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那不是朕想出来的，是婧妃想出来的。”阖业硕言至如此，心下很是难过。
他们本该是一对儿啊！这谋事之点子，咎其缘由，都是他们二人想出的！
“是朕拆散了你们。”阖业硕道，满面愧疚之色，“朕早就知道朕错了！拆散了你们，把她关在了皇宫里，但没能给她幸福。朕能给她的，不及你。”
阖业硕口出此言，令羽伦着实意外。
“他爱上你了！”羽伦道，分明感到了自己之心痛，“曾经，她看我之眼神，同看你那般相同。”
“谢谢你。”阖业硕道。
“谢我什么？”羽伦道。
“谢你之成全。谢你之宽容。”阖业硕道，“你成全了所有人，把苦深埋于心底。”
“我不宽容。好好待她，否则……”羽伦道。
“否则绝不饶朕？”阖业硕道。
“若如此时，身份平等，当如你所言。可过了今天，你仍旧是君，我仍旧是臣。”
“你是个让朕害怕的对手。”阖业硕道。
“你亦是。”羽伦道，“皇上今日所来，怕不只是为了仅此所言吧？”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大恩？救命之恩，朕铭记于心。”阖业硕道，“朕从朝史馆那边得知，你笔耕不辍……若皇帝恳求一朝臣子，为了他之千古英明，笔下留情。你可会应么？可会把这段记入史册么？”
听得阖业硕提及“朝史馆”，羽伦便知，余下所言，便是君臣之谈了。
“或许会如实记录下来——君愿褪去高傲，用尽所有之谦恭与忍耐。臣却不为所动，显出了全部之坚定与执着。君一心想流芳千古，不愿退让。臣一心想如实著述，不能妥协。”羽伦道，“不过，皇上让臣封笔，何其容易。随便找个理由，便可以治臣之罪。”
“可朕不想。朕不想成你笔下为了权力可以不择手段之人！你会如何写朕？乱臣贼子？弑杀无度？”阖业硕道。
“臣受了人间之奇耻大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所存之理想，便是著书留世，以警后人。”羽伦道，“写史为臣之职责，或荣或辱，由臣一人承担。更无需他人来替！”
“他人？”阖业硕道。
“……”羽伦念起浣彤所写之语，“若爱，便不该逼迫她放弃信仰。”
“可她为你所写！”阖业硕道。
“她无需如此！”羽伦道。
“你若愿意……”阖业硕道。
“臣不愿意！”羽伦斩钉截铁地道。
“你非要逼朕走投无路么？”阖业硕道。
“路是皇上自己走的，非臣所能左右。”羽伦道。
“为我？”羽伦心火中烧，
君臣之语渐止，却是怨愤之言愈重。
“她为了你写下违心之言！”阖业硕道。
“是为了皇上吧！‘违心’二字可如此用么？”羽伦道。
“不管为谁，总归是伤她不浅！”阖业硕道，“你若肯低头，她便不会再苦……”
“这是什么道理？我如何著述，是我之事。你为何用她来绑架我？”羽伦怒道。
“你心所念，未必当写！”阖业硕不得不道。
“何为当写？为你歌功颂德么？”羽伦道，“我活着为了什么？为了书。我受了这么多耻辱，要是不能再按自己的意愿写字，不如自尽算了！”
“你为霍隆熙请命，藿戎却诈降，朕怎能不处置你？”阖业硕道，“朕承认，为了得到她，朕对你，有愧。可朕和她的孩子都有了你的烙印，你还要怎么样？你我之恩怨，怎么理得清？朕自称帝后，几时对过别人低声下气过？朕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你，你还要怎样？”
