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公子的花灯真好看,可我刚刚记得不是那个姑娘......”

    一个也在赏花灯的女子路过,看到时安手里的太阳花灯,觉得好生别致,不禁驻足看了一会。

    “嗯,她送我了。”

    时安抢先说出了口。

    女子看了看祁水,又看了看时安,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在我们这,送花灯那就是送心意。”

    女子一边说一边捂着嘴巴笑了一下,被恰巧另一个路过的女子拉走了,两人边走边小声嘀咕,

    “你怎么那么没有眼力见,站那干嘛。”

    “是啊,我刚刚没反应过来,诶呀你说。”

    “......”

    祁水沉默了一会,撇了一下嘴,开口道,

    “那个,你别多想,我是觉着月亮的更好看,我拿不下了。”

    时安冰冷的脸上隐约浮出点点笑意,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

    “你别以为我给你花灯,就是跟你和好了。你在云湖和我说的,我都记着呢,至于这次,就全当我们两个最后一次合作。”

    祁水喃喃道,头轻轻扭到了另一边,假装看别的花灯。

    时安下意识跟了过去,祁水走一步,他跟半步。

    祁水也意识到了时安的不对劲,一个转身把时安堵在了面前,

    “诶?我说时公子是不是太闲了,我走一步你跟半步,就那么怀疑我,生怕我离开半步,做什么坏事?”

    时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的确确跟的太紧了,轻轻咳了两声,抿了抿嘴,说道,

    “黑山窑时泽的那把扇子,你在云湖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祁水猛地反应过来那把虽不起眼但颇有意义的扇子,端着手思索了一会,说道,

    “审判庭,新天,玄武剑,神女传人。时泽曾经也尝试过去找那个真相,把那些印在扇子上,或许是在指引黑山窑更多的人同他一起,可是后来又一把火烧了。”

    祁水又思索了一会,结合了时泽早日的表现,

    “只是后来他彻底绝望了,宁愿把这件事隐藏起来。看来找时泽找对了。”

    时安却沉默了,那个薄如蝉翼,快要被戳破的真相一旦公布于众,他们就不得不背负起道德的希望,做一些身不得已的事情。

    时泽也不是没有尝试过,他或许早就找到那个真相了,只是戳破的代价太大,他宁愿不提。

    可是现在,时泽却愿意提起,也愿意合作。

    看来时泽最大的心结,不在于那场陷害。

    祁水看出了时安的纠结,说道,

    “你真的想好了吗?或许代价会很大。”

    时安还是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依旧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

    “找出真相并不难,难的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祁水补充道。

    时安抬眸看了眼高悬在夜空中的月亮,虚无缥缈,难以捉摸,说道,

    “审判庭,要变天了。”

    “时家家主应该已经知道我们的踪迹了。”

    “嗯,家父早就在我的显示器里面装了定位器。他若想知道,很简单。”

    “那你觉得他接下来会干嘛,坐以待毙吗。”

    “杀人灭口。”

    时安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根本没有经过思考。即使是那个记忆里温润的父亲,应该也不想他们揭开那个虚无的外衣,将自己的龌龊不堪公布于众。

    时安很纠结,自己究竟应不应该这样做。

    可是责任,道德,他的本性,催始他不得不这样。

    祁水其实也想过时不尘会这样做,可是总感觉缺了点什么,脑海中的思绪又将所知道的过滤了一遍。

    “如果他真的会杀人灭口,为什么时泽还安然无恙到现在。既然没有十足把握,他也不会为了一个名分转生我。代价太大,他完全可以一直在那个位置坐下去,等到异世界的人忘记十五年前的事,等到审判庭新一轮洗牌。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时不尘为什么那么急切的让她转生甚至失忆。

    祁水看了眼时安的显示器,说道,

    “这个显示器有没有监听的功能。”

    “没有,只是有定位。”

    “有没有可能,时不尘现在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真相。”

    时安思考了一下,确实有很大的可能。

    “他没有必要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祁水又补充道。

    “他没有必要转生我然后在我得知真相后又立马杀了我,那就是白忙一场。”

    “至少他也应该先昭告天下,我回来了。”

    可是无论是华中城还是黑山窑还是云湖亦或是整个异世界,都没有一点祁水的消息。

    时安的瞳孔震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嗯,看来要在黑山窑多待几日了。看看华中城的动静。”

    越是摸不清的时候越要经得起等待,在迷雾散开的时候,有些东西自然会明白。

    祁水也是这样想的,两人算是达成了共识。于是点了点头,有些打趣道,

    “记不记得我的赌约,我们肯定会走的更近的。”

