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媛掐着靳子煜下课的点去找他。

    她等到学生走光,敲敲教室门,靳子煜正在收拾讲台桌面,听见敲门声,朝她看过来。

    孟媛勾唇轻笑,步进教室,走到靳子煜身旁,与他保持五公分的距离。

    靳子煜拿来靠在讲台上的手杖,半转身朝向她,眉眼弯出友好的弧度。

    孟媛抬高下巴,率先开口,语气亲切道:“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你还和我姐在一块是吗?我是不是该叫你姐夫?”

    她的话让靳子煜微微一滞,他微敛目,淡声告知,“你误会了,我们分手很多年了。”

    那昨天?

    他不但把衣服脱给孟秦书,还牵住她的手臂,那么亲密的两个人……可依照他话中之意,两人没有任何关系。

    孟媛惊讶到茫然,靳子煜唇浅浅一弯,给出肯定的意思。

    孟媛不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回了个微笑,说明来意,“靳教授,我这次来是特意感谢你,对我两次出手相救。”

    上次是半年前,在行政楼的一楼。

    她和徐朗在步梯间因家事吵架,被进行政楼办事,在电梯门前等电梯的靳子煜遇上。

    当时,她被徐朗一巴掌打在脸上,头晕目眩的她没扶到墙壁,脚步不稳之下,侧摔在步梯间门口,一抬头她看到了,循声望过来的靳子煜。

    虽说同在一所学校,但海城大学光主校区在职教师就有近两千人,两人没见过不足为奇。

    话说回来,他们自从霍清辞婚宴后就再没见过面,但她依然一眼就认出了他,实在是当年残疾的靳子煜太引人注目。

    一别经年,靳子煜由引人注目,变成了引人瞩目,而如今她却成了落魄不堪那个,让她顿觉耻辱到抬不起头来。

    在她准备逃走时,被里面走出来的徐朗一脚踢在背上,她翻身倒地,然后她听见靳子煜愤怒且具有正义感的一声,“你做什么!”

    靳子煜拄着手杖朝她过来,另只手拿起手机拨打电话,不知是打给报警还是保安室。

    徐朗走出来踢她时是没看到外面有人的,这会儿有些慌了,“我是她老公,这是我们家事。”

    手机放回兜里,靳子煜向她伸出手,而她从靳子煜目中她分辨出,他已经认出了她,她只觉得羞愧难当,爬起来直接跑掉了。

    没想到半年后第二次她会被孟秦书见到,还被他们两个人救,但这次她的心境是不同的,她不再觉得耻辱,而是真心感谢他们两人。

    靳子煜眉宇温和,“孟媛不用谢我,我没帮到什么忙,只是——”他顿了下,眉心微蹙,直言说:“你那位丈夫,我看来不是个好人,你该远离他。”

    “我和他在离婚冷静期。”孟媛如实告诉他。

    “你父母不知道吗?”

    靳子煜本不该多言,但孟媛挨打一定不止一次,家里人怎么会不管,让他不禁奇怪,孟家家大业大怎么会容忍亲生女儿被欺负成这样。

    孟媛来还为了一事,既然靳子煜主动提及,她便顺他的话茬说下去,“靳教授,我家在七年前破产了。”

    短短一句话里,破产又是七年前,让靳子煜心头狠狠一震。

    孟媛慢声说,“我爸妈离婚了,我爸受不了破产打击,心理出了问题,六年前住进了精神病院。”

    谈及过往,无论回忆多少遍,孟媛都会酸楚到泪意涌现。

    失神片刻靳子煜才回神,虽说注意力不集中,但孟媛的话他都听进去了,靳子煜没想到孟家经历了如此大的变故。

    孟媛泪光隐动,靳子煜看得心里不是滋味,孟媛却是努力笑笑,对他说:“靳教授现在爸爸妈妈管不了我姐了,没人阻止你和她了。”

    靳子煜哑声。

    他从未抱有过这个想法,当年他被孟父骂、孟父觉得他配不上孟秦书,这是他去之前就有心理准备的。

    没有哪对父母,一开始就能接受自己的女儿喜欢一个残疾人,他当时的想法是他一定会努力和他们证明,自己虽残疾不是说不能给孟秦书好的生活。

    只不过后来,还没给他这个机会,他们就彻底分手了。

    孟媛再告诉靳子煜一件事,“我姐的脸是被我爸扔出的椅子砸伤的。”

    靳子煜往摁住手杖头的手晃了晃,他昨晚回来就一直在思考,怎么摔会摔出这样的伤,原来孟秦书是被她父亲砸伤的。

    这又是为什么。

    “我和我姐也七年多没见了,要不是上次她来学校找你,我也不会遇到她,她这些年一直一个人在外面闯荡。”

    孟媛似乎有滔滔不绝的话要说,她歇了歇,接着说,“她这个人就是外表看着冷硬,再听说爸爸住进精神病院,她还是去医院看了他,结果被发病的爸爸拿椅子砸的满脸是血。”

    一个接一个的信息,像重磅炸弹似得砸过来,靳子煜完全接收不过来,想到孟秦书那条如同沟壑嶙峋的伤,绵密似针刺般的痛,自他心尖蔓延,往上生长。

    靳子煜喉结轻滚,“你姐为什么离家这么多年?”