“我要怎样？你不是我？我之苦你又怎么知道？”羽伦竟是吼了出去。
“朕知道，你积怨已久。怨朕可以，只是莫怨她！”阖业硕拿出书页，把浣彤所写文字，念予羽伦听，“对君笑，苦甚食胆。每每笑之，皆望持鞭猛抽其颊，任其痛哭求饶，定不甚快哉乎？”
羽伦惊诧不已，读那文稿，不觉中，怨气削减不少。
片刻，羽伦又恢复了常态，“臣，失礼了。请皇上处置。”
“朕不想处置你。朕就想你动动手。从此，你我化干戈为玉帛，好吗？”阖业硕近乎乞求道。
“谢皇上饶恕臣失礼之罪。臣没有其他话可说。皇上请回。”羽伦坚决不已，只剩送客。
“臣子之骨气，朕第一次见识了！救命恩人这一车，将得朕不轻啊！”说罢，阖业硕对着羽伦，跪下了，“朕，求你了！”
羽伦万没想到阖业硕会如此退让，随其跪下，“皇上，此等大礼，臣承受不起。皇上请起。臣真的不能答应。”
“朕，拜托你了！朕素来只跪天地、跪祖宗，如今却为了几个字，跪在了史官面前！朕可以杀了你，再将这一笔也从历史上抹掉。可朕被你唤起之良心，不允许朕这么做。放在过去，朕决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刀剑能解决之难题，何必费唇舌？”阖业硕道，“人真的是可以被自己所爱之人改变的。朕和婧妃在一起久了，就变得心软起来。你为何不能让朕如愿以偿？”
“皇上请起。”羽伦脸色苍白，终是不为其所动。
“朕，呵。”阖业硕叹气后，苦笑。做善人，真难啊！可更难的，还在后面。
一个人影闪现在门口。阖业硕看到，便是猛地起身。他便是霍隆掩云！
霎时，阖业硕只觉自己颜面尽失！他之下跪，被外人看得清清楚楚！
阖业硕嗖地起身。
“参见皇上！”掩云道，故作未知楚轩内发生何事之状。
“你果然心胸开阔，连霍隆熙的儿子，都能结交。”阖业硕低头，对着仍在下跪的羽伦，从齿间挤出了这又轻又浑的话。”随后，他加大了声音，“你们聊，朕走了。”
看阖业硕之反应，掩云便知，自己来得颇不是时候——
君对臣下跪，本已实属无奈。可这不堪回首之一幕，偏偏又被自己撞见了，这不是无异于在阖业硕心火之上添柴吗？他必是要被气坏了的！皇帝之脸，在这个异域之人面前，岂不丟尽了！如此一来，阖业硕心里对羽伦之感激，怕不是要全数变作了愤怒吧！
“怎么了？我是不是见了不该见的？”掩云扶起羽伦，到桌边坐下。
“唉——”羽伦什么都没说，只是叹气。
“今天，我给你添麻烦了。”掩云愧疚地道，却非是虚情假意。
掩云清楚，自己之现身，必会害苦了羽伦。可霍隆熙逼得甚紧，要其想法设法，莫要使阖业硕同羽伦，因那救命之因而化干戈为玉帛。
“没有。他之所求，我必不能应。无论你是否出现，结果都会是今天这样。”羽伦沉沉而道，面容平静得若死水一般。
掩云见羽伦如此，眸子不觉含泪，忽感人生索然无味，深恨自己面目可憎。
掩云之目的，确实达到了。阖业硕匆匆出门，懊恼不已。
“朕之丑态，被不知扮演什么角色之霍隆掩云看见了。这无异于在朕本已燥热的脸上，重又扇了一个重重的嘴巴！此刻的朕，真是里子面子皆挂不住了！有想拿刀乱捅人之冲动！一瞬间，朕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杀了这个不识好歹的阉人！”阖业硕同祯嬷嬷道。
羽伦读着浣彤所写文字，百感交集。
“心胸狭窄，面目可憎，若得势，必诛之！”——这是早些时候所写吧！
“然无依无靠、无权无势，治不得他，甚为恼火！”——若我能保护得你，你怎会书写如此？
