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县的生源都在二班，除了老同学，闻霁在分班表上还看见了一个眼熟的名字——黎昼。
之前县里汉字听写大会的冠军。
“大家好，我叫黎昼，性格比较活泼。初中时曾担任班上的颜值课代表和气质委员，现在准备退位让贤，就不竞选班委了，谢谢大家。”
与众不同的自我介绍，班上同学笑成一片。
只不过很快闻霁就笑不出来了。
开学后的第三天学校组织了一次摸底考试，全年级一共1300多人，闻霁在1000名开外。
她第一次看成绩单的时候需要到第二页去找自己的名字。
县里的学生基础普遍比市区差一点，二班虽然是尖子班，但和其他几个尖子班比起来平均分都要低两分。所以班上的同学几乎都对自己的成绩不太满意。班主任也焦头烂额，把学生一个一个叫去办公室谈话。
但闻霁实在是太差了。
她基本上被每一个任课老师都叫去过。
数学100分以下的、成绩比入学差太多的、化学物理没及格的。
一次次谈话像一次次羞辱，把她反复鞭笞。
老师们的态度都很好，无非是分析问题、鼓励她再接再厉。但她问题太多了，那些空洞的话在她看来真是于事无补。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很难流泪的体质，但这次打击后她才发现她真的很喜欢哭。
和室友一起在食堂吃饭时，有其他班的同学来找室友说话，得知闻霁也是二班的立马说：“哇，你好厉害。”
闻霁摇摇头，回她：“我成绩不好”。然后埋头扒饭，眼里蒸腾出雾气。
心里的难受究竟是对自己不满意多一点还是怕班上同学看低她更多一点？
闻霁是一个很害怕别人眼光的人。
班上同学性格都很好，没有人看低她。后桌给她讲题的时候很耐心细致，不会跳过步骤；周末去食堂吃早饭碰到班上同学，他们也会主动和她坐在一起；会有人跟她聊天、体育课一起玩；老师也从没有区别对待任何一位同学。
她不理解自己。如果是身份转换，她也不会看轻成绩不好的同学，但她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接受不了题目里变幻莫测的奇函数偶函数，接受不了配不平的化学方程式，接受不了物理练习册上的各种加速度。甚至于之前擅长的语文和英语，她也有太多理解不了的文义和不认识的单词。
所以住读生周六自习，在她把练习册上的大题做错了四次后，闻霁再次忍不住吧嗒吧嗒掉眼泪。
章淮辞坐在闻霁右后方，看到她抹眼泪的动作，用笔戳了戳闻霁：“不是吧，你做数学题做哭了？”
“你别伤心了，我也觉得难，这道题本身就有难度的。”
“我刚刚讲的不清楚，我再给你讲一遍。”
只是因为这道题而难过吗？
九门课轮番轰炸，二班配备的老师水平高，基本都是学科备课组组长，讲课速度快她跟不上。每周都是从早上六点半到晚上十二点的无休状态，风油精涂在太阳穴也没有任何用处。早课犯困的时候，她用力掐自己的大腿，最多也只能维持2分钟的清醒。稍微轻松一点的文科科目没有一点地位，大家都在这些课上悄悄摸摸写其他作业，这让认真听课的她显得格格不入。
“没事了，我再重新做一遍。”擦干眼泪，闻霁闷闷地回复章淮辞。
班上的学习压力大，不止她作业做不完，哪怕是考了班上第2名的贺春迟也会选择性放弃一些作业留到第二天早自习再补。
但闻霁不行。学霸们放弃的都是文科作业，那是唯一能让闻霁感到安慰的科目，她需要做这些作业来确认自己真的不是文盲。至于剩下的有难度的科目，她不认为自己能在早自习赶出来。
于是她钻入了一个牛角尖，假装努力。
人在无助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会选择欺骗自己。
很困很困的时候闻霁也不会选择在课间趴在桌上补个觉，她强撑着装模作样地整理上节课的知识点；住读生周六要求全天上自习，她总是很早就去很晚才离开；手机里只有必要的通讯软件，她没有任何的娱乐项目；她晚上不再去吃饭，偶尔买个面包在座位上边看书边啃。
周围的同学都会说：“闻霁太努力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都是假的。
上课时脑袋一团浆糊，做作业半个小时都算不出一道选择题，以至于后期她的作业基本上都是连蒙带猜地写完。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什么也没学会。
但是第一次月考的时候，她还是进步了。
年级600多名。
一个月的高压环境下，二班整体水平都上升了，无论是高分段还是平均分都是年级表现最出色的。班主任给排名靠前和进步大的同学都买了小零食进行表彰。闻霁去讲台领巧克力时候看见贺春迟鼓掌的动作，看他浅弯的眉眼，第一次动了后悔的念头。
为什么要来市重点。
为什么一定要跟贺春迟做同学。
跟他做同学，然后让他发现自己其实很差劲。
中考带来的那点小骄傲此时荡然无存。
班上有和闻霁一样情况的人，比如黎昼。
听说她初中时常年是学校年级的前2，但第一次月考也只考了900多名。还有一个女生，在期中考试前承受不了压力直接选择退学回到县一中。闻霁看着教室后排空下来的座位，第一次产生了退缩的念头。
学不会的课，还有往返诚县和市里的长途车，让晕车的她吐得昏天黑地。如果别人也可以退学的话，那她为什么不可以呢？
她看着教室第一排埋头写作业的贺春迟，那点退缩的念头被压下去。
如果她走了，贺春迟会怎么看她？如果真的连一个学期都坚持不下去，那她不仅是一个学不懂课的笨蛋，还是一个软弱的懦夫。
虽然贺春迟也许不会在意，但她要坚持下去。
至少，她要坚持到下学期分科。
