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的休息室在三楼。”这时,盛铭檀突然出声,打断了肖朗星的注视。

    肖朗星目光微凝,回头看向盛铭檀,眸中光影浮沉,意蕴不明。

    盛铭檀与他对视,目光不闪不避,而后率先举步,登上三楼。

    肖朗星见状,唇边的笑意微微收敛,缓缓垂下了眼睛。

    三楼的风格一如既往,奢华绮丽,天花板是嵌刻花纹的拱形,拐角处有继续向上的楼梯,通往露台和阁楼。走廊中,壁灯的形状犹如郁金香,柔美的花苞里盈着浅浅光晕,地毯是温柔的米咖色,织着繁复的金色花纹,踩上去落地无声。

    夏尽雪选择了三楼边缘、靠近塔楼的一个空房间。橡木门前悬挂着银质铭牌,以花体字镌刻了一个女生的名字:艾琳娜·索菲亚。夏尽雪隐约记得她,似乎是一位高一的A阶层,刚入学不久,便因身体不适办理了病休。

    舒槿玥跟着她,选择了她的隔壁。

    夏尽雪推开门,眼前一片绿意浓脆。休息室似乎有独特的装修主题,眼前这一间仿佛是以“森林”为题,宽阔舒展的空间内遍布各种绿植,错落有致,摆放和谐。墙布也是清新的浅绿色,从书柜到茶几,再到扶手沙发,尽是深深浅浅的绿意。

    “哇——”舒槿玥探过头来,发出一声感叹。

    然后她打开隔壁的房间,入目皆是海风辽阔、海鸥啼鸣的蔚蓝。

    “这些有钱人,可太会享受了。”舒槿玥摇头道,目光却并不见艳羡向往,依旧清凌凌的。她回过身,对夏尽雪说:“等我洗漱整理好,能去找你吗?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只是想问问,学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放轻下来,眼底浮起些许无措的茫然。

    夏尽雪点点头,说:“在楼下见吧,顺便吃晚餐。”

    “好。”舒槿玥笑道,眼眸弯成可爱的弧形。

    休息室是宽阔豪奢的套房,约百余坪,外间是待客用的客厅,内里卧室、书房、洗手间、衣帽间、影音室一应俱全。夏尽雪关上房门,打开衣柜,没有看那些珠玉琳琅、富丽名贵的奢服,只找出一套寻常换洗的校服,进入洗手间。

    洗手间内绿意淡雅,吊顶花灯如同春日缠枝,柔和清亮,浴缸宛如草丛深处的湖泊,清水幽幽。木质的洗漱台花纹奢丽,边缘延展出雕工细致的金莲花,落地镜宽阔明亮,占据了整面墙壁。

    实在是无处不精致,奢美至极,富贵至极。

    夏尽雪淡淡地收回目光,进入淋浴隔间,打开花洒。温暖的热水倾泻而下,带着落雨的轻柔力道,驱走了身体的疲惫,升腾起迷朦的水雾。在温热舒缓的水流中,夏尽雪轻轻闭上眼睛。

    ——事到如今,该怎么办呢?

    即便冷静如她,面对当下的情况,也不免茫然。

    曾经,她穿行在复古优雅的学院中,置身于精致奢华的人群外,孤身独行,茕茕孑立,即便被忽视、被排挤,依旧不觉迷茫。因为她知道,她从凯撒兰城的偏远乡下,凭借成绩考入卡莉莱顿,并不是为了八面玲珑的社交,进入不属于她的阶层的。

    她只是为了学习。

    她希望能够开拓眼界,接触更高阶的知识,受到更优秀的教育,然后顺利毕业,拿到心仪大学的Offer,开启人生的下一阶段。至于这个过程中,她是否能受到同学的认可和欢迎,被追捧还是被孤立,都无关紧要。

    因为她与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没有那样强烈的欲望,一定要打破阶级壁垒,挣脱平凡的出身,改换门庭,去做人上人。她父母双亡,外祖母亦于半年前去世,亲人尽丧,无牵无挂,只需要活在当下,自我满足,内心充盈且丰富,享受知识和生活,就足够了。

    然而,这场突如其来的异变,打乱了所有。

    在怪物和丧尸的威胁下,在随时将至的死亡中,社会秩序可能坍塌,教育体系亦将崩溃。学院沦为杀戮的修罗场,不会再有教授给他们上课,没有课后作业和期末考试需要努力,毕业更成为遥遥无期的幻影。

    ——未来的生活会怎么样?

    她不知道。但它大概率,不会再是过去的样子。

    而在这般生死莫测、混乱颠倒的时局中,她该何去何从?

    夏尽雪思索着,慢慢洗净身体,吹干头发,换上校服,动作缓慢却有条不紊。然后,她站在灯光下,看着落地镜中眉目清秀、修长单薄的女孩,轻轻地伸出手,碰了碰她白皙光洁的侧脸。

    眼下,似乎只剩下一个命题:

    活着。

    她洗漱完毕,走出房门,向别墅外看去。

    透过塔楼高阔的圆形拱顶窗,可以看到逐渐昏沉的夜幕下,浓雾依旧流淌不息,朦胧湿润的雾霭中,远处的玫瑰花墙郁郁葱葱,枝叶繁茂,浓艳得近乎妖冶。

    ——玫瑰,似乎不该在这个时节,开得这般旺盛。

    也是变异吗?夏尽雪想。

    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去往楼下,然而刚到一楼,便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声。

    “根本不是叶凡的错!如果不是你们一直欺负他,他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舒槿玥站在沙发区旁,仰头怒瞪着慕云峥,如同一只竖满尖刺的刺猬,满身战意,不屈不挠。

    “被欺负就会变成那样?”慕云峥像听到了荒唐的笑话,嗤笑一声,“卡莉莱顿学院对外招生这么多年,被欺负过的特招生数不胜数,从来没有人像他一样!你没有看到食堂外他的样子吗?和那群疯狗一模一样,他就是携带病毒!”

