时就抬头看见了。

    “夏夏,你涂的?” 沈玉春很惊喜。

    初夏兴奋的摆摆手,“姥姥快上来看!看看怎么样!”

    沈玉春上楼后,初夏拉着她的手走了过去。

    沈玉春正想要用手摸一摸表层,初夏及时拦住,“姥姥等会儿!还没干呢,要到明天才可以。”

    沈玉春笑笑,“年纪不大,倒是什么都会点儿啊。”

    初夏摘下围裙,掺着沈玉春的胳膊下楼,“那可不,住在这儿能让您能省不少心呢。”

    _

    晚饭过后,江浔还没回来。

    初夏陪沈玉春在沙发上看电视,沈玉春被节目逗的直笑,初夏把手机屏幕关了又开,反反复复。

    “姥姥,江浔没和你说出去干嘛吗?” 她问。

    沈玉春说没有,开玩笑问她是不是担心。

    “才不是,人家住在这儿咱们总要对他负责吧?” 她否认。

    晚上九点,江浔还没回来。

    初夏已经洗完澡,沈玉春也已经睡下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忍不住去想。

    江浔不回来,她就不能在里边反锁大门,这样就睡不了觉了,总不能等他一夜吧?

    她找到江浔的聊天框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什么时候回来?】

    他没回复。

    二十分钟后,还是没回。

    初夏忽然想起白天他袖口上的土迹。

    记忆又跳转到第一次在巷子里见到他和那三个人打架时的场景,一种不好的预感出现。

    他该不会是又和别人打架了吧?

    不然怎么会不回信息?

    虽然他话少,但不像是会不回信息的人。

    初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她起身穿上外套,拿起手电筒准备出门去找找他。

    晚上九点半,气温降了不少,初夏把外套裹紧了些。

    她在外边关好门,打开了手电筒。

    路上,她又给江浔发了条信息:

    【要是不回来的话也回个信息】

    依旧没有回复。

    路上没什么人,昏黄的灯光照在路面上有一种八十年代老街的年代感。

    初夏一个人走在西华街上,影子被路灯拉的长长的。

    身后地上的塑料袋被风刮起瑟瑟的声音,她有点儿害怕,时不时回头看。

    初夏掏出手机给江浔拨过去了语音通话,显示未应答。

    人在外边时一般不会手机不离手,这下她真的担心了。

    她突然想到了白天江浔去的那座墓园。

    会不会是又去了?不过应该不会大晚上去吧?

    可那个地方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地方。

    她决定过去看看。

    手机屏幕亮起,初夏看了看时间,晚上十点。

    晚上十点一个人去墓园,这要换做以前,打死她都不会去。

    她站在原地给自己打气。

    万一他真出点什么事儿,她怎么跟他家里人交代?

    初夏深呼吸一口,开始朝墓区方向走,一路上嘴里念叨着大悲咒。

    她胆子本来就小,很信这些。

    结果不念还好,一念反而觉得背后凉嗖嗖的,空气中伴随着些似有若无的动静。

    初夏心脏骤停,她放慢了脚步,仔细分辨着身后的声音。

    声音断断续续,好像她一停下,它就不见了。

    她在心里骂骂咧咧。

    死江浔,等我找到你你就死定了!

    感觉到声音消失,她继续走。

    ……又听见了。

    初夏不敢再回头看了,迈开腿开始大步走,额头上冒着虚汗。

    还没到墓区就已经这样了,她真的不敢去了。

    “奶奶奶奶,你可一定要保护我啊,我就当是你在我身边了啊…” 她自言自语。

    那个奇怪的声音越来越频繁。

    初夏决定等会儿一转弯就立马背靠墙停下来。

    刚了转弯处,初夏正对上两个人影,她还没看清楚就立马用手电筒照了过去。

    “啊啊啊啊——”

    她不敢看,把头侧过去尖叫。

    “谁呀这是,大晚上的!” 对面的男生被光刺的睁不开眼,用胳膊挡着手电筒的光。

    听到是正常人的声音,初夏慢慢睁开眼,悄悄看了一眼。

    旁边的人是江浔。

    她瞬间不害怕了。

    见是她,江浔脸上表情一滞,他看到她的手在发抖,鼻尖被冻的通红,脚上依旧穿着那对不对称的拖鞋。

    她是来找他的?他不确定。

    初夏快步走上前,额头上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湿。

    “你去哪了?电话不接信息也不回,我到处在找你,我又不知道去哪儿找你,大晚上的真的很让人着急啊!” 她边说边大喘气,脸上都是疲惫,话里话外带着指责。

    江浔没吭声,垂眼看着她,听着她絮絮叨叨的抱怨。

    他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竟然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旁边的男生嘴唇微张,眼神来回观察着两人,他问江浔,“你朋友?”

    江浔说是。

    他接过她手里的手电筒,把她的松开的外套重新裹紧,动作很轻柔。

    这个举动让旁边男生脸上现出肉眼可见的惊讶,他小声嘀咕: “真是朋友?”

    初夏停止唠叨,突然说不出话了。她看着面前他骨节分明修长白净的手,以前只觉得他长得好看,原来手也这么好看。

    “手机没电了。”他轻声说。

    声音从头顶传来,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听见。初夏脑袋嗡嗡,心里软乎乎的,她突然不生气了。

    “那…下次你充好电再出门。” 她小声说。

    “好。” 他应声。

    初夏嘴角悄悄上扬。

    她突然觉得江浔有时候也挺好说话的。

    “江浔,那我先走了。” 另一个男生和江浔告别。

    江浔: “好,今天谢谢了。”

    _

    回去路上,江浔拿着手电筒,初夏不停的搓着手说好冷。

    大街上只剩他俩,周围安静的几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他看了看她的脚,已经缩到了半个鞋里,不知道是鞋子大还是她的脚小。

    “刚才那人是你朋友吗?” 气氛有点冷,她主动说话。

    “嗯,朋友。” 他回答。

    “哦。” 她呼了一口冷气,打了个寒颤。

    路过一家鞋店时,他停了下来。

    初夏也及时刹住步子,她看了看店名,扭头问他: “你要买鞋子?”

    江浔走了进去,她也跟着进去。

    他没去男鞋区,一直在女鞋区徘徊。

    初夏以为他走错了,她指了指左前方,“男生穿的在那边。”

    江浔拿下一双女式拖鞋放在她脚边,“试试。”

    初夏愣了神,“我试?”

    他给她找来一个小凳子示意她坐下,“你没发现吗?你脚上是两双鞋。”

    初夏低头看了看,尴尬笑笑,“我知道,反正穿起来没什么感觉,都一样穿。”

    江浔: “试试吧。”

    初夏试穿了一下,大小很合适。

    她走了几步,对着镜子看了看,“你看,刚刚好!”

    这是双白色居家棉拖鞋,简约好看,穿上也很暖和,初夏冻的快没知觉的脚慢慢缓了过来。

    她刚想换下,发现原先的拖鞋不见了。

    她看了看四周,江浔已经去了前台买单,手里提着一个包装袋,里边是她的旧拖鞋。

    她走上前时,他已经买完单。

    回去路上,初夏和他道谢,“谢谢,我把钱转给你。”

    她正要掏出手机,江浔打断了她,“那我把杯子的钱也给你?”

    她转念一想: “不对,那我应该把葡萄的钱也给你?”

    江浔弯唇轻笑,说不过她,不争了。

    初夏的目光停在他微微扬起的嘴角上,她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明显的笑。

    “走吧,回去。” 他说。

    “好。” 初夏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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