    孟媛双眼上附着的水汽逐渐消散,恍若拨开的云雾,眼神意味绵长,“因为你。”

    *

    孟秦书的手术被延期了,只因前天被打了一巴掌,引发消退的炎症卷土重来,医生给她开了两盒药让她回去吃,过三天再来复查。

    孟秦书今天一大早来得医院,这个医生是非常有名气的医生,来找他修复的病人,数以万计。

    芳姐托了多层关系,才给她在这个医生开了绿灯,插了队,所以看诊时间全听这位医生安排。

    早上出发时,天还只是蒙蒙亮,天空中下着鹅毛大雪,听司机说这一场雪是半个小时前开始下的,是首尔今年的第一场雪。

    医院出来雪已停,天地白茫茫一片,地上堆起一层薄薄的积雪,人们走在雪地里,混乱的脚印,踩烂了白雪留下的纯白。

    孟秦书手拿一柄黑色长伞,拾级而下,有人从旁经过,留下一句中国话,“看这天,等会儿还要下雪。”

    因为医院距离她住的地方不远,孟秦书回去打算步行,顺便走走逛逛,她没让司机在门口等。

    怕脚底打滑,下台阶的每一步她都是只盯着脚尖。

    直到双脚踩到平地上,视野中出现一双噌亮的黑色皮鞋,皮鞋鞋尖几乎触到她运动鞋的鞋尖。

    孟秦书有种熟悉感,慕然抬头,视线从黑色的裤腿,深棕色羽绒服,白皙脖颈,由下而上,最后停在霍清辞这张英俊不凡的脸上。

    她呆滞,而他看到她这副呆样,摇头笑了。

    昨晚给他发的定位,今一大早就赶来了,来得可真及时。

    “你怎么找到的这里?”

    发呆过后是吃惊。

    霍清辞故弄玄虚地说:“你就当我神通广大吧。”

    实则是他凌晨五点到酒店门口时,孟秦书刚从酒店里出来,坐进等候在外面的商务车,他回到车里,开车跟上这辆商务车,一直跟到医院门口。

    孟秦书深信不疑,“哥,早饭吃了吗?请你去吃早饭。”

    医院马路对面就有一家早餐店,她来时从车窗里望出去看到的。

    天地一片素白,除了披散的头发和浅粉如樱花的双唇,孟秦书浑身上下一身米白,衬得她昳丽的脸庞比初雪还要白上几分。

    霍清辞盯着她脸上的纱布看了几秒,笑笑受邀,“走。”

    店内飘出饭菜香和一团团白色雾气,门口站满了取餐带走路上吃的年轻人,孟秦书等在最末尾,她把宝贵的时间留给这些上班族。

    轮到他们了,老板娘四五十岁是个地道的韩国人,孟秦书说英语,老板娘听不懂,一直和欧洲人打交道的霍清辞也不会韩语,老板伸手请他们进店内,指了指墙上挂的菜单,大概是说店内有菜单的意思。

    两人到一张小长桌边,面对面对落座。

    老板娘拿来一张A4纸大小的塑封菜单,上面每道菜不但有菜名还有图片。

    孟秦书指着紫菜包饭,嗯嗯两声,竖一根手指,在指旁边豆腐汤,在嗯嗯两声,竖起两根手指,老板娘秒懂。

    孟秦书问霍清辞还想吃什么,霍清辞压不住想笑的嘴角,很认真的表演摇头,孟秦书朝老板娘做了个OK手势,老板娘心领神会拿走菜单。

    回眸,孟秦书嗔怪道:“别笑,不通语言不就只能这样吗?等下你来。”

    霍清辞板正脸色,“我嗯不来,不来。”

    “你说你语言细胞这么发达,都会五国语言了,怎么不想着再多学一门韩语。”

    她的话有一定参考价值,霍清辞认同地点头,“我回去就去学。”

    紫菜包饭和豆腐汤都是提早备好餐的,很快端上来,孟秦书早已饥肠辘辘,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菜包饭,放入口中,细嚼慢咽后吞下去。

    孟秦书这些年去过不少国家,韩国还是头一次来。

    霍清辞吃一口菜包饭,掀开眼皮问她,“伤口还疼吗?”

    小小尝了一口豆腐汤,孟秦书回复他,“不是大动作不会疼。”

    口袋里的手机有震动,孟秦书放下筷子掏出它,手机消息提示栏上跳出靳子煜给她发来的信息。

    拇指一划,进入两人的聊天界面。

    淡述【我到仁川国际机场了,你在哪里?】

    孟秦书双眼豁然放大,眼里霎时迸出惊喜,连对面的霍清辞都发觉了她的异样。

    孟秦书把她所住的酒店的地址发给靳子煜,她心里计算下仁川机场到她所住地大约四五十分钟,她步行回去二十分钟左右,孟秦书赶忙放下手机,拿起筷子,夹了菜包饭,塞如口中。

    “靳子煜来了?”

    能让孟秦书开心成这样的只有他了。

    若不是霍清辞出声,孟秦书几乎忘了他的存在,她撩起水盈盈的双眸,对他说:“我们的翻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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