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中。

    “将军,有急事报!”

    “何事?”

    “夫人说她有喜了!”

    “......”

    卫鑫见将军不言语,有些疑惑:“将军......难道不高兴吗?”

    “你退下吧。”

    卫鑫原本喜出望外的神色如潮水般退去,身体缓缓向后退去。

    “等等。”

    卫鑫表情再次高兴起来:“将军可是要回府?”

    “夫人今日见过什么人?”

    卫鑫想了想:“下人们说来过一个门客,匆匆稍坐便走了。”

    “去查。”

    “是,那夫人那边......”

    “随她去。”

    将军继续钻研手中的图纸,卫鑫领命,又退出了帐外。

    入夜。

    婉青守在殿外,表情有些失望。

    “将军为何不来探望夫人?”

    南风绫听了,有些好笑道:“白日里你还担忧我不好向将军交代,现下他不来,你反倒又恼了?”

    见她不以为意,婉青着急起来:“夫人!奴婢是替您抱不平!”

    看着婉青真心心急的样子,南风绫有些于心不忍:“婉青,我知你是好意,若有一日我真犯下大错,其实我更希望你保全好自己。”

    “夫人?”

    南风绫自知不可再往下说了,知道得越多,对所有人来说都未必是件好事。

    遣走了婉青,南风绫又独坐回桌边,像在等什么人。天色不早,南风绫并不着急,向后一靠,拿着一卷膳夫录览阅。

    长夜漫漫,寅时一到,果然,正对面的墙体突然开始晃动。

    南风绫放下书卷,带好面纱,看着走出暗道的白胥。

    白胥见她早有所料的样子,微微挑眉:“瞧这架势,你在请君入瓮?”

    “将军是来问罪的么?”

    “你觉得呢?”

    南风绫卸下珠钗首饰,素衣跪地,将头贴在地上。

    “妾身自作主张声称怀有身孕,只是一时情急,想帮将军洗脱嫌疑,若因此连累将军,妾身愿一人承担后果。”

    白胥顿了顿,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

    “怎么承担?”

    南风绫抬起头:“妾身......随后再找个由头,就说不慎小产了,如此一来圣上必定也会怜惜将军,不忍责罚。”

    白胥将食盒打开,看着跪在地上的南风绫。

    “将军作何这般看我?”

    “我在想我那见人就躲胆小如鼠的夫人,怎的一夜之间,变成了狐狸。”

    白胥将酒杯斟满,提起一杯。

    “可要与我坐下一叙?”

    南风绫抬头看着白胥,她有些意想不到,她原以为自己谎称怀孕的事会让将军不悦,没想到他并没有追究,反而......还挺高兴?

    她缓缓站起,替将军斟酒,壮着胆子道:“将军这次不怕我下毒了?”

    甜酒入喉,有一股莲子的清香,入口甘甜顺滑,仿佛置身莲池之畔,令人陶醉其中。

    “好酒。”

    “这是莲子糯米酿制成的,用的正是殿外荷花池中的荷叶所烹。”

    “不错,手艺甚好。”

    未料到白胥这般夸赞,南风绫心中有些得意,可算没有枉费自己苦练半月的厨艺。

    “将军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白胥捻着酒杯,将目光放在南风绫身上,慢慢贴近:“嗯,我是有一事,想要验明。”

    南风绫看着白胥紧盯着她的眼神,有些慌乱,下意识抚摸脸上的面纱:“将军要验明何事?”

    就在南风绫紧张地四肢僵硬时,白胥抓住了她的手腕。

    白胥的手抚过那面纱,只需要轻轻一挑便可使其从南风绫的脸上脱落。南风绫看着他忽明忽暗的眼神,嘴角透着玩味的笑容,手指向下探去,从桌上拿起一块花糕,放入口中。

    “来验明你的手艺精进的如何了。”白胥抓着南风绫的手,当着她的面将口中的花糕咽了下去:“好甜,好吃。”

    “?”

    南风绫被抓着手,表情有些不自然:“将军半夜赶来,就为了这一口花糕么?”

    “当然不是。”

    白胥忽然俯过身来,瞬间贴近的眉眼让南风绫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撇开了目光。

    “你风寒早就好了,为何还不摘掉这面纱?”

