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日暖,青州别院。

    一名侍女正侍立在院中摇椅旁,手持团扇,为躺在摇椅上不知何时睡着的少女遮住了午后有些刺眼的阳光,让她更舒服些。

    几个方才被遣去拿些水果点心的侍女回来看见这一副画面,自觉放轻了手脚,将取回来的水果放进屋内,又去煮了少女醒来要喝的花茶。

    徐醒睁眼的时候,还是半梦半醒,一时间分不清现下究竟是早晨还是傍晚。

    大约是睡久了的缘故,连抬起手臂都有些费劲。小莹见她如此,便将早早备好的桃子递到她嘴边。

    徐醒干脆放弃了起身的念头,就着小莹的手咬了一口,有些含糊地问:“我睡了多久了?”

    “有近两个时辰了,”小莹冲身后招了招手,让人端茶来,“本打算若是殿下还不起,便要将您唤起来的。今晚老夫人摆了戏台子,再睡下去,便要来不及了。”

    小莹口中的“老夫人”是徐醒的祖母,当朝太后。

    先帝逝后,太后移居青州。由于忧心太后独居青州过于冷清,每隔一段日子便会有皇族子弟前来侍奉。

    青州的四月是徐醒最喜欢的时候。因此每年开春,徐醒便会同哥哥徐望旌一起来到青州,在青州别院里住上一段时日,直到天气渐热了再回去。

    彼时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月有余,徐醒每日在老夫人那里待上大半日,又回自己的住处无所事事。

    刚到青州的新鲜劲早就消磨了个干净,徐望旌曾拜托郑家的小姐来寻她出门玩,她都懒得去。

    老夫人听说她无聊,便命人请了青州有名的戏班来给她的宝贝孙女消遣。徐醒虽不爱看戏,却也不好拒绝。

    躺在摇椅上又醒了醒神,徐醒这才直起身子接过小莹递来的花茶。

    一杯花茶下去,总算是恢复了精力,下人们便将果盘点心全都端到外面来,顺便让她选一选晚上天凉了挡风用的披风。

    此番来青州带的披风有六七十件,到了青州,老夫人又给她添置了些许。想着今晚是老夫人为了哄她开心才摆的戏台,便让人将老夫人送的都拿出来。

    下人们在徐醒面前轮流展示着不同样式的披风,徐醒边挑着边拿起一块糕点。那糕点刚放进嘴里,徐醒的眼睛便亮了,有些惊喜地问小莹:“这是哥哥做的?”

    “不愧是殿下,一尝便尝出来了。中午大殿下来过,见您睡着就没让人打扰,放下这盘糯米糕便走了。”小莹点了点头,又为徐醒添了一杯茶。

    这下徐醒是真来了劲头。

    她很爱吃哥哥做的糯米糕,曾经想学来着,却被徐望旌拒绝,说爱吃以后做给她吃便是、她又想看徐望旌做糯米糕的样子,也被拒绝说是有些狼狈并不好看。上回徐望旌实在是被她缠得没有办法了,这才答应她下次做的时候叫她去看。

    明明说好了,这回却还是不叫她。

    徐醒端起那盘糯米糕,打算借着这个由头去问哥哥要个“说法”,顺便去他那里劫一些好东西回来。

    小莹忙在身后唤她:“殿下,您这一觉将头发都睡乱了,无论如何先梳妆再去呀!”

    罢了,这个时辰了,总归是来不及去哥哥那里的,倒不如好好梳洗打扮一番。徐醒一想,便转身进了屋内。

    梳头发、选发簪、涂口脂,折腾来折腾去的,就要到看戏的时候了。

    这边徐醒衣裳还没挑好,那边徐望旌便派人来传话,说是让她不用着急,若是迟了,他与老夫人说一声便是。

    “本来我也不急,”徐醒听到这话,笑了,“祖母又不会怪我。”

    随后,她微微抬起下巴,用一种神气、略带些倨傲的语气,装腔作调:“本殿下什么时候到,那戏便什么时候开场。”

    这话说完,几个侍女在她身后偷偷抿着嘴笑了。她们家殿下偶尔就喜欢作这样傲慢高傲的样子,实际上是个心里比谁都软的公主,若真迟到了,她便该责怪自己让别人久等了。

    待准备妥当,徐醒一路小跑着去了后院。

    后院的戏台子是老夫人刚到青州的时候搭的,因着这回叫人来唱戏,便重新翻修过一遍。看起来倒不比宫里的戏台子差。

    戏班子已经在后面准备,徐醒一到,戏班的班主便来迎。

    那班主头一次与这样的贵人打交道,一见到徐醒就跪了下去。徐醒有些哭笑不得的让小莹扶他起来,他搓了搓裤子,为徐醒介绍他们戏班的拿手的戏。

    大约是太过紧张的缘故,班主说话时有些手舞足蹈,就差当场给徐醒唱一段。

    忽然,那班主的动作顿了一下,是徐望旌来了。

    班主一边不敢得罪公主,一边又不敢对皇子无礼,正有些无措的时候,徐望旌往徐醒这边走过来。

    那班主又一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徐望旌摆了摆手,他才如临大赦地退了下去。

    “哥哥,”徐醒酝酿了一下情绪,清了清嗓子,“你还记不记得之前答应了我什么?”

