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姐!”

    凌玖抱紧楼梯扶手,转头一看。地面开始蠕动起来,仿佛在咀嚼、吞噬着一切活物。一条很粗的舌头伸了出来,风卷残云地“吃”完了变异小孩的尸体。

    一根尖锐的骨刺穿透了梅悦的右琵琶骨,黄鳝似地逃窜着凿了个洞钻进墙里。而梅悦整个人强行悬空,竟然堪堪躲过了地面的攻击。

    “死不了,别下地。”梅悦惨白着一张脸对凌玖说。

    过了一会儿,地面重归平静,那舌头找不到梅悦和凌玖的踪迹又退了回去。

    凌玖跳下来,刚想跑过去便被梅悦阻止。

    “小心点,别碰到这根骨刺。”

    凌玖停住脚步:“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章平的尸体就完全不会?你能不能把这跟脊椎分解饿了?”

    “不太行……”梅悦冷汗连连,“这小孩应该是人化NPC,还没稳定,只要碰到就会被他吸附。”

    凌玖听得一知半解。但梅悦现在右腿明显比左腿粗了一圈,那诡异的骨刺连接到了地上,刺穿了她的右半边身子,将梅悦钉在了墙上。

    如果她想离开,会被从中间分尸。

    “嘶……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说。”

    梅悦一脸苍白地说着,将那把小刀扔过来,虚弱地冲凌玖道,

    “你要是活下来了,去隆厦广场B座七楼找一个叫夏鸣的人,帮我把这把刀交给他。”

    凌玖哆哆嗦嗦地捡起来,捧在手心里怔了会儿,又伸手递了回去。

    梅悦:?

    “对不起啊,梅姐。我小时候玩蝴蝶刀把指甲盖削飞了,有阴影。”凌玖可怜兮兮。

    梅悦:“……”

    朝阳已经升起,金光照耀大地,广播中响起了轻柔的晨间音乐。

    凌玖一溜烟跑下楼回到了她俩的病房里,很快医生会来查房,她迅速洗了个澡后躺在病床上。

    胸口很堵,凌玖咳嗽连连,然而唯一好得出奇的是精神头,比高考前那个不分昼夜的昏迷状态是好多了。

    但这就更难受了,现如今噩梦般的生活她要无比清醒地承受着。

    一股邪火从脑子里窜下去,冲淡了胸口积压的隐痛。凌玖回顾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一切,先给自己设立了两个目标——第一,她要活下来离开副本,找到偷了她身体的那个人,要杀要剐放在一边,反正她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第二,她要回去救梅悦。梅悦实力很强,且对她释放了善意,她需要了解更多有关“蓬莱世界”的事情——当然前提是梅悦不死、她也有能力营救。

    凌玖烦躁地挣扎了一下,晃得病床吱吱作响。

    “今天精神不错嘛!你别把这床折腾垮了。”

    凌玖听到熟悉的声音,是那个带着个眼镜看似阴险实际温和的陆医生。

    正准备和他吵一架,凌玖就噤了声。

    查房的医护们陆续进来了,一个个爬满了四面洁白的墙壁。

    陆宇半个身子从天空倒垂下来:“昨晚睡眠怎么样?有想起来些什么东西吗?”

    凌玖看着那满是“眼睛”的脸,认真道:“小伙子,阿姨今天心情很不错,能自由活动了吗?”

    陆宇六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你是路其安吗?”

    凌玖下意识想说不是,她非常抗拒这个名字。

    但想到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精神病院,她的身份是病患,又要为自己立一个逐渐康复的病患的人设。

    于是她道:“我不是你是?”

    陆宇“笑了”,下巴上方那只眼睛向下弯着:“你不需要特意为了讨好我而否定自己的存在,诚实一些,就算是为了你自己。”

    凌玖:那你问个屁!

    算了,反正她也没“老”过。身边比较熟的老人就是姥姥和她那群搓牌老闺蜜,她还真不会装一个疯疯癫癫的老人。

    于是凌玖问道:“那我可以下床去吃饭吗?我不会做出什么极端行为的。”

    “先给她开两支营养剂,再观察一个小时就可以带她去吃饭了。”

    陆宇一边嘱咐身后的实习生,一边腾出两只手在病历本上写写画画。凌玖看不懂他保持平衡的方式,虽然她物理很烂,但这也实在太违反常识了。

    她瞄了一眼陆宇贴在天花板上的腿脚,竟然立刻头晕起来,那状况堪比注视这张奇形怪状的脸。

    凌玖努力控制住表情,不让自己露出破绽,实际上恶心的感觉如影随形。她甚至觉得陆宇那内眦单眼皮的眼睛绽放在了自己的胃里,眼球随着胃壁的蠕动互相挤压着。

    陆宇最上面那双细长的眼睛瞥了她一眼:“你这表情,看上去不太舒服的样子?”