    “我......”

    白胥轻笑一声,另一只手解开了面纱的系带。

    “!!”

    就在面纱即将脱落的那一刻,南风绫手无足措,看着白胥近在咫尺的脸,将眼睛一闭,直接怼了上去。

    白胥睁大了眼睛,南风绫吻得心急,牙齿碰到了对方的唇瓣,动作更是一塌糊涂,而让她更加感到慌乱的是,将军被她一顿推搡身体连连后退,南风绫只能硬着头皮一步步紧贴。

    拂袖扬灭了几支蜡烛,直到寝殿变为昏暗,南风绫这才放缓了动作。

    可没想到她刚刚后退一步,白胥的手却放在了她的后腰:“你说你有身孕,没曾想是这么急不可耐。”

    “我......”

    白胥将手慢慢滑动至南风绫小腹,摩擦着那薄薄的皮肉,凑近她的耳边沉声道:“那不如我们假戏真做,试一试?”

    “???”

    南风绫窘迫至极,她没想到自己撒了一个谎,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嘶——”

    南风绫将白胥推开,这一口咬下去下了重口,她忽然有些后怕。

    白胥手背朝唇上蹭去,见一抹血色,嘴角勾起,眼神有沸腾之意:“你可知在沙场上,如何驯服一匹烈马?”

    南风绫懵然,刹那间白胥将腰封摘下,腰带在后脑缠绕,缚住了她的双眼。

    “你......!”

    就在南风绫动弹不得时,白胥捂住了她的嘴。

    南风绫什么也看不到,黑暗的寝殿中,她感觉到白胥说话间温热的鼻息洒在她的耳边。

    “封其口,堵其眼,骑之直至力竭则使其服。”

    南风绫腰腹一沉,滚入床榻,被完全压制。她被勒住的口唇完全发不出字语,只能呜咽不止以作抗议。

    视线受遮挡,身体的感受却被放大数倍,忽而感受到一丝清凉之意。

    是荷花酒香......

    !!!

    他竟......!

    一想到这酒可是花费了数月的功夫酿成,竟被这般浪费滥用,南风绫有些恼了。

    “唔唔唔唔......!”

    她抬腿欲踹下去,没想到耳边又传来了那令人颤抖的声音:“此等佳肴美酒当享,忍不住吞进去许多......”

    南风绫睁大眼睛,心中狂吠:这简直虎狼之词!虎狼之词!谁来堵住他这张嘴!

    不过三言两语,南风绫就彻底溃堤,羞愤至极。

    酒精燃烧着她本就不甚镇定的身体,她的眼前是一片赤红,红纱缚眼,连将军的轮廓也只能看个隐约。

    “你若有孕,我定让圣上恩授你无上尊号,与我共享殊荣。”

    “你、你......简直不知羞耻!!”

    南风绫挣脱开来,骂完就乏力倒下。

    将军身强体健,常年征战沙场,本就迫力惊人,今晚正如弓箭在弦,一刻也不得停歇。南风绫在榻上翻来倒去,生拉硬拽间,像个猎物始终逃不出鹰爪。

    或许是这月余的饮食进补当真管用,这一次南风绫虽几次神志游离边际,倒当真未像上次那般昏厥过去。

    直到最后,天色渐亮,才终于停歇。

    南风绫在昏睡前际转头看着将军的侧颜,鼻梁高耸,挥眉如墨。这还是头一回将军在她寝殿中歇息。

    看着将军右眼紧贴的眼罩,忽然想起她从小就听过无数遍的,关于“独眼将军”战场自毁封神的传奇故事。

    这让她忽然有一种,想要掀开看看的念头。

    念头一旦产生,便在她心里不停作祟,南风绫试探几次,最后终于鼓起勇气,将手指慢慢放在了那眼罩之上。

    安静的寝殿中,她屏息凝神,将那眼罩掀了起来。

    “?”

    眼罩之下,并无任何异样,眼珠完好无损地镶在眼眶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

    “你看够了么?”

    “!!”

    南风绫惊吓收手,眼罩瞬间贴合归位。

    白胥睁眼,南风绫赶紧躲进被窝。

    “你方才苦苦求我停下,没成想竟一个人在背后偷偷摸摸动手动脚?”

