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菌丝
一晃眼三五天过去，县学的蒙童们已学会了十几句《三字经》，二丫是个活泼可爱的，王大娘又是个爱显摆的，逢人就要自己这个乖孙女给人背书，竟引得不少人想把孩子送进县学。
幸好如今有了明婉君，叶云昭腾出了手，将县学的门槛降低了些，如今未及笄的黄毛丫头们已然有十几个了，当然了，男孩子是没有的。
不过各家眼下拿不出束脩，便许诺了来年收了冬小麦，立即把束脩粮食奉上。
对于明婉君来说，赶一只羊是赶，赶两只羊也是赶，便应了她们的请求。
这些日子，西乡的大人们个个砌菇棚、扒野草，孩子们则是在县学认真识字，叶云昭倒是品出了几分闲适。
她的事情不算少，一是挨家挨户去瞧菇棚砌的如何，二是将先前发的菌丝教着王大娘先撒下去，三是从孙宁那处买了五个大木桶，专门用来发菌丝。
幸亏这些日子老天爷赏脸，天气不错，叶云昭今日便是教各家各户下菌丝的。
她让人拉了辆板车，把五大桶菌丝拉到了西乡，她人刚到，便围过来了一大群。
“叶县令，去我家瞧瞧罢！”
“叶县令你渴不渴，我打的山泉你尝尝。”
……
叶云昭摆了摆手，对着他们道：“我晓得大家急着种蘑菇，走！去里正家。”
先前王大娘家和夏花嫂子家的菇棚砌的早，因此她们二人是最早下菌丝的。彼时其他人家还在砌菇棚，叶云昭没必要同他们讲下菌丝的要诀，因着选定今日，大部分人家的菇棚都可以使用的时候，再一同教教如何下菌丝。
里正家里有些积蓄，攒的土坯也多，砌的菇棚自然也就大些，里头放了两个大棚架。因着到时候羊肚菌要种在棚架上，不少人怕自己技艺不行，届时棚架塌了得不偿失，所以不少人都是去孙宁那处买的棚架。
吕大元喜上眉梢：“叶县令，里面请。”
叶云昭昨日便同他说过，今日要来他家示范的事情。这可是极好的事情了，在西乡众人心里，叶县令是最了解如何种编笠菌的人，她来自家做示范，一是省了自己的辛苦，二是说不定产量更高咧！
至于这些小九九，叶云昭并未察觉，她笑道：“走，种蘑菇！”
她没进菇棚前，先去院里看了看堆放的种植土。
种植土是她前几日教的新知识，普通的土若是想种出编笠菌有些困难，最好是山上的土，每家每户用的土并不多，但挖回来还不够，需得堆在一起，浇足了水后在表面撒一层薄薄的生石灰，最少放上五日，才能用。
当时叶云昭说出这个法子后就后悔了，因为西乡大多数人穷困，哪有人有先前去铺子里买生石灰，但她不知草木灰能否替代，因此十分懊恼。
可是没曾想吕大元却道后山上有一处山洞，里面有许多石灰岩。
路途遥远，吕大元带了五十几个力气大的汉子，运回来了不少石灰岩。
叶云昭则是带着他们又敲又烧，才有了足够西乡众人使用的生石灰，这也是她今日选择在吕大元家中示范的原因。
叶云昭让拉着板车一同过来的刘麻子仔细看着板车上的菌丝，她则是先用木棍将院脚处的土堆搅了搅，看着生石灰完全掺了进去，才弯腰往扁竹篮里铲。
吕大元颇有眼色，连忙道：“我来我来！”
见他动作迅速，叶云昭也没同他客气，同围作一团的百姓道：“种植土不能太少，露底了编笠菌长不出来，若是太多，冒尖了则长不大。你们仔细看，每个竹篮最少要有五指宽的种植土。”
她说着冲吕大元使了个眼色，吕大元连忙将自己的手放在种植土，让大家瞧个清楚。
“若是女人种植，最少要有七指宽。”
叶云昭蹲下身子：“接着要在种植土上轻轻划几下。”
她说着，用手指在竹篮一侧划了一下，大约一指深。
“你来。”叶云昭开口，“浅沟间相距三指宽。”
吕大元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在竹篮上划出一道道浅沟。
一直等他将这个竹篮都处理好，叶云昭朝着众人问道：“你们觉着如何？”
有一男人隐隐赞道：“我瞧着很不错，大元兄弟向来细致。”
吕大元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满眼期待地看着叶云昭。
只听她又道：“其他人觉着呢？”
