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客气别客气,唉,我就是很厉害啊,不仅在打仗还顺便带了点特产……给,温姐姐,这是专门带给你的老君山上的小石子。来,澈王殿下,这是你的石子。陶闻殊?你怎么在啊?陶闻殊滚没你的份。哇这是谁啊,哦哦太医,你好你好,给你也带了一块。李筠,给你一块,你的小一点因为我觉得你有点贱……”

    被点到的所有人:“……”

    一群人当中只有周景佑很客气:“呃,谢谢,但你好像是从盔甲里随便掏出来的……诶,还有碎石呢。”

    傅识若连银甲都没卸,浑身血污,一看就刚经过一番混战。

    她理理头发,到处看了一眼:“我哥呢?宋却呢?我还给宋却带了礼物。”

    陶闻殊白了她一眼:“你哥死了,宋却也快了。”

    在场几人还没说话,就被陶闻殊抢先。温雪音重重地一拍桌子表达自己的不满,引得一群人纷纷侧目。

    傅珏知道傅思孺死讯的时候强撑了一会儿,最后果不其然地病倒了,丞相府终日大门紧闭,谁来探视也不开。

    于是温雪音和周景佑想着,等傅识若回来,一定要循序渐进地说出这件事,但没想到陶闻殊的死嘴居然这么快。

    傅识若愣了一下,摆摆手:“我知道,我想问坟在哪儿的。”

    对面几个人神色各异,但都逃不开震惊和疑惑。傅识若干裂的嘴唇笑了笑,仰头喝了一大口水,说道:“秦大人早就告诉我了,你们别替我担心。我爹那边我也听说了,我一会儿去看看他,不过他不像是受打击就消沉的人呐……?”

    “我哥他这人就是这样啦,为了大梁死掉对他来说也不亏,我们家早就做好赴死的准备了。宋却就是思虑太多,天天想着揽罪。她人呢,我得好好开导开导她,别是已经抑郁而终了吧……”

    说到最后,傅识若的语气已然有些害怕,毕竟宋却那个破身体状况是什么样她看得一清二楚。

    提到这个,温雪音更生气了,重重把杯子放到桌上,又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周景佑:“呃,温大人,您……您怎么了?”

    温雪音扶着额头,不知道从哪说起,只好说:“……牌位在傅家祠堂,坟在什么地方我们也不清楚,你回去问问傅相吧。”

    傅识若猜着自己大概是触到什么霉头了,她扫视一圈,发现还少了个人:“宋却不在的话……那徐大哥呢?”

    周景佑看着温雪音,迟疑道:“……你还要拍吗?”

    温雪音幽幽道:“我拍完了你们别往我这看行吗?”

    周景佑和李筠对视一眼:“行。”

    第三声响后,温雪音终于抱头不说话了。

    傅识若挠挠头:“她怎么了?”

    周景佑左看右看,发现这里只有自己还保持一定程度的冷静:“是这样,你的徐大哥得了瘟疫,现在在治,你的宋大人把孟浮抓去北疆了,目前还没有消息。今天你温姐姐刚进宫,才得知秦渊渺居然被宋却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洛阳去了。她正烦呢。”

    傅识若:“……为什么啊?”

    周景佑:“哦,因为这些事你的温姐姐一个都不知道。我们好歹还都知道一点点,就连俞大人都知道。”

    说着说着,他就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秦渊渺呢,还没来吧,这可是压死温姐姐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秦渊渺:“我来啦!哈哈哈刚刚去换了个衣服,现在神清气爽!温大人怎么这么看我啊,怎么了?呵呵我已经跟傅识若所向披靡把北疆人杀得片甲不留了……人头呢,没带上来给温大人看看……卧槽陶闻殊,陶闻殊滚。”

    秦渊渺看了一眼周景佑,大概明白与陶闻殊结盟也在宋却的考量内了。他探究地问道:“宋却托我问你,北疆在朝中的内应是谁?”

    “不知道,别问了。”陶闻殊托着下巴,手指在桌上轻叩,“别说我了,连孟浮都不知道是谁。”

    其中几个敏锐的人,在听到陶闻殊这话后,已经明白宋却去北疆的目的了。京城安定了这么多天,岁音楼群龙无首,甚至连孟浮的一点消息都没有,分明是宋却把他扣住了。

    陶闻殊嗤笑一声:“人头既已拿到,如若让皇帝知道,此时必然瞒不住。京郊的埋伏固然被杀,但北疆王也不是傻子,他自会算计时间继续出兵。况且如今宫门城门俱开,内应就有机会把京城的消息传出去。”

    温雪音此时已经缓过来了,看到秦渊渺这根稻草的时候,她满肚子的气都被挤炸到天边去了。内应一时关乎京城安危,也关乎宋却安危,她又不得不打起万分精力继续应对。

    “不错。”温雪音把将军府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脑中飞快地捋了一遍,“而且北疆的大敌正是徐敬慈,恐怕这人蛰伏至今,就是为了把徐敬慈拿下。”

    她皱着眉,看了眼俞萝,对方神色淡淡,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在看她。

    虽然有了猜测,但毕竟陶闻殊还在场,她也没有问出来。她与这位恩师交往多年,见证他从老师变成同僚再到敌人的全过程,自然也清楚,他的投诚不过是权宜之计,等岁音楼的势力覆灭,他还会变成让人头疼的陶相。

    陶闻殊笑了一声:“但徐将军病着呢,对北疆来说,可有可无。”

    温雪音又沉默下来,她猜陶闻殊也肯定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徐敬慈的病迟迟未好,其中必有宋却的手笔。

    温雪音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嘴,问道:“跟你们同行的小殿下呢?”