    “被欺负过的特招生数不胜数……哈!你们竟然还有脸,堂而皇之地说出这种话!这是特招生的错吗?分明是你们,高高在上,目中无人,蛮横霸道……”舒槿玥更加愤怒,脸庞涨得通红。

    “——那又怎样!而且这是重点吗?”慕云峥不耐烦地打断她,眉眼郁躁,“重点是保安接触过他,然后就变成了疯狗,许旭被他咬过,也开始去咬别人!是他传播病毒,把学院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可能!如果只有叶凡,他已经被带走了,病毒怎么会传播得那么快?我们在教学楼,也见到过很多那样的人,他们都是被叶凡咬的吗?”舒槿玥寸步不让,针锋相对,“你就是对特招生怀有偏见,从心底里觉得我们低贱,所以才会将一切不好的事情,都归结到我们身上!”

    “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特权子弟,只是倚靠出身和家世而已,有什么资格……”舒槿玥瞪着他,咬牙切齿,眼底却渐渐涌起泪意。她匆匆撇过头,不愿在慕云峥面前示弱,却恰好看到走下楼梯的夏尽雪。

    “夏学姐!”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抛下慕云峥,跑到夏尽雪身边。

    夏尽雪没有去看眉头紧皱、烦躁不安的慕云峥,也没有置喙他们之间的口舌争端,只是轻声说:“吃晚餐吧。”然后,她路过站立的慕云峥,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走向沙发区内的冷餐台。

    “喂——”这时,一直蜷坐在沙发中、反复拨打电话的江语柔抬起头来,像是要维护自己的心上人,又像是只想发泄情绪,尖锐地开口道:“你既然口口声声,这么骄傲独立,那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这是A阶层的休息室,那也是专供A阶层的餐食。”

    “……你!”舒槿玥难以置信,“在这种随时会死人的危险时刻,你们连给同学一处容身之所,都要吝啬刻薄吗?在你们心里,是不是身份、地位、阶级,远比人命还要重要?”她仿佛不可理解,又像是觉得果然如此,摇了摇头,“和你们这群人,讲良心道德,真是对牛弹琴。”

    江语柔挑起眉尖,语气讥嘲,“是你先不知感恩,横加指责……”

    “——感恩?我要感恩谁,你们吗?因为我进入了这座别墅,就该对你们感激涕零,俯首称臣?这里是学院的区域,我是学院的学生,我在这里上学,原本就有权享受学院的一切设施和服务!”舒槿玥瞪大眼睛,目光灼灼,以一敌二,分毫不落下风。

    江语柔被气笑了,她扬起下巴,神态高傲鄙薄,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点评道:“见到你我才明白,学院为什么会排斥特招生。不知所谓,理直气壮,还携带肮脏的病毒……”

    夏尽雪终于听不下去。

    她将一块三明治夹入餐盘,转过身来,淡淡地问:“你们联系到外界了?”

    江语柔神情一窒,慕云峥的目光亦投射过来,眼神莫测。夏尽雪不为所动,只是说:“能让外界同时陷入混乱,多家安保卫队停摆失联,以致完全无法响应回复你们,恐怕不是一个人、一个群体能够做到的。”

    慕云峥眯了眯眼,一针见血,“你的意思是,病毒在外界同样传播?只是叶凡将它带进来了?” 夏尽雪抬起眼睛,目光清冷,“外界是否有病毒传播,你们心里不是早有猜测吗?”她直直地看向慕云峥。

    慕云峥倏然沉默下去,他别开视线,避过了夏尽雪的目光。

    如他们这般身份地位,打出的电话却无人接听,已经能说明一些问题。

    ——外界此时必定正在动荡,安保卫队一片混乱,才会无暇顾及他们。

    其实,他早已有不妙的预感,否则情绪不至于如此焦躁,在这种时刻与舒槿玥吵起来。只是,他也或多或少心怀侥幸,期冀于这只是偶然的意外,很快就会恢复正常。但夏尽雪如此直白的提醒,却无疑撕开了那层欲盖弥彰的遮布,露出底下鲜血淋漓的真相。

    他们的家人,或许正与他们一样,九死一生。

    慕云峥与江语柔同时沉默,脸色微微发白。

    夏尽雪继续道:“至于叶凡,是否是他将病毒带进来的,我不清楚,但这样大规模地集中爆发,不可能只有一个传染源。而且,叶凡在食堂外,举止怪异,却只盯着你攻击,更因此牵连到保安和其他学生,恐怕与之前的霸凌脱不了关系。”

    夏尽雪的语气极淡,并不显得尖锐或嘲讽,却直击重心,让慕云峥和江语柔哑口无言。

    “最后,与其在这里无谓争执,讨论是谁的过错,不如好好担心一下——之后的食物该怎么办。”夏尽雪垂眸,看向身侧的冷餐台,漠然道,“毕竟这些餐食,最多只能坚持到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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