片刻后，从人群中弱弱传出一道没什么底气的声音：“第四道和第五道沟好似太深了……若是不对，只当我瞎说就是……”
叶云昭冲着这位妇人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婶子火眼金睛。”
“大家请仔细看看，第四道和第五道是不是有些深了。”
闻言，吕大元也忙低头去看，竟真是如此。
方才觉得没问题的男人低声道：“不过是深了一点点……能影响什么……：”
叶云昭敛起了笑意，严肃道：“不要想着山上长了不少蘑菇，就以为种蘑菇是件易事。在菇棚中种蘑菇，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若是不按着我要求的做，那来年收菇时，旁人家收了足足十几篓，你只收了一篓，可不要怪我教的不好。”
吕大元忙将浅沟修整了，道：“这是自然，叶县令放心就是。”
窃窃私语的男人也不再乱开口了。
叶云昭亲自去板车上舀了一大盆发满了菌丝的腐殖土。
众人瞧见黑乎乎的图上布满了白色的细丝，心里生出几分惊奇：这就能种出编笠菌了？
只见叶云昭将腐殖土搅和几下，白色的菌丝彻彻底底与腐殖土融为一体后，她轻轻拿起一小把，一点一点地撒进刚刚划好的浅沟里。
“不用撒太多。”叶云昭怕有人觉着撒得多就能出的多，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撒的多长出了的编笠菌极小无比，卖不出价钱的，浅浅铺一层底即可。”
吕大元学着她的样子，一边轻搓着撒下一道道菌种，不过这一回他细致多了，生怕再出一点差错。
他惴惴不安地抬头，直到看见叶云昭赞许地点了点头，他才彻底放下心来，由衷地笑了出来。
接着吕大元小心翼翼地将竹篮送进了温暖的菇棚。
“因着是教大家，便在院子里做了，等大家伙要下菌丝时，最后统统在棚架上进行，省得在移动竹篮时一不小心搞坏了。”叶云昭叮嘱道。
“看明白的可以回家往棚架上送种植土了，若是有没看清楚的可以留下来再看一遍。”
叶云昭见十几个想离开的人眼巴巴看着板车上的大木桶，又道：“大家放心等吃过午食后，我会把菌丝送到大家手上的。”
闻言，刚刚还有些犹豫的几个人笑着离开了。
叶云昭不厌其烦地演示了八九遍，直到吕大元家的菇棚将要全满了，院子里人才走完。
她累得腰酸背痛，有些吃力地伸了个懒腰，吕大元还在菇棚里检查，他娘——香云婶子，连忙将一碗温热的糖水送到了叶云昭的手上。
“叶县令，累了吧，快歇歇。”
叶云昭笑着接过糖水：“谢谢香云婶子。”
香云婶子顺势坐在她身旁，正要开口，瞧见她额尖有汗，连忙从屋里拿了把蒲扇，轻轻地摇了几下。
凉爽的风迎面而来，叶云昭只觉得身心舒畅，她忙抢过蒲扇：“婶子，我来。”
香云婶子应了声，好奇道：“叶县令，这……编笠菌什么时候能长出来啊？”
叶云昭也摸不清这个，她只知道寻常蘑菇不过一个月便能成熟，先前发菌丝时，虽然也能早早冒出羊肚菌，但个头太小，明显是还未成熟。
因着这些，她给了个模糊的答案：“大约过年能出第一茬，不过具体哪些日子，还得看各家是否精心照料。”
“一定，一定，我们家一定精心……”香云婶子说着，目光投向了院子中的菇棚。
*
叶云昭连着忙了整整两日，吃口饭的时间都是勉强挤出来的，如此，才算是看着西乡各家将编笠菌种了下去。
本想着今日给自己放个假，好好休息一日，可不曾想翠花娘子的豆腐生意出了些问题。
她到翠花娘子家中时，如意楼来取水晶糕的人早就离开了，许久未来，叶云昭惊讶地发现：翠花娘子家的后院又砌了个灶屋，专门用来做豆腐。
新灶屋不大，屋子里杂货也不多，正中间放着大石磨，左侧是灶台，右侧就是压豆腐的地方。
“师父你尝尝味道如何。”翠花娘子面带愁容。
做豆腐不是什么难事，旁人家最难的是买不起昂贵的石磨，但翠花娘子不一样，她因着水晶糕的生意赚了不少钱，因此豆腐生意的本钱是足足的。
只是如今下了本，却不见收益，也怪不得她忧愁。
叶云昭拿起一块豆腐看了看，颜色是应有的浅黄色，闻起来也带着淡淡的豆香味，她掰下一块送进嘴里，闭着眼睛细细品尝。
