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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规愈叫,羽伦愈心痛难忍。天阴了下来,周遭一片荒凉。

    子规飞走了,只余一地尸骨,满目血色!

    眸中的复杂之情悄然褪去,掩云走到羽伦身边,拍他的肩膀。

    “你可还好?”二人异口同声地问过对方,随而一同笑了。

    “谢你的救命之恩!”羽伦亦是重重地拍着掩云之肩,“你怎么会在这儿?”

    “去各地请些工匠,到藿戎去教手艺。没成想,遇到了你。”掩云说着,伸手去帮羽伦系衣服。

    “别动。我自己来就好。你臂上有伤……”羽伦将贴身的衣衫扯破,帮掩云包扎伤口。

    “不论你遇到什么麻烦,我都会救你!”掩云脱口而出,却是忽觉心下有愧,见管荣带人把那些携财而逃之随从捉了回来。

    这时,马蹄声近了。掩云看清,是管荣带人来了。

    “属下来迟。您这是?”管荣见掩云没有穿外衣,又见他受伤,赶忙上前为掩云查看伤口,“啊?您受伤了?”

    “在我应付不了之时为何不上前?怕死是吗?怕死还不忘贪财!我现在就让你们去见阎王!”羽伦捡起刺客曾用之剑,将携财而逃之人全部杀死。

    羽伦此举,令掩云脸色大变。若非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会相信,眼前杀人不眨眼之人,是羽伦吗?

    掩云觉得,这些人该杀。一来,谁让他们只顾自保,不顾羽伦死活?不是贪财,不肯放那几车财物,又怎会被管荣抓了回来?二来,羽伦大叫要杀阖业硕,若是被这些人听见了,他们不除,便是后患无穷。三来,若想带走羽伦,必得伪造遇贼被劫之现场,车辙痕迹,必不该留!

    唯有一把火焚了,无从可查才好!

    因此,若羽伦不动手,掩云也会命令管荣事后除了他们。

    出乎掩云意料的是,做这一切的,不是他自己,是羽伦!是这个过去一直心慈手软、忍耐宽容之人!

    “他们该死!”羽伦咬牙切齿道,羽伦握着剑,在用尸体上蹭掉血水,“原来,这便是落草为寇!莫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谁会造反?”

    管荣带人伪造出了羽伦被劫身死之场面。

    看着熊熊燃烧之大火,羽伦觉着,自己仿若死过一次了!

    “没回头路了!走吧!”掩云带着羽伦离开,心里颇乱——

    本该高兴不是吗?这不是自己一直盼望的吗?这个大慈大悲之人,终于开窍,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

    可掩云心里,却很是落寞,甚儿隐隐发痛。羽伦变成这般模样,自己是罪魁祸首吗?

    马蹄踏地,以前的羽伦一步步地离去了。

    在马背上,羽伦和浣彤之过往,一一浮现在他的眼前——

    同赴学堂;同立写史之志;同为写史而与君王对抗……最后,思绪又化作了那个死结——他受了宫刑!

    泪涌出眼角,飘向空中。无人得见,唯在羽伦之心砍里,积泪已然成河。

    走了许多千回百转的路,到了一处山脚下时,马蹄停住了。

    映入眼帘的,是树木掩映中的一座庄园。星星点点的亭台楼阁,从山下一直延伸到半山腰。

    两人下马。

    “这是何处?”见匾上无字,羽伦便问。

    “我们的山庄。”掩云暖语道,“咱们到家了!”

    两个仆人见掩云归来,赶忙出来迎接。将马缰递予二人后,掩云带着羽伦踏入山庄。

    进了山庄,羽伦顾不得其他,便是为掩云查看伤口,很是关心地道:“有药吗?伤口不能再拖了!”

    “这里什么都有!来!跟我来!”掩云把羽伦带进了自己之房间。

    “若不为救我,你便不会受伤……”羽伦查看了伤口,便是喃喃道。

    看着羽伦埋头为自己缝伤口、上药包扎,掩云便是鼻子泛酸,心里翻江倒海般地搅动不停。

    做完这一切,羽伦抬头时,看到掩云发呆般地凝视自己,便是轻轻地问道:“怎么了?太累了,是吗?”

