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去了,很快就到了寒假。寒假过去了,也就迎来的新的学期。

    经过文理分科,江城中学的四个尖子班分成了四个理科班和一个文科班。那时的老师和学生依旧对文科持有巨大的偏见,除了真的对文科抱有热爱的人,选择去文科的同学要不觉得自己没有学习的天赋,要不对物理化学这两门课深恶痛绝。

    填分科志愿表那段时间,各科均衡发展的林嘉华迟迟无法做出决定,纠结得头发都被她挠下不少。然而姜亿就不存在这样的烦恼,历史和地理一向是她的短板,志愿表发下来的那天,她毫不犹豫在理科那一栏打上了一个勾。

    经过一系列理性分析,林嘉华最终还是决定和姜亿一起在理科这个粪坑展开殊死搏斗。

    每个学期的第一个星期是一学期一度的换座位时间,姜亿虽然没有和林嘉华再续前缘,却成了前后桌。而曾经坐在姜亿斜后方的徐凯,为了和班上的学神郭华做同桌,特地向老师申请坐到了姜亿的后排。

    高中的老师分为两种,一种讲课讲题只会照着念的,一种在自我理解的基础上再讲解给同学听的。而三班的物理老师属于前者,他的基本思路大多逃不开“先套这个公式,再套这个公式,然后联立解得”。这也是徐凯急切地想要和郭华做同桌的原因之一,郭华上物理课从来不听讲,物理成绩却在班上数一数二,既然老师靠不住,那他就只能自寻出路。

    其实很多同学在听物理老师讲题时都一头雾水,更别说基础薄弱的杨冰,她伸长脖子认真听讲的样子,很像一只——呆头鹅。

    可是在老师问“听懂了吗”的时候,她不敢说自己没听懂。甚至在老师殷切的目光触及她呆呆傻傻的表情时,也会汗毛直立,换上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好像刚刚想要把黑板看穿的人不是她。

    她不敢问老师,也不敢问同桌姜亿,因为她怕别人觉得她很蠢。在另一个同学热烈地讨论新的解法,以及毫不留情地对提出疑惑的人说出“你怎么连这都不会,我教你”,她就在周围人昂扬的斗志中,把头埋得更低了。

    因为从一开始就落后队伍,并一直站在原地打转,随着知识海洋的层层深入,她发现原本只能在远处看着姜亿这群大佬背影的自己,现在连她们的人影都看不到了。

    这个世界,对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残酷。

    姜亿突然想起姜莱在她家做卷子那天,一个小时过去了,她还在草稿纸上演算,试卷上的题目却一片空白。再然后,她越来越暴躁,笔尖越来越用力,在草稿纸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针孔。到最后,她扬手撕碎了草稿纸,哭了出来。

    目睹全程的姜亿却继续沉默做题,因为相比于被她安慰,姜亿相信姜莱宁愿她什么也没有看见。

    姜亿在家里沉默地生活着,乖巧又自觉。不声讨,不再执拗地和妈妈争对错,每天安静地坐在书桌前,扮演上进的乖宝宝。久而久之,姜妈妈在姜亿尚且合格的态度中,逐渐接受了女儿不够理想的成绩。如果连努力都无计可施,还能怎么强求?

    所以只要把那些不堪入目的部分好好遮挡起来,只要不去触碰,她的世界也可以是一片和平。

    从下午五点开始,各色的小吃摊店主就在江城中学的门口聚集,寿司、饭团、蛋包肠、周黑鸭、福鼎肉片、鸡蛋饼、蒸饺应有尽有。

    江城中学大部分学生都是走读生,姜亿也是,即使晚饭不在学校吃,晚自习的课间,依旧会和林嘉华去逛小吃一条街。姜亿喜欢口感极佳的蛋包肠,林嘉华爱买周黑鸭,有时候人手一个香甜软糯的红豆饼,别提有多美味。

    每次去小吃街,都不可避免地沾染上食物的香味,闻着味道的徐凯很是嫌弃,说她们扰人心神,污染这纯洁的学习殿堂。

    第二天晚上,林嘉华就拿着红豆饼,凑到徐凯的鼻子下,脸上带着坏坏的笑说:“想吃吗?”