    凌玖冷汗直流,努力把自己快翻到眼球背后的瞳仁拉了回来:“我想现在去吃,我健康得很呢!不需要喝营养剂。”

    陆宇“皱了皱眉”,两只眼睛像是要被面部肌肉吞没。

    凌玖心里一凛,连忙改口:“不用了不用了,我快低血糖了,你还是给我营养剂吧。”

    满屋子的神秘医护们又浩浩荡荡地出去了。

    那种恶心的感觉消失,凌玖顿时松了口气。她确实饿得胃揪着疼,但也不觉得是胃里的眼睛在相互挤压了。

    她思考了一下从昨夜到现在经历的“异常”。

    最开始是那个护工章平,他原本是来给自己送药的,结果一进门当着她的面把自己眼珠扣下来了,一套花活给凌玖吓得小便失禁;

    之后他的眼珠好像变成了一个天体,她把他剩下那边的眼珠刺瞎的同时,这个天体也跟着受伤;

    在那之后是偷听她和梅悦的小孩子,脸上长满了眼睛,也和这群医护一样爬在半空……

    眼睛?怎么都是眼睛?

    凌玖对此毫无头绪,又不能从看过的网文打过的游戏里寻经验,只能先作罢。

    另外就是,他们为什么不好好走路?

    凌玖难受地挣了挣,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床板上。

    灵光一闪,想起了铃声——原来是因为地面!NPC也害怕地面。

    同时,昨夜她趴在床下时遇见的那滩古怪的血液涌现到了脑海中。

    当时她以为是自己太紧张,脑子开始妄想血里伸出来舌头把她的头发卷走了。

    现在想想,她的头发、梅悦、NPC,有一个共同的联系点——地面;而前两者又有一个共同联系点——NPC的血。

    正头脑风暴,一名护士就推着放药的推车进来了。

    “9床,路其安,是你吗?”

    凌玖万般不愿地开口:“是。”

    闭嘴的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牙齿变得纤细,错落地嵌合在一起时仿佛两把梳子。

    “来,你的营养剂,喝了就能走了啊!”

    她嘴边落下一只手,那手中空无一物,只是仿照着拿东西的方式虚握着。

    凌玖呼吸一窒,不敢抬眼细看,装着很自然的样子努起嘴“喝”了一泡空气,差点没给自己演笑了。

    正自我安慰着至少不是眼球泡福尔马林,她就感觉到了一种怪异感,猛地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呛出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护士没管她,匆匆地走了:“一小时之后你就可以下楼了!”

    忍着鼻腔疼痛的凌玖意识到,这是呛水的感觉——喝个空气,给她呛水呛进鼻子里去了。

    凌玖难受地望着天花板,各种痛苦的感觉虽然在慢慢消失,但脑子里的疑惑却上蹿下跳的、抓着她的情绪折磨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想不通的凌玖默默叹了口气:

    “再这样下去我怕是要命不久矣……”

    刚出声她就吓得打了个嗝。

    闭紧嘴巴,上下排牙齿“叮”地一声合在一起,犬牙交错的奇怪感觉没了,凌玖张开嘴说了句话:

    “衬衫的价格是十五……”

    ……

    她的声音不一样了。

    声线变细、音色清脆,这是她记忆中的嗓音!

    来不及高兴,“叮叮当当”的声音由远及近,护士又爬进来了,麻利地递过来药物和温水:“09床,时间到了哈,把药吃了就可以去吃饭了。”

    凌玖大气不敢出,接过药片送进嘴里。

    这个声音和现在的身体不匹配,她要怎么应付这群医护是个大问题。

    那护士把水递过来:“吃完饭去做操,别偷懒!昨天你的护工章平没给你拿药吗?”

    做操?她乖乖喝了水,后背冷汗直冒,头晕目眩,她干脆闭上眼睛佯装昏睡。

    护士不敢相信地凑近她,鼻子像狗一样嗅闻着,呼吸间一股腐臭味:“啧,你不是饿得要死吗?又睡着了?”

    凌玖想起姥姥以前生病时的种种举动,烦躁地翻了个身,挥了挥手让护士离开。

    “嘶,真是不知道这个章平哪里去了?还得我来做他的工作,实习护士就是难啊……”护士抱怨的声音渐渐远去。

    凌玖没急着睁眼,一种熟悉感席卷了她,或许是以前在哪个市场闻过腐烂的肉的缘故,她沉浸在护士甜臭的鼻息间异想天开。

    广播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没有让人头皮发麻的刺耳铃声,正午的阳光晃得她眼睛很疼。

    “做操时间到了,大家!做操时间……到了……一、二、三、四……”

    伴随着电子女声的竟然还真是《第八套广播体操》。

    恍惚间凌玖以为自己还在读中学,她翻身坐起来。

    窗外早春暖阳照射大地,对面那栋楼的病人们“倾巢而出”,一个个壁虎似地反爬在外墙壁上。

    看他们爬下来的架势,凌玖觉得自己先别下楼跟着“做操”比较好。

    而院子里已经有不少病号开始随着音乐活动手脚,站在高处往下看,像是在看一堆白色的像素小人。

    不过凌玖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

    她的房间能看到精神病院外面的公路,那里怎么整整齐齐丢着一排红衣服?上衣下裤都配好了,在大马路上晾衣服?

    就算是早晨阳光普照、空无一人的郊区马路,也有点太松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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