    傅识若乖乖回答:“回北疆了,秦大人与他一合计,现在需要有人去北疆打开局面。”

    “那就好。”说不上来为什么,温雪音总觉得不对劲。明明宋却已经把所有可能发生的事件都考虑好了,各类牵扯也都在她的计划下有条不紊地暗自争锋,但温雪音还是有点害怕。

    她看了一眼傅识若:“走,我带你去把衣服换了。”

    可是傅识若一瞧温雪音的眼神,分明是不容拒绝的。她明白,温雪音这是有事要跟她说,于是立刻点头跟上。

    绕来绕去也没有去到偏殿,温雪音直接去牵了傅识若的马,确定周围无人后,在檐下与她悄声商议:“我还是觉得陶闻殊不可轻信,我在想,宋却会不会太相信他了。”

    温雪音把缰绳递过去:“或许他真的不知道内应是谁,不然他早就行动了,不会任由我们聚起来的。我觉得他大概会落井下石,跟大梁无关,只跟宋却有关。宋却如今铁了心要护着徐敬慈,陶闻殊按理来说,会直戳他的心窝子才是。”

    “将军府的防范牢不可破,强攻不得,我已下令不许任何无关人员进出。”温雪音顿了顿,皱眉道,“可若是此人不是为了报家国之仇,而是一己私仇呢?如果抱着这样的心思混在将军府里,成为徐敬慈的至亲至信,等着最合适的时机给他一刀,是不是真的能得手?”

    傅识若眉头紧缩,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应该做什么?去将军府守着吗?”

    “骑兵呢?”

    “宫门外。”

    “放他们进来。”温雪音道,“围住宣政殿,敢不敢?你班师回朝,朝堂上下,只等我们前去了。而宫门刚刚放开,京城秩序乱糟糟的,若是此时不出手,那就没有更好的机会了。今日不在大殿的,我们晚上找个时间一同解决了。”

    傅识若正色道:“小意思。”

    随即她又反应过来:“逼宫?”

    温雪音点头:“是。”

    “不用跟他们商量吗?”

    温雪音沉默了一瞬,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他们算老几。”

    傅识若扬了扬下巴,眉眼间尽是风光,她接过缰绳,翻身上马:“那我先去了,多拖些时间。”

    温雪音目送她离开,转身回了屋。屋里那些人还在畅聊,短短时间,他们已经互相交流过一轮宋却的嘱托了。

    温雪音踹了一脚周景佑的凳子:“去收拾收拾,一会儿逼宫清君侧了。”

    周景佑:“……?”

    入冬,大梁最为轰轰烈烈的一场宫变,由傅识若领兵开启。

    刚打开的宫门又瞬间被关上,皇城内忽然刮起的风预示了这场变故。

    岁音楼的伶人被尽数剿灭,据说那几天从宫门内传出的血腥味引来了大批的乌鸦,刚逃过一劫的百姓对这个变数津津乐道。

    大概从此以后,京城再不用修建佛塔了。

    苍凉的京城,就连石板都在恍惚间褪色。街上空无一人,百姓生怕被宫变牵扯进去,成了大梁起死回生前的一具具生桩。

    朴素的马车就在此时缓缓停在中书府角门前。

    他知道,徐敬慈不在将军府。这个将军有点脑子,在将军府布下掩人耳目的天罗地网,实际上早入了宋却家中躲起来。

    宫中早就乱成一片了,所幸无人管他,那群自以为聪明绝顶的人似乎一开始就把他排除在外了。

    他敲了敲门:“宋大人可在家?”

    他的话刚出口,就被人从身后按住,狠狠抵在门上。这是宋却的人。

    “诶哟!我这老骨头!”他哀嚎一声,“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身后的人说:“滚远点,别再来了。”

    他急忙解释:“宫里乱成一团,我来找宋大人。皇帝的藏书阁内有姜相留下的文书,今日见不到宋大人也无妨,烦请你帮忙把书信送进去吧。”

    身后之人狐疑地接过他递来的信封,确认无误后松了手:“大人请回吧,京城不太平,既然出来了,还是安心在家待着比较好。”

    他擦了擦汗:“诶,好。”

    那人旋身翻进后院,他只靠在墙边不语。

    后院那棵银杏已见颓势,单薄的树枝,稀疏枯黄的叶片,风一吹就吹落了。

    风吹过北疆王宫。宋却猛然从梦中惊醒,撑着身子呕出一口血,像是颓然的朽木。

    “徐敬慈……”

    尺素连忙替她撑住身子,侧耳听她的呢喃:“什么?”

    宋却的额头沁出细汗,她摇头,急切地问道:“徐敬慈……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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