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鸟雀“啾啾”叫着,在树枝上飞来跃去觅食。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这时,身后山道上远远传来女子软糯嗓音:“三姑娘,你说的亭子是在哪里?我快走不动了。”

    “就在前面不远,你们走的太慢,快跟上。”另一个声音接道,纷乱的脚步声惊走了鸟雀。

    李书颜回过头去看,原本狭窄的山道上突然来了一群人,跑在最前面的蓝衣女子应该就是她们口中的三姑娘。只见脚步轻快,清爽灵动,脸上没有一丝疲态。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粉一白两位姑娘,额发微湿,双颊晕红,不停喘着粗气。

    她们身后粗略估计最少跟着十余仆妇。

    李书颜跟裴语棠顿住脚步,本着与人为善的原则,避让到一边让她们先行。

    蓝衣姑娘见到两人像是看见了什么新奇的事物,倏然瞪大了眼睛。

    这些人李书颜一个也不认得,裴语棠朝着几人点头招呼:“魏姑娘,贺姑娘,江姑娘,真巧。”她们曾在宴会上打过照面,不算相熟。

    三人道了声谢,领着一众仆妇越过她们。

    李书颜目送三人走远,刚才白衣女子从她身旁经过时,发现她鬓边簪着白色绢花,她疑道:“那位白衣女子是在守孝吗?”

    裴语棠恩了一声:“你没见过她正常,在这之前她几乎从不露面,不过她的大名你肯定听过。”

    刚才听见裴语棠称呼她为贺姑娘,这段时间,家中有人去世而她又知道的,她只想到一人:“莫非她是贺无霜?”

    “正是,贺氏这脉只剩她了。”对她来说或许还是好事。

    “家中长辈接连病故不用守孝?”还能到处游玩,心中这么想着,嘴上也问了出来。

    裴语棠喘了口气,迈步向上:“这不算什么大问题,只要想出来,总能找到借口。比如去庙里祈福抄经,又或者还愿供奉,孝之一字论心不论迹。”

    “更何况以如今贺无霜的名头,只要不把她祖父跟生父的骨灰扬了,就算做点什么出格的事,大家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完歪着脑袋促狭一笑。

    李书颜哭笑不得,话虽如此,这么敢说的还是头一个,果然现代人的思想跟古人总是格格不入。

    不过现在她并不关心裴语棠从哪来,只想知道她跟李书昱的失踪有没有关系。

    不管是房中那幅画,还是疏风院寝居的窗外海棠,又或者是李不移曾说过的话,这些全都指向她。

    李书昱一向不为外物所扰,在他口中,他们是很要好的朋友,如果真的是她,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如何相似成为好友,难道是被美色所惑?

    李书颜这样想着,忍不住撇过脸去打量。能被亲王接二连三看中,裴语棠的样貌跟性情自是一等一,更难得的是她举手投足间带着宠辱不惊的柔和跟端庄。不愧是皇室精选。

    察觉到她目光,裴语棠转过来看她:“有什么不妥?”

    李书颜笑了笑收回目光:“我只是在想,像裴姑娘这样的人,什么样的人才能配的上?”

    “这么夸我我会当真的。”裴语棠笑意加深,上下打量她,半开玩笑道,“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像李公子一样的人吧。”

    李书颜呵呵一笑,像她一样的人要是为身为男子,不就是她哥哥吗?

    她顺着她的话接道:“说来也巧,我家中有一副画,画中少女跟裴姑娘倒是十分相似,莫非我们真的有什么缘故。”

    裴语棠脚步一顿,收了笑神色凝重:“是什么样的画?”

    第一次见到画卷并没有联想太多,李书颜也是从苍山上下来后,才重新翻出那幅画,她仔细回想:“少女手上抓着兔子在桃树下,巧的是画上的纹饰跟裴姑娘今日的海棠花纹饰如出一辙。”说这话时,她的视线始终没离开她的脸。

    “一点一不巧,”裴语棠低头一笑,随即抬起头来看她,“纹饰一样是因为我正是画中女子。那是我十二岁上山赏花时,第一次遇见你哥哥的情形,没想到他会画下来保存至今。”

    本来只想着试探一下,没想到她就这么说了出来,原先准备好的说辞全都没用上,李书颜呆滞了片刻,过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声音:“这么说来,裴姑娘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自然,我跟他相识已久,又怎么可能对面不相识,况且,我们还曾互许终身。”说到此处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神色黯然,“只可惜我们有缘无分。”

    “为什么,”李书颜看着她急急追问,“既然你们少年相识,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她先被指给韩王为正妃,韩王死后又是晋王,既然跟李书昱相识在先,在她口中两人郎有情妾有意,怎么还要接二连三的答应指婚?

