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妥当,正准备休息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打开门,青山面色凝重:“大人,出事了。”

    “陆叔以及贺公子主仆都不见了,贺公子居住的厢房被翻的乱七八糟。”

    李书颜瞬间清醒,定了定神道:“稍候。”

    回去加了件衣服,吩咐南星不用等她。

    边走边说:“有没有伤亡。”

    “目前还没有发现。”

    今日桃止山下出事,她把能带的人基本上都带走了,只留下两人看守县衙。

    薄暮时分,南星跟方若烟一起去了济安坊照看受伤的村民,当时并没有什么异样,想来正是这个时辰进的贼人,刚好与她们完美错过。

    “去找找孟方和郭良。”

    青山不为所动,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要是出事也早就出事了,犯不着急这一时半刻。

    “绿水已经带人在县衙搜寻了,万一还有歹人留在县衙,我可护大人周全。”

    李书颜拧着双眉沉默下去,他说的不无道理,首先要保证自身安危。

    厢房里,门窗被全部打开,她站在房间中央,竹条,凌娟,颜料甩的到处都是。

    桌子旁边是被踩扁的花灯骨架,鱼首部分尽数断裂,她弯下腰捡起,拿在手里掸了掸灰尘。

    架子床上散落着几件衣物,来人是在找什么?李书颜蹲下查看,地上有许多凌乱的脚印,多亏是雨天,印子清晰可见。

    青山道:“一共六人,里面没有贺公子跟十二的明显脚印。”

    蹲久了有些头晕,她缓慢的站起身。

    “他们要是一直在房间里就不会有明显的脚印。”

    “是的。”

    李书颜垂着眼睛:“还有一种可能,他们在这群人来之前就自己走了。”

    青山点头称是。

    李书颜转身出了房间:“去陆叔房里看看。”

    迎面碰上了心事重重的绿水,见他面色有异,李书颜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听见他艰难的道:“在后院的墙角上发现了他们的尸体,被人一剑封喉。”

    李书颜僵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仿佛被定住了手脚,突然感觉胃部一阵不适,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身边人的死亡。

    孟方跟郭良两人好酒,时常喝的醉醺醺,平日里最爱偷懒耍滑。

    大概是昨晚喝酒的缘故,今早找到他们时,他们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她想着县衙也需要人值守,他们俩的状态不适合爬山涉水去桃止山下,不如把他们留下,没想到...

    她无所适从的走在前面:“带我去看看。”

    青山迟疑了一瞬,劝道:“大人不必亲自前往,等仵作有结果再拿给大人过目也是一样的。”

    很多人第一次见到这种凶杀尸体会有反应,包括自己曾经也是。

    绿水也在一旁相劝:“是的大人,我们定会处置妥当,已经通知他的家人。”

    李书颜嗫嚅着,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喃喃道:“我去看一眼,就当送他们最后一程。”

    青山绿水见她铁了心要去,互相对视一眼,无奈只得在前面带路。

    今日下过大雨,地面上还有些积水。尸体就并排摆放在上面,底下蔓延着丝丝殷红。

    陈主薄上前一步,哽咽道:“大人,他们...遇害了。”

    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察:“我知道了,仵作来过了吗?。”

    陈主薄侧过身,示意身后的驼背男子上前回话。

    男子简单行了个礼:“死者除了脖子上的致命伤,并无多余伤口,凶器是锋利的长剑,剑长在三尺左右,宽约三指,刀刃极薄,一刀毙命。”

    简单的陈述后,他抬头去看李书颜,犹豫了一下又说道:“由于凶器锋利,死者生前不曾遭受痛苦。”

    李书颜点了点头,上前亲手替他们盖上白布。

    直到天色微明,南星才见到李书颜面色苍白的回来。

    “大人,你还好吗。”

    李书颜感觉胃部一阵绞痛,来不及回答,疾步冲到门外,“哇”一声,全吐了。

    心里挂着事,略微躺了下,第二日她顶着两个大黑眼圈。

    青山绿水外也没有好到哪去,灰头土脸,连夜排查,得知那伙人在天黑之前,手持利刃大摇大摆的出了城,去向不明。

    绿水道:“出城时有不少百姓撞上他们,好在没有再出人命。”

    青山道:“据目击者描述他们六人皆着黑衣且黑巾覆面,不辨面容。陆叔跟贺公子主仆并不在其中。”

    “属下无能,未能探知他们身份及去向。”

    李书颜天人交战,理智上告诉她这事明显透着不对劲,应该到此为止。心里又憋着一股气无处发作,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么没了。

    现在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若是昨天她没有带人去桃止山,南星跟方姑姑不是刚好避开,是不是那些人会血洗整个县衙。