    “嗯?不……不累。我带你四处参观一下。”掩云猛地醒过神来,磕磕绊绊地道。

    说罢,掩云不顾伤口的疼痛,便推着羽伦出门。

    这里水榭亭台,雕梁画栋,不但房间无数,而且藏书万卷。

    哗哗之声传来。

    “听到了什么声音了吗?”掩云问道。

    “流水声。”羽伦循声望去,果然见山谷之中,一帘瀑布挂在岩壁上,便是没之前那般躁郁了,“我喜欢这瀑布。”

    “我也是。便是就是为了它,我才把山庄建在这儿。这样,你就可以整日听见流水之声了!”掩云见羽伦紧促的眉心舒展了些许,自责之心方是随之减轻了一点。

    离开瀑布,在来到了议事厅,便是停下。

    议事厅里,有藿戎及各地之地图。

    “是个谋事的好地方。”羽伦围着地图转了转,说道。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这是我修建的山庄。以后,你就是这里的主人。坐!”掩云道,心想折腾这许久,羽伦必是饿了,“来人,上点心!”

    “主人?”羽伦坐下,脸色诧异。

    “嗯。”掩云神色认真,“给此地取个名字吧!”

    “救命之恩,本无以为报。怎可再以山庄相赠?此等大礼,吾承受不起。”羽伦推辞道,“能予我一顶屋檐避雨,我已感激不禁了。这山庄之名,应由你来取才是啊。”

    “兄弟此言,便是见外了!若要我取,我便称其为‘予人山庄’,你说如何?寓意乐善好施,造福天下之人。”掩云亦坐下,面含几丝神秘之色,“还寓意——你猜?”

    “‘予人山庄’。”羽伦沉思片刻,“莫非,与我有关?”

    “可不?”掩云赞道,甚觉羽伦脑筋通透,“说下去!”

    “是不是取“羽伦”两字中的‘羽’和‘人’,取谐音即为‘予人’?”羽伦猜测道。

    “对!果然聪明!”掩云欣然道,“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家!这里就叫‘予人山庄’吧!”

    茶点被端进来了。

    掩云抓起点心,毫不见外地大口吃喝,“吃吧!以后,他们就都听命于你!”

    “家?好久不知家为何样了!谢谢你给我的家。至于名字……”羽伦说着,声音却是愈低,甚而不觉苦笑了去,“予人?”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名字,尤其是它之寓意!”仿佛被噎到了一般,掩云猛喝了一口茶水,“你不想叫‘予人山庄’,是以后不想再‘予人’了,对吧?”

    “予人再多,都无甚用处!”掩云悲叹道,“可以用‘阉人’之语污之,可用利剑割衣辱之……”

    “可恶至极!”掩云怒道,不禁拍了桌去,“不过是区区蝼蚁,却偏不生点良善之心,反倒欺侮良人!不叫那名了!叫什么名字好呢?”

    “就叫‘习云山庄’吧。取‘羽伦’和‘掩云’的各一部分,寓意我们兄弟肝胆相照,共成大业,怎么样?”不知怎么想到这个名字的。羽伦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好。就叫‘习云山庄’!”掩云听后,大灌一口茶,称赞道。

    “为避耳目,以后称我‘习人仑’好了。”羽伦轻叹道,“羽伦已死,所谓重生,不过是个拆字游戏……”

    一股苦水流进羽伦的心田。他想起了“思回”,不是变成别人孩子的名字了吗?而那个人,还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还当众羞辱我!点心被手捻得碎成渣,掉了一地。

    “你终究是舍不得‘羽伦’这个名字,是吗?”掩云看着被捏成渣的糕饼,颇替羽伦难过,甚而能体会出他心里火烧火燎般的疼。

    “嗯。”羽伦低声答道,只得承认。

    “不怕!就当这是‘孟婆汤’,喝了便重新投胎了!咱就当多赚一条命,忘了前尘往事吧!”掩云为羽伦倒满,举起杯来,“庆贺羽伦已死,人仑已生!”

    “庆贺我死了!”羽伦举杯,同掩云碰上。

    “死便是为了生!”掩云道,“能吃能喝,人生岂不快哉!”

    见掩云如此,羽伦也大口吃点心,大口喝茶。两人有吃有聊,亲若自家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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