良久，叶云昭微蹙着眉开口：“这些豆腐卖了多少？”
幸好如今有了明婉君，叶云昭腾出了手，将县学的门槛降低了些，如今未及笄的黄毛丫头们已然有十几个了，当然了，男孩子是没有的。
不过各家眼下拿不出束脩，便许诺了来年收了冬小麦，立即把束脩粮食奉上。
对于明婉君来说，赶一只羊是赶，赶两只羊也是赶，便应了她们的请求。
这些日子，西乡的大人们个个砌菇棚、扒野草，孩子们则是在县学认真识字，叶云昭倒是品出了几分闲适。
她的事情不算少，一是挨家挨户去瞧菇棚砌的如何，二是将先前发的菌丝教着王大娘先撒下去，三是从孙宁那处买了五个大木桶，专门用来发菌丝。
幸亏这些日子老天爷赏脸，天气不错，叶云昭今日便是教各家各户下菌丝的。
她让人拉了辆板车，把五大桶菌丝拉到了西乡，她人刚到，便围过来了一大群。
“叶县令，去我家瞧瞧罢！”
“叶县令你渴不渴，我打的山泉你尝尝。”
……
叶云昭摆了摆手，对着他们道：“我晓得大家急着种蘑菇，走！去里正家。”
先前王大娘家和夏花嫂子家的菇棚砌的早，因此她们二人是最早下菌丝的。彼时其他人家还在砌菇棚，叶云昭没必要同他们讲下菌丝的要诀，因着选定今日，大部分人家的菇棚都可以使用的时候，再一同教教如何下菌丝。
里正家里有些积蓄，攒的土坯也多，砌的菇棚自然也就大些，里头放了两个大棚架。因着到时候羊肚菌要种在棚架上，不少人怕自己技艺不行，届时棚架塌了得不偿失，所以不少人都是去孙宁那处买的棚架。
吕大元喜上眉梢：“叶县令，里面请。”
叶云昭昨日便同他说过，今日要来他家示范的事情。这可是极好的事情了，在西乡众人心里，叶县令是最了解如何种编笠菌的人，她来自家做示范，一是省了自己的辛苦，二是说不定产量更高咧！
至于这些小九九，叶云昭并未察觉，她笑道：“走，种蘑菇！”
她没进菇棚前，先去院里看了看堆放的种植土。
种植土是她前几日教的新知识，普通的土若是想种出编笠菌有些困难，最好是山上的土，每家每户用的土并不多，但挖回来还不够，需得堆在一起，浇足了水后在表面撒一层薄薄的生石灰，最少放上五日，才能用。
当时叶云昭说出这个法子后就后悔了，因为西乡大多数人穷困，哪有人有先前去铺子里买生石灰，但她不知草木灰能否替代，因此十分懊恼。
可是没曾想吕大元却道后山上有一处山洞，里面有许多石灰岩。
路途遥远，吕大元带了五十几个力气大的汉子，运回来了不少石灰岩。
叶云昭则是带着他们又敲又烧，才有了足够西乡众人使用的生石灰，这也是她今日选择在吕大元家中示范的原因。
叶云昭让拉着板车一同过来的刘麻子仔细看着板车上的菌丝，她则是先用木棍将院脚处的土堆搅了搅，看着生石灰完全掺了进去，才弯腰往扁竹篮里铲。
吕大元颇有眼色，连忙道：“我来我来！”
见他动作迅速，叶云昭也没同他客气，同围作一团的百姓道：“种植土不能太少，露底了编笠菌长不出来，若是太多，冒尖了则长不大。你们仔细看，每个竹篮最少要有五指宽的种植土。”
她说着冲吕大元使了个眼色，吕大元连忙将自己的手放在种植土，让大家瞧个清楚。
“若是女人种植，最少要有七指宽。”
叶云昭蹲下身子：“接着要在种植土上轻轻划几下。”
她说着，用手指在竹篮一侧划了一下，大约一指深。
“你来。”叶云昭开口，“浅沟间相距三指宽。”
吕大元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在竹篮上划出一道道浅沟。
一直等他将这个竹篮都处理好，叶云昭朝着众人问道：“你们觉着如何？”
有一男人隐隐赞道：“我瞧着很不错，大元兄弟向来细致。”
吕大元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满眼期待地看着叶云昭。
只听她又道：“其他人觉着呢？”
片刻后，从人群中弱弱传出一道没什么底气的声音：“第四道和第五道沟好似太深了……若是不对，只当我瞎说就是……”
叶云昭冲着这位妇人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婶子火眼金睛。”