    青山绿水不擅长追踪破案,她没抱多大希望。

    武安县地处偏僻,要不是有个花灯节,说是鸟不拉屎也不为过,衙差们大多蒙混度日。

    平日里倒是无妨,她不是苛求的上司,大家面子上过的去就可以了。如今遇事,两眼一黑,竟无一人可用。

    整个县衙如同草台班子,唯一拿的出手的就一个主簿,什么都知道点,又什么都不精。

    李书颜心烦意乱的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人定是冲着贺怀容来的,由他的房间可见一斑。

    至于陆叔她想不出来除了被人掳走,还有什么原因会丢下妻女的画像独自离开。

    要知道刚认识的时候,那画像他连看都不愿意让她看一下。

    知之甚少,她毫无头绪。

    心烦意乱的看远方,窗扉外烦人的雨丝丝缕缕笼的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恐迟则生变,李书颜吩咐青山去备马车,她要去一趟杨威镖局。

    谢安或许能帮上她的忙。

    马车一路疾行,晃晃悠悠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一年前,她刚到此地,就遇上一伙贼人,贼人借地势之便设下陷阱,所带的随从也被一一生擒。

    李书颜一行人被捆住手脚,随意的瘫倒在地上,地上的石头杂草随意的在他们脸上磨出痕迹,狼狈又不堪。

    他们狞笑着,面露凶光来回打量。

    李书颜差点以为要克死异乡,大祸临头时,地面微颤,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她努力挪动着调整姿势,试图看清来人的身份,哪怕有一丝希望她也不想放弃。

    来人大约有十多个,为首男子速度极快,片刻间就掠至眼前,他双手一勒马缰,激的马蹄高高扬起。

    男子一身黑衣,身形高大挺拔,满身肃杀之气。

    最醒目的是一道狰狞的疤痕从左脸太阳穴一路延伸至下巴,整个左脸几乎全毁了。

    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能止小儿夜啼,目不斜视。

    匪徒似乎对刀疤脸颇为忌惮,客气的上前相迎。

    “三弟是越发精神了,看来最近财路亨通啊。”

    刀疤男倒是不热络,点了点头,视线极快的略过地上的人。

    “怎么?三弟对这这三瓜两枣也有兴趣?”

    李书颜闻言,心中一喜,这两人不是一路的,匪徒怕刀疤男也想来分一杯羹,她心思又活络了,不是一条心就好。

    胡思乱想之际,刀疤男子退后一步竟然在她跟前蹲下:“你们是官府中人?”

    此言一出,李书颜包括随行众人紧张到大气都不敢出,他们听过不少传言:有些匪徒专以虐杀官府中人为乐。

    另外一伙匪徒也是神色慌张,他们这次只想劫些财物,上次不小心杀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官,惹来一批又一批的追杀,好不容易躲在此处,怎么这么倒霉,又碰上一个?

    他慌慌张张差遣小弟去马车里翻找凭证。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谁也不敢先开口,怕说错话惹来杀身之祸。

    身份已经被道破,马车里的东西一旦被翻出,也是辨无可辨,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破罐子破摔。

    李书颜道:“我们是前往武安县赴任的县令,财物你们可以拿走,只要放了我们,这些事也可以既往不咎。”

    “有什么凭证?”匪徒急切大喊。

    “马车上的蓝色包袱里告身和敕牒能证明。”

    匪徒看了她一眼匆匆去追小弟。

    刀疤男也转身向马车走去。

    李书颜被困在地上视线受阻,哪怕竖起耳朵也只能听到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隔的太远。

    生死全系在他们一念之间,等待判决的时间异常难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三人终于返回。

    要定生死了?

    她怔怔的看着他们,脑子疯狂的思索着挑拨离间的计策。

    还来不及开口,刀疤男抽出一把短刀,直接挑断了绳子。

    她抬头,咦?这是得救了?

    手下见状,依次去给随行的众人割开了绳子。

    刀疤男一边走,一边冷冷的扫过他们说道:“说话算话,钱财留下,就当无事发生过。”

    形势所迫他们除了答应还能如何,这种时候能用钱买命,再划算不过。

    她毫不迟疑的答应:“说话算话,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解绑之后,匪徒一伙跟李书颜随行众人相顾无言,一时都有些尴尬。

    匪首突然哈哈大笑:“三弟如今好手段,连官府中人也能攀上交情,赏脸跟兄弟们一起喝酒去。”

    刀疤男面无表情道:“多个熟人多条路,不是二哥教我的吗?”

    “多有得罪。”匪首说的毫无诚意,话是对李书颜说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刀疤男子。

    刀疤男子转头对李书颜一行说道:“快走。”

    事先说好的财物如数奉上。李书颜一行人手脚麻利的把散落的东西捡回来,来不及整理,一股脑的全塞进车里,生怕晚一步他们反悔。

    “多谢!”李书颜回头冲他拱手道。

    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会救她,凭直觉,这人不会是无名之辈。

    她决定回去打听打听再去好好谢谢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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