    “谁动手动脚了?我、我只是听说将军曾因战伤了眼睛......有些好奇罢了......”

    白胥沉吟片刻:“你当真想看?”

    南风绫扭过头来:“将军愿意给我看么?”

    白胥休息够了,从榻上坐起,笑眯眯道:“你亲我一口,我就给你看。”

    “......”

    南风绫愤恨扭头,边扭边摇头。

    虎狼之词,不可理喻。

    将军走后,南风绫便陷入昏睡,沉睡之际,她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什么东西触动,动作或轻或重,时而渐进。

    迷糊间,好似有轻巧百灵在手臂间跳跃弹动。睁开眼,才发现阳光从窗棂透出,洒在轻纱叠幔中,透出点点斑驳。

    她昏昏沉沉睁开眼,再一转头——

    “!!!”

    南风绫猛的坐起身,道:“你、你是何人?!”

    见她醒了,那人连收起把脉用的丝线,跪坐在屏风之外:“夫人醒了,我乃宫中御医赵玉,奉将军之命来给夫人请脉。”

    宫中御医?奉命请脉?

    “你……”

    “夫人已有身孕月余,应当安神养胎。”

    “???”

    南风绫看着赵御医一本正经的表情,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你说我?我有身孕了?”

    赵玉神情肃穆,道:“千真万确。”

    “什么?这么快?”

    南风绫心中翻天覆地,一时语结,竟不知该先问什么。

    赵玉见状,忍不住以袖遮口,笑出了声。

    “将军所言极是,夫人至纯至性,单纯好骗。”

    南风绫一头雾水:“你是什么意思......?”

    赵玉后退几步,在屏风外叩首,诚恳诚然道:“夫人毋需介怀,我既领将军之命,定然为夫人严守秘密,万死不辞。”

    南风绫惊魂未定,听到这里,才松了口气。

    “先生言重了,将军信任于你,如此重托......是先生大义。”

    赵玉抬起头,有些意外:“谢夫人。夫人舍身助将军脱困,有孕的消息霎时间传遍京城,就连皇上听闻也不禁潸然,不仅没有责怪将军,还恩准将军此次出关前享出入京城的特权。”

    南风绫点点头,看来青尾的瑶台坊发散消息果然迅速。她得再寻个时间,前去与之一叙。

    “将军要出关?”

    “夫人不知?南疆潜伏北国边境跃跃欲试,圣上派将军驻守,恐不日便有大战。”

    南风绫见赵太医知无不言,继续问:“赵大人与将军关系甚为亲密?”

    赵玉对着纱幔后隐约朦胧的身影,连忙低下头回话:“是,我与将军自幼结识,随行至今。”

    “将军与你是邻里?”

    “并非邻里。”

    赵玉顿了顿,像是不知该不该开口。

    “是主仆?”

    “有些相近......”

    南风绫见赵玉规规矩矩,跟在将军手下,肯定免不了受委屈。

    “将军性情一贯霸道,赵大人辛苦了。”

    赵玉抬头,有些尴尬笑笑:“夫人怕是误会了,将军幼时乃是一名流浪孤儿,是微臣父母见他可怜,便让他在自家后院拾柴为生,入本府为奴。”

    “什么?”,南风绫有些诧异。

    举一国之兵力战无不胜的威北将军,竟要靠他人施舍过活?

    “他幼时......竟如此坎坷么?”

    “是......九岁之前,他瘦得皮包骨头,常趁大人们不注意,跑去捡肉铺摊子丢弃的生肉来吃,有时为了充饥,还会咽下许多腌拶之物,长此以往,他渐渐对进食产生了痛苦。”

    赵玉面对南风绫如实道来,可话语里的故事,却那般苦涩。

    “以至于后来,他每每吃到熟食,便会呕吐不止……”

    南风绫听得入迷,还想再多问一些关于将军幼时的事,赵玉却不便在此久留,诊脉之后留下了药方,临走前又掏出一只锦盒。

    “这是将军托我交付于夫人的。”

    “这是何物?”

    “夫人亲自打开便知。”

    见赵玉故弄玄虚,南风绫断定里面装得必定不会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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