“大家请仔细看看，第四道和第五道是不是有些深了。”
闻言，吕大元也忙低头去看，竟真是如此。
方才觉得没问题的男人低声道：“不过是深了一点点……能影响什么……：”
叶云昭敛起了笑意，严肃道：“不要想着山上长了不少蘑菇，就以为种蘑菇是件易事。在菇棚中种蘑菇，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若是不按着我要求的做，那来年收菇时，旁人家收了足足十几篓，你只收了一篓，可不要怪我教的不好。”
吕大元忙将浅沟修整了，道：“这是自然，叶县令放心就是。”
窃窃私语的男人也不再乱开口了。
叶云昭亲自去板车上舀了一大盆发满了菌丝的腐殖土。
众人瞧见黑乎乎的图上布满了白色的细丝，心里生出几分惊奇：这就能种出编笠菌了？
只见叶云昭将腐殖土搅和几下，白色的菌丝彻彻底底与腐殖土融为一体后，她轻轻拿起一小把，一点一点地撒进刚刚划好的浅沟里。
“不用撒太多。”叶云昭怕有人觉着撒得多就能出的多，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撒的多长出了的编笠菌极小无比，卖不出价钱的，浅浅铺一层底即可。”
吕大元学着她的样子，一边轻搓着撒下一道道菌种，不过这一回他细致多了，生怕再出一点差错。
他惴惴不安地抬头，直到看见叶云昭赞许地点了点头，他才彻底放下心来，由衷地笑了出来。
接着吕大元小心翼翼地将竹篮送进了温暖的菇棚。
“因着是教大家，便在院子里做了，等大家伙要下菌丝时，最后统统在棚架上进行，省得在移动竹篮时一不小心搞坏了。”叶云昭叮嘱道。
“看明白的可以回家往棚架上送种植土了，若是有没看清楚的可以留下来再看一遍。”
叶云昭见十几个想离开的人眼巴巴看着板车上的大木桶，又道：“大家放心等吃过午食后，我会把菌丝送到大家手上的。”
闻言，刚刚还有些犹豫的几个人笑着离开了。
叶云昭不厌其烦地演示了八九遍，直到吕大元家的菇棚将要全满了，院子里人才走完。
她累得腰酸背痛，有些吃力地伸了个懒腰，吕大元还在菇棚里检查，他娘——香云婶子，连忙将一碗温热的糖水送到了叶云昭的手上。
“叶县令，累了吧，快歇歇。”
叶云昭笑着接过糖水：“谢谢香云婶子。”
香云婶子顺势坐在她身旁，正要开口，瞧见她额尖有汗，连忙从屋里拿了把蒲扇，轻轻地摇了几下。
凉爽的风迎面而来，叶云昭只觉得身心舒畅，她忙抢过蒲扇：“婶子，我来。”
香云婶子应了声，好奇道：“叶县令，这……编笠菌什么时候能长出来啊？”
叶云昭也摸不清这个，她只知道寻常蘑菇不过一个月便能成熟，先前发菌丝时，虽然也能早早冒出羊肚菌，但个头太小，明显是还未成熟。
因着这些，她给了个模糊的答案：“大约过年能出第一茬，不过具体哪些日子，还得看各家是否精心照料。”
“一定，一定，我们家一定精心……”香云婶子说着，目光投向了院子中的菇棚。
*
叶云昭连着忙了整整两日，吃口饭的时间都是勉强挤出来的，如此，才算是看着西乡各家将编笠菌种了下去。
本想着今日给自己放个假，好好休息一日，可不曾想翠花娘子的豆腐生意出了些问题。
她到翠花娘子家中时，如意楼来取水晶糕的人早就离开了，许久未来，叶云昭惊讶地发现：翠花娘子家的后院又砌了个灶屋，专门用来做豆腐。
新灶屋不大，屋子里杂货也不多，正中间放着大石磨，左侧是灶台，右侧就是压豆腐的地方。
“师父你尝尝味道如何。”翠花娘子面带愁容。
做豆腐不是什么难事，旁人家最难的是买不起昂贵的石磨，但翠花娘子不一样，她因着水晶糕的生意赚了不少钱，因此豆腐生意的本钱是足足的。
只是如今下了本，却不见收益，也怪不得她忧愁。
叶云昭拿起一块豆腐看了看，颜色是应有的浅黄色，闻起来也带着淡淡的豆香味，她掰下一块送进嘴里，闭着眼睛细细品尝。
良久，叶云昭微蹙着眉开口：“这些豆腐卖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