    徐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林嘉华又把红豆饼从他面前拿远,歪着头炫耀:“哎,我就不给你。”

    成功目睹徐凯气歪了鼻,姜亿忍不住在旁边拍手叫好。

    女生之间的友谊很简单,简单到可以因为结伴去上了个厕所就养成了好像一起革命过的深情厚谊,女生之间的友谊也可以很复杂,即使讨厌一个人,也只敢在背后“说三道四”,碰上不顺眼和憋屈的事,也只能默默吞回肚子,不敢撕破脸皮。

    老佛爷徐凯显然对女生之间的这些勾心斗角不甚理解,他那双眼睛很纯粹,但脑子也够直。

    三班的座位是一个星期换一次,每一个小组整个换到另一个大组,并前移或后移两排,所以这样来来回回,就不可避免地会和某些人碰上,比如甘婷。

    甘婷的学习很好,然而学习好的人难免有些心高气傲的毛病,每次别人问她问题,她总是一脸惊奇地说:“你怎么连这都不会?”久而久之,很多人在受过她的精神敲打后,宁愿舍近求远,求助其他同学。

    可是甘婷的物理很好,总能把题讲得头头是道,相比于总是拿着答案在黑板抄写公式,讲题就是“先这样,然后这样,最后那样”的物理老师,她显然有更好的理解。

    虽然她身上有某些很欠扁的特质,但忽略这些,姜亿还是很喜欢和她讨论问题,她们的思维总是能产生神奇的化学反应,另辟蹊径,举一反三。

    虽然有时候说到简单的定理,她也会摆出同样一副表情,说:“这么简单你都不会?”

    姜亿会翻白眼,理直气壮地提高音量:“就不会,怎么了?”

    再后来讨论题目,姜亿给她解释了很久,甘婷才勉强理解题目的意思,姜亿故意学着她的样子:“怎么回事,这么简单的题都理解不了?”

    她苦着一张脸,假装委屈:“你怎么这样对人家说话?”

    江城中学即使是考试也要晚自习,座位会按照考试要求重新排好,原来的位置就会被打乱。考完语文和数学,这个时候总少不了对答案的同学,甘婷对常驻班级第一的郭华不依不饶起来,软磨硬泡逼他说出自己的答案,听到不同的答案,就一个劲唉声叹气:“啊,选这个啊,那我又错了。”

    她斩钉截铁的语气让郭华都有些惶恐:“哎,我的答案可不是什么正确答案。”

    听了十几分钟的徐凯终于失去了耐心,翻着桌面的物理书说:“说不定你俩都选错了呢。”

    甘婷哑口无言,郭华却被气笑了:“你可真不要脸。”

    三班十个男生里有八个都对繁琐的语文有与生俱来的反感,徐凯就是那八个壮汉之一。他无法理解语文老师每个星期布置的摘抄作业,这种培养文笔的方法太低效,况且作文根本无法拉开太大的分数差距,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刷几张数学试卷。

    为了完成任务,他从其他同学的摘抄本七拼八揍,姜亿的摘抄本就是他的主要“灵感”来源。

    他抄着抄着,看到令人肉麻的句子,还会阴阳怪气地读出声:“‘风怕寂寞,追云去了。留下你,晴朗不起来,还要装得很幽默。仿佛除了幽默之外,不知怎样讽刺生命。’”

    “这什么跟什么。”说着说着,还配合句子抖了抖身子。

    姜亿磨了磨自己的牙尖,面无表情地指着他摘抄本上分毫不差的句子:“那请问这是什么?”

    徐凯毫不在意,气定神闲继续做复制工作,说:“我这叫大丈夫能伸能缩。”

    下午第一节是化学课,铃声一响,姜亿和林嘉华趴在桌子上痛苦哀嚎。

    三班的化学老师不爱笑,用林嘉华的话来说就是从小说里走出的霸总面瘫脸。所以林嘉华觉得化学老师很可怕,特别是他从课本中抬眼看她,问“听懂了吗”的时候,那犀利的眼神总是让她不寒而栗。

    姜亿觉得化学老师说话很平,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上课跟念咒的唐僧毫无二致,是你听得越认真,睡意越浓,催眠效果越佳。

    所以每次化学老师走进教室,她们俩都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认真听讲,最后认真走神,认真打瞌睡。

    然而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课上开的小差,就要用课后的时间填补上。姜亿脑袋中储存的化学知识严重滞后,她对新知识的初步学习往往来自于自己布满红叉的练习题。

    所幸后桌的徐凯是个妥妥的化学迷,高一上学期就提前自学了必修二和必修三,姜亿辛苦啃书,遇到不懂的原理依旧能“不耻下问”,尽管每次都要忍受徐凯用“这美妙的化学,竟然被这个呆瓜亵渎”的眼神。

    然而姜亿在化学丢的脸,总能在英语这门课上找回主场。姜亿的英语好得没有道理,她练习题没有别人做得多,也没有一手的独家资料书,英语考试却能次次拿高分。

    每当徐凯苦恼地指着试卷上的错题问她:“这个空为什么选这个?”

    姜亿都言简意赅:“直觉。”

    徐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直觉你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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