    祁水逐渐放下了对时安的警惕,愈来愈像个朋友一样和他交流。这是让时安措不及防的,其实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会这样和他打趣,大家都对他避之不及。不仅仅是因为身份,更因为他生性淡漠,摸不清他的底线,自然不敢妄为。

    可祁水从来没有怕过他,哪怕他冷。好像他的一切伪装,在祁水面前都是可以包容的一部分。

    “那又怎样。”

    本来心底有微微触动的时安,开口却又变成一句冷冰冰的话,也难怪,没有人想接近他这个阴晴不定的人。当然,基本都是阴。

    “等你改口叫我阿水的时候,亲手给我种一棵蓝花楹,就算惩罚。”

    祁水看到了时安后宅那棵几近凋零的蓝花楹,从槐安那偷偷得知,后院里再怎么花团锦簇,蓝花楹也始终是那副破败模样。心中有淡淡的忧伤,想起时安母亲的事,于是决定,把这个当做赌约。

    她就是希望时安可以早日放下过去。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时安后院的蓝花楹不开,已经不仅仅是母亲了,曾经那里只是一片枯枝。

    只是她来的那几日,才挣扎出个破败模样。

    后院的花开不遵循时节,其实和时安的心室一样,都是他内心的写照。

    当他非常开心的时候,后院里便花团锦簇。可是这十五年来,心底总缺着一个位置,那蓝花楹,也枯败了十五年。

    一切都是祁水再出现后改变的。

    时安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眼见天色也不早了,又一本正经地催促着,

    “时候不早了,睡觉。”

    说罢,拿着花灯便要走回自己的屋内,时不时留意着祁水,她也确实困了,浅浅打了个哈欠,转身也回了自己屋中。

    回到房间,时安将太阳花灯挂在床头,点开显示器,繁杂的消息涌出,一一回复后已经到了下半夜。干脆坐在窗前,享受着独属于自己的时光。

    这样的时光对他来说太珍贵了,也太嫌少了。他好像从出生起就不属于自己,属于时家。

    他曾羡慕于时泽的顽劣,可一切都是在被宠爱,被关注的前提下。而自己什么都没有,只能将人拒之千里,乖巧地听着父亲的教诲。

    *

    “时安真是和名字一样,让人安心,不想那个时泽。诶,时泽,过来同弟弟一起看书。”

    记忆里,在时宅的藏书室里,时不尘总是用宽大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小脑袋,然后又提着音量互换门外又在以采药为理由偷闲的哥哥。

    时安手里握着笔,一笔一划地学着,屋子里的灯总亮到深夜,屋中俨然成了一个小实验室。

    “我们时安果然是时家的骄傲,采来的药材,只有一味不一样。”

    时不尘总是夸赞着时安然后去看时泽,想着找点漏洞狠狠批评一顿他的顽劣。

    可是每次时泽的出彩表现都让时不尘骂不出口。

    “你就不能同弟弟一样收敛一下你的性格。”

    时泽知道自己资质不凡,可也压根没有想子承父业,他的心里,装着更远的地方。他想去见更多的人,去救更多人。

    时安虽然走得慢,但也一步一步赶上来了。时家都流传着,两个公子争霸的流言。

    可其实在时泽心里,他压根就不想当家主,他希望弟弟可以更加被注意到些。

    在时安心里,他希望哥哥可以站在他前面,做那个受人尊重的家主,他只要辅佐他就好。

    时安和时泽小时候的关系并不像传言里那样不堪,更没有一点争风吃醋。连刚接触他们不久的祁水都有感触,其实两人都是在意彼此的。

    *

    “喂,你哭什么,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

    小时候的时泽,在后院里找到时安,递过来一碟黄豆包,时安摇摇头,忍着泪水,坚决不吃,也一句话不说。

    “母亲的死跟我们都没有关系,人总是要死的你明白吗,我们要做的就是记住她,然后好好活着。”

    时泽边拿起一个黄豆包塞进时安嘴里,边说道。

    “你要是吐出来的话,我就托梦给娘,说你讨厌她,讨厌黄豆包。”

    时泽见时安不吃,一把捂住了时安的嘴巴说道。

    时安这才嚼了嚼,又强忍着泪水说道,

    “我都没见过娘,她从来不给我托梦。”

    “我也不记得娘的样子了,反正隐隐约约里面就是她的影子。她跟我说,她爱你,也爱我。让你不要为了她难过。”

    时泽边说边拍了拍时安的背,

    “你要是想哭,就在我面前哭出来。我是你哥哥,我不会嫌弃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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