“那不是朕想出来的，是婧妃想出来的。”阖业硕言至如此，心下很是难过。
他们本该是一对儿啊！这谋事之点子，咎其缘由，都是他们二人想出的！
“是朕拆散了你们。”阖业硕道，满面愧疚之色，“朕早就知道朕错了！拆散了你们，把她关在了皇宫里，但没能给她幸福。朕能给她的，不及你。”
阖业硕口出此言，令羽伦着实意外。
“他爱上你了！”羽伦道，分明感到了自己之心痛，“曾经，她看我之眼神，同看你那般相同。”
“谢谢你。”阖业硕道。
“谢我什么？”羽伦道。
“谢你之成全。谢你之宽容。”阖业硕道，“你成全了所有人，把苦深埋于心底。”
“我不宽容。好好待她，否则……”羽伦道。
“否则绝不饶朕？”阖业硕道。
“若如此时，身份平等，当如你所言。可过了今天，你仍旧是君，我仍旧是臣。”
“你是个让朕害怕的对手。”阖业硕道。
“你亦是。”羽伦道，“皇上今日所来，怕不只是为了仅此所言吧？”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大恩？救命之恩，朕铭记于心。”阖业硕道，“朕从朝史馆那边得知，你笔耕不辍……若皇帝恳求一朝臣子，为了他之千古英明，笔下留情。你可会应么？可会把这段记入史册么？”
听得阖业硕提及“朝史馆”，羽伦便知，余下所言，便是君臣之谈了。
“或许会如实记录下来——君愿褪去高傲，用尽所有之谦恭与忍耐。臣却不为所动，显出了全部之坚定与执着。君一心想流芳千古，不愿退让。臣一心想如实著述，不能妥协。”羽伦道，“不过，皇上让臣封笔，何其容易。随便找个理由，便可以治臣之罪。”
“可朕不想。朕不想成你笔下为了权力可以不择手段之人！你会如何写朕？乱臣贼子？弑杀无度？”阖业硕道。
“臣受了人间之奇耻大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所存之理想，便是著书留世，以警后人。”羽伦道，“写史为臣之职责，或荣或辱，由臣一人承担。更无需他人来替！”
“他人？”阖业硕道。
“……”羽伦念起浣彤所写之语，“若爱，便不该逼迫她放弃信仰。”
“可她为你所写！”阖业硕道。
“她无需如此！”羽伦道。
“你若愿意……”阖业硕道。
“臣不愿意！”羽伦斩钉截铁地道。
“你非要逼朕走投无路么？”阖业硕道。
“路是皇上自己走的，非臣所能左右。”羽伦道。
“为我？”羽伦心火中烧，
君臣之语渐止，却是怨愤之言愈重。
“她为了你写下违心之言！”阖业硕道。
“是为了皇上吧！‘违心’二字可如此用么？”羽伦道。
“不管为谁，总归是伤她不浅！”阖业硕道，“你若肯低头，她便不会再苦……”
“这是什么道理？我如何著述，是我之事。你为何用她来绑架我？”羽伦怒道。
“你心所念，未必当写！”阖业硕不得不道。
“何为当写？为你歌功颂德么？”羽伦道，“我活着为了什么？为了书。我受了这么多耻辱，要是不能再按自己的意愿写字，不如自尽算了！”
“你为霍隆熙请命，藿戎却诈降，朕怎能不处置你？”阖业硕道，“朕承认，为了得到她，朕对你，有愧。可朕和她的孩子都有了你的烙印，你还要怎么样？你我之恩怨，怎么理得清？朕自称帝后，几时对过别人低声下气过？朕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你，你还要怎样？”
“我要怎样？你不是我？我之苦你又怎么知道？”羽伦竟是吼了出去。