    难道李书昱是因为这些才失踪的?想到此处她沉默了下去,裴雨棠像是看出了她的疑问,自顾自说道:“不管是跟韩王还是跟晋王,都非我所愿。”

    “那是为何?”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当一个家族曾站在巍峨山顶,又怎么甘心重回山脚,裴家从前的事你应该不陌生。”

    裴家曾经出过一任太后,这个李书颜早就知道,难道就因为如此,裴家的女子就要代代效仿?既然要效仿直接进宫不是来的更快?

    何必找韩王跟晋王绕圈子,除非贺孤玄驾崩,才有可能轮的到他们。

    还没等她想明白,裴语棠反问道:“如果是你呢?一边是权势,一边是心爱之人,你会怎么选?”

    李书颜看着她久久不语,她的意思是她选了前者!

    裴语棠一怔,随即想起来:“对了,你不用选,原本可以两者兼得,可惜我没有你那么好的运气。”

    她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少年时期过分自负,本以为凭她的美貌跟才情,勾搭一个满口仁义道德的太子是手到擒来的事。

    只要搞定太子,江絮应该不会有什么异议,她又不会跟她争太子妃,谁知道最大的阻碍不是来自江家,竟是太子本身。

    从那之后他对她的厌恶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瞧的出来,也正是因为这步臭棋,害她一步错步步错,直到如今已经举步维艰,她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裴语棠也是到最近才明白,他们其实是一类人,满肚子算计,为了权势可以不择手段。她应该徐徐图之的,真是可惜了。

    两人慢慢拾阶而上,李书颜想着她的话,长长叹了口气:“我早就不选了。”

    裴语棠脚步向上:“那是因为你没有领略过权利的滋味。你还有机会,就看你想不想去到最高的那处,去看看脚上是何风貌?等到那时候,别人有什么想法根本不重要,任何人或物,都将唾手可得。”

    她眼眸微眯,几近痴迷的仰头眺望,第一次在人前失了平和从容,语气坚定:“我跟你哥哥都不是贪图一时之欢的人,我们以后的路还长。”

    李书颜的心剧烈跳动起来,晋王?韩王?不管她粉饰的如何花团锦簇,裴雨棠的野心在此刻昭然若揭。只是还有一点她不明白。

    “那为何不直接进宫?”

    听见这话,裴语棠知道她听懂了她的话,摇头轻轻一笑:“我又不是你,进宫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原先的已经是我范围内最好的选择。”说起婚事,她语调随意,就像在说早上吃了什么一样随便。

    晋王倒是十分好拿捏,那年中秋宴,薛家设计妄想让晋王娶了赵有思,她略施小计,告诉晋王:因为自己不小心害的赵有思落水,她愧疚难当,愿意以身代之,保全赵有思的名节。晋王当场就感动的差点非她不可。

    裴语棠看着她笑的意味深长:“你知道我一直对你带着天然的亲近,不单单是因为你哥哥,更因为我们来自一处。若是将来你哥哥回来,我们会是一家人...”

    她特意派人查探过,李书颜曾经送给合丰楼掌柜一本食谱,里面的菜式在这里根本闻所未闻。

    查探的人回禀:菜谱是李书颜在江南时向一个年迈的妇人购入,还有李家的染发制品,当时李家也另有别的解释。

    虽然所有的事都另有解释,但是她从不信这世上会有这么多巧合。

    裴语棠的目光停在她脸上,凑到她耳边低语:“你是什么时候到的这里?”

    说完紧紧盯着她的脸,可是她的眼里干净懵懂,还有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好似真的是她怀疑错了对象。

    李书颜慢慢转过头去看她,两人视线相撞,她像是真的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轻笑一声:“裴姑娘糊涂了吗,我们不是早上一起到的这里。只是可惜我哥哥现在还下落不明,若是能跟裴姑娘成为一家人那真是再好不过。”

    李书昱的失踪绝对跟她脱不了干系,李书颜手足发麻,心底有个大胆的猜测,她终于知道裴语棠为什么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找她相认。

    “是我糊涂了?”裴语棠看着她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我们还是先上山要紧,他们三人该等急了。”

    她信步向上:“我们会成为一家人的。”

    李书颜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再也没什了登山赏花的兴致,裴语棠几乎把底牌掀在她面前,连她的野心也毫不掩饰,难道就不怕她去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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