    徐望旌自然记得,也知道她醒来定是要用这事拿乔,便先一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今日一觉睡到晡时,可舒服了些?”

    “哥哥怎么知道的?”徐醒有些讶异地睁大了眼,随即看向身旁的小莹,“又是你告状,是不是?”

    小莹心虚地低下头,徐醒正笑着要罚她,老夫人和郑家人到了。

    老夫人说,平日里郑家女眷常来陪她说话,此番家中三人看戏有些太冷清了,便把郑家的一同叫上,图个热闹。

    “祖母!”徐醒一见老夫人来了,便立马过去亲昵地揽住了老夫人的胳膊。

    老夫人笑着夸她今天漂亮极了,又问她下午睡好了没有。

    徐醒扁了扁嘴。果然整座别院没人不知道她午睡了两个时辰。

    难得老夫人邀请,郑家家中能来的人大概都来了,加上各少爷小姐的侍从,统共约有二三十人,见了徐醒和徐望旌纷纷屈身行礼。

    这些人,徐醒是认不全的,认得的只有青州牧郑卓、郑家主母李露华和郑家常来的几个少爷小姐,至于一些侧室、偏房的人,便只有个脸熟,更多的是从未见过。

    徐望旌抬了抬手示意他们无须多礼,徐醒则冲站在郑卓身边的李露华点了点头。

    这位郑家主母为人宽和,很得青州子民敬重。对待他们这些贵人,处处周到却不谄媚,不仅把郑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膝下几名子女也教育得很好。

    徐醒幼时在青州思念远在皇城的母后,李露华便常来陪她,时间久了,徐醒便对她十分亲近。

    平日常伴着徐醒的郑谈舒、郑谈月她们几个起身后便来到徐醒身边,与徐醒说些体己话。

    那些没来过别院的,一开始都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无所适从,直到发现皇子皇女殿下似乎没有在意他们,才自己找了地方,小声说起话来。

    片刻后,有人来报说一切准备好了,众人便纷纷入座。

    下人呈了戏单子上来,老夫人让徐醒先选。徐醒脑中回忆着平日父皇母后爱看什么,随后在戏单上勾选了几个,又转头看了一眼徐望旌。

    徐望旌点点头,徐醒便将他平日爱看的也勾上了。

    好戏开场,徐醒素来听不大懂台上唱的什么,懂的几出都是父皇曾经细细解释给她听过的。

    但在青州,偶尔听听戏似乎也是个不错的消遣。

    徐望旌见她难得认真听了两场戏,往后倾了倾身子,小声对他的随身侍从蓝采吩咐:“去和小莹说,殿下今日睡得久了,这会儿看戏看得太专注,回去难免眼睛不舒服。提前备些热水给她敷一敷眼睛。”

    蓝采笑眯眯地应下。其实无需徐望旌吩咐,这些跟了徐醒这么多年的侍从们未必会想不到。

    将徐醒从戏台上拉回来的是有些饿了的肚子。她随意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品,面前的无一不是她喜欢吃的。注意到徐醒的目光从戏台转移到了餐桌上,小莹便端起餐盘为她布菜。

    可是没等到这些佳肴进徐醒的肚子,倒是先等来了一阵马蹄声。

    徐醒第一反应皱了皱眉。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在皇家别院纵马?

    没等她发怒,马蹄声停了,随后匆匆跑进来几个人,衣服上有着三足鸟纹。

    是宫里的人。

    戏台上的戏也停了,众人面面相觑。

    为首的人徐醒认识。此人名为楼珂,是皇家十二亲卫队的第三卫队长。他神色严肃,手捧一封密信前来,跪在他们面前。

    “皇城急报,请二位殿下即刻返程。”

    徐醒拆开那封密信,认出上面是母后的字迹。

    密信中只有两个字。

    速回。

    父皇出事了。徐醒几乎瞬间反应过来,扭头看向徐望旌。

    当今圣上专情至诚,十余年来未不曾纳妃,膝下只有徐醒和徐望旌两个孩子。若是圣上此时出事,皇城中便只有皇后一人主持大局。

    必须立刻出发。

    徐醒和徐望旌在目光相对的那一刻便有了判断。二人拜别老夫人,分为两支车队分头出发。

    为了更快地回到皇城,他们精简了来时浩浩荡荡的队伍。两人各带一支卫队,徐醒身边还有贴身侍卫锦波、浮白与楼珂他们随行。

    若非二人同行风险实在太大,徐望旌恨不得能自己守在妹妹身边。如今还不知有多少人得知了消息,一路上必定不会安宁。

    “务必保殿下平安。”

    徐望旌反复叮嘱,直到看着徐醒他们出发了,才上了他自己的那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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