“朕知道，你积怨已久。怨朕可以，只是莫怨她！”阖业硕拿出书页，把浣彤所写文字，念予羽伦听，“对君笑，苦甚食胆。每每笑之，皆望持鞭猛抽其颊，任其痛哭求饶，定不甚快哉乎？”
羽伦惊诧不已，读那文稿，不觉中，怨气削减不少。
片刻，羽伦又恢复了常态，“臣，失礼了。请皇上处置。”
“朕不想处置你。朕就想你动动手。从此，你我化干戈为玉帛，好吗？”阖业硕近乎乞求道。
“谢皇上饶恕臣失礼之罪。臣没有其他话可说。皇上请回。”羽伦坚决不已，只剩送客。
“臣子之骨气，朕第一次见识了！救命恩人这一车，将得朕不轻啊！”说罢，阖业硕对着羽伦，跪下了，“朕，求你了！”
羽伦万没想到阖业硕会如此退让，随其跪下，“皇上，此等大礼，臣承受不起。皇上请起。臣真的不能答应。”
“朕，拜托你了！朕素来只跪天地、跪祖宗，如今却为了几个字，跪在了史官面前！朕可以杀了你，再将这一笔也从历史上抹掉。可朕被你唤起之良心，不允许朕这么做。放在过去，朕决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刀剑能解决之难题，何必费唇舌？”阖业硕道，“人真的是可以被自己所爱之人改变的。朕和婧妃在一起久了，就变得心软起来。你为何不能让朕如愿以偿？”
“皇上请起。”羽伦脸色苍白，终是不为其所动。
“朕，呵。”阖业硕叹气后，苦笑。做善人，真难啊！可更难的，还在后面。
一个人影闪现在门口。阖业硕看到，便是猛地起身。他便是霍隆掩云！
霎时，阖业硕只觉自己颜面尽失！他之下跪，被外人看得清清楚楚！
阖业硕嗖地起身。
“参见皇上！”掩云道，故作未知楚轩内发生何事之状。
“你果然心胸开阔，连霍隆熙的儿子，都能结交。”阖业硕低头，对着仍在下跪的羽伦，从齿间挤出了这又轻又浑的话。”随后，他加大了声音，“你们聊，朕走了。”
看阖业硕之反应，掩云便知，自己来得颇不是时候——
君对臣下跪，本已实属无奈。可这不堪回首之一幕，偏偏又被自己撞见了，这不是无异于在阖业硕心火之上添柴吗？他必是要被气坏了的！皇帝之脸，在这个异域之人面前，岂不丟尽了！如此一来，阖业硕心里对羽伦之感激，怕不是要全数变作了愤怒吧！
“怎么了？我是不是见了不该见的？”掩云扶起羽伦，到桌边坐下。
“唉——”羽伦什么都没说，只是叹气。
“今天，我给你添麻烦了。”掩云愧疚地道，却非是虚情假意。
掩云清楚，自己之现身，必会害苦了羽伦。可霍隆熙逼得甚紧，要其想法设法，莫要使阖业硕同羽伦，因那救命之因而化干戈为玉帛。
“没有。他之所求，我必不能应。无论你是否出现，结果都会是今天这样。”羽伦沉沉而道，面容平静得若死水一般。
掩云见羽伦如此，眸子不觉含泪，忽感人生索然无味，深恨自己面目可憎。
掩云之目的，确实达到了。阖业硕匆匆出门，懊恼不已。
“朕之丑态，被不知扮演什么角色之霍隆掩云看见了。这无异于在朕本已燥热的脸上，重又扇了一个重重的嘴巴！此刻的朕，真是里子面子皆挂不住了！有想拿刀乱捅人之冲动！一瞬间，朕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杀了这个不识好歹的阉人！”阖业硕同祯嬷嬷道。
羽伦读着浣彤所写文字，百感交集。
“心胸狭窄，面目可憎，若得势，必诛之！”——这是早些时候所写吧！
“然无依无靠、无权无势，治不得他，甚为恼火！”——若我能保护得你，你怎会书写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