分科了就好了，等选了文科就好了。闻霁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之前县里汉字听写大会的冠军。
“大家好，我叫黎昼，性格比较活泼。初中时曾担任班上的颜值课代表和气质委员，现在准备退位让贤，就不竞选班委了，谢谢大家。”
与众不同的自我介绍，班上同学笑成一片。
只不过很快闻霁就笑不出来了。
开学后的第三天学校组织了一次摸底考试，全年级一共1300多人，闻霁在1000名开外。
她第一次看成绩单的时候需要到第二页去找自己的名字。
县里的学生基础普遍比市区差一点，二班虽然是尖子班，但和其他几个尖子班比起来平均分都要低两分。所以班上的同学几乎都对自己的成绩不太满意。班主任也焦头烂额，把学生一个一个叫去办公室谈话。
但闻霁实在是太差了。
她基本上被每一个任课老师都叫去过。
数学100分以下的、成绩比入学差太多的、化学物理没及格的。
一次次谈话像一次次羞辱，把她反复鞭笞。
老师们的态度都很好，无非是分析问题、鼓励她再接再厉。但她问题太多了，那些空洞的话在她看来真是于事无补。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很难流泪的体质，但这次打击后她才发现她真的很喜欢哭。
和室友一起在食堂吃饭时，有其他班的同学来找室友说话，得知闻霁也是二班的立马说：“哇，你好厉害。”
闻霁摇摇头，回她：“我成绩不好”。然后埋头扒饭，眼里蒸腾出雾气。
心里的难受究竟是对自己不满意多一点还是怕班上同学看低她更多一点？
闻霁是一个很害怕别人眼光的人。
班上同学性格都很好，没有人看低她。后桌给她讲题的时候很耐心细致，不会跳过步骤；周末去食堂吃早饭碰到班上同学，他们也会主动和她坐在一起；会有人跟她聊天、体育课一起玩；老师也从没有区别对待任何一位同学。
她不理解自己。如果是身份转换，她也不会看轻成绩不好的同学，但她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接受不了题目里变幻莫测的奇函数偶函数，接受不了配不平的化学方程式，接受不了物理练习册上的各种加速度。甚至于之前擅长的语文和英语，她也有太多理解不了的文义和不认识的单词。
所以住读生周六自习，在她把练习册上的大题做错了四次后，闻霁再次忍不住吧嗒吧嗒掉眼泪。
章淮辞坐在闻霁右后方，看到她抹眼泪的动作，用笔戳了戳闻霁：“不是吧，你做数学题做哭了？”
“你别伤心了，我也觉得难，这道题本身就有难度的。”
“我刚刚讲的不清楚，我再给你讲一遍。”
只是因为这道题而难过吗？
九门课轮番轰炸，二班配备的老师水平高，基本都是学科备课组组长，讲课速度快她跟不上。每周都是从早上六点半到晚上十二点的无休状态，风油精涂在太阳穴也没有任何用处。早课犯困的时候，她用力掐自己的大腿，最多也只能维持2分钟的清醒。稍微轻松一点的文科科目没有一点地位，大家都在这些课上悄悄摸摸写其他作业，这让认真听课的她显得格格不入。
“没事了，我再重新做一遍。”擦干眼泪，闻霁闷闷地回复章淮辞。
班上的学习压力大，不止她作业做不完，哪怕是考了班上第2名的贺春迟也会选择性放弃一些作业留到第二天早自习再补。
但闻霁不行。学霸们放弃的都是文科作业，那是唯一能让闻霁感到安慰的科目，她需要做这些作业来确认自己真的不是文盲。至于剩下的有难度的科目，她不认为自己能在早自习赶出来。
于是她钻入了一个牛角尖，假装努力。
人在无助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会选择欺骗自己。
很困很困的时候闻霁也不会选择在课间趴在桌上补个觉，她强撑着装模作样地整理上节课的知识点；住读生周六要求全天上自习，她总是很早就去很晚才离开；手机里只有必要的通讯软件，她没有任何的娱乐项目；她晚上不再去吃饭，偶尔买个面包在座位上边看书边啃。
周围的同学都会说：“闻霁太努力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都是假的。
上课时脑袋一团浆糊，做作业半个小时都算不出一道选择题，以至于后期她的作业基本上都是连蒙带猜地写完。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什么也没学会。
但是第一次月考的时候，她还是进步了。
年级600多名。
一个月的高压环境下，二班整体水平都上升了，无论是高分段还是平均分都是年级表现最出色的。班主任给排名靠前和进步大的同学都买了小零食进行表彰。闻霁去讲台领巧克力时候看见贺春迟鼓掌的动作，看他浅弯的眉眼，第一次动了后悔的念头。
为什么要来市重点。
为什么一定要跟贺春迟做同学。
跟他做同学，然后让他发现自己其实很差劲。
中考带来的那点小骄傲此时荡然无存。
班上有和闻霁一样情况的人，比如黎昼。
听说她初中时常年是学校年级的前2，但第一次月考也只考了900多名。还有一个女生，在期中考试前承受不了压力直接选择退学回到县一中。闻霁看着教室后排空下来的座位，第一次产生了退缩的念头。
学不会的课，还有往返诚县和市里的长途车，让晕车的她吐得昏天黑地。如果别人也可以退学的话，那她为什么不可以呢？
她看着教室第一排埋头写作业的贺春迟，那点退缩的念头被压下去。
如果她走了，贺春迟会怎么看她？如果真的连一个学期都坚持不下去，那她不仅是一个学不懂课的笨蛋，还是一个软弱的懦夫。
虽然贺春迟也许不会在意，但她要坚持下去。
至少，她要坚持到下学期分科。
分科了就好了，等选了文科就好了。闻霁在心里为自己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