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珠回到天上才知道月老的计划,她有些不解:“紫卉怎么说也是历尽劫难上九重天的仙娥,她的感情命运为什么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月老呵斥道:“你一个女娃娃懂什么,这关系到天界和妖界的平衡发展,你可知魔界已经开始在葳蕤山布局,想要拉拢妖界,天界再不主动,就为时已晚了。”

    祝珠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利弊,但是一想到紫卉就像没有生命的木偶一样令天界左右摇摆,她就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闷不过来。

    月老是个老古董,越想她的话越来气,突然对着惆怅的她吼道:“怎么,你还替紫卉打抱不平?!她这种和孽缘发生纠缠的,如果不是天界瞒着,一但被妖界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这女子岂有和两个男子纠缠不清的道理,传出去天界的颜面都要丢光!

    看着月老吹胡子瞪眼的样子,祝珠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虽然她一个现代人对这件事的可接受度高,但也仅仅只有她能接受,她明白这点。

    她也懒得和月老理论,她的目的也是促成紫卉和王权不是吗?但是看到女性同胞,受如此大辱,她还是觉得一口气堵在心间。上不来,下不去。

    结合整件事情的发展变化,其实紫卉也是爱过王权的,只是后来被王权伤透了心,这才有和曾经遗忘的苏深纠缠在一起。

    苏深关于这段感情的记忆是没有清除的,不排除他一直苦苦寻觅的可能,不然他也不会知道紫卉下凡,还特意和她一同历劫,在地府痴等。

    祝珠想与其让紫卉再次失忆,不如劝苏深放下。她打听到苏深近来喜欢去南海的花海饮酒,刚好月老托她去南海找忘忧宝器。于是,她在一片落英缤纷的花海中找到苏深,想要和他交谈。

    不同与往日,他穿着黢黑的稠服,脸上有着和夜色一样浓重的惆怅,可以说是满目苍凉。

    苏深预料到她的出现,他拎着一壶桃花酿,冷笑道:“本王的事情,何时一介小仙童也能妄想评头论足?”说着就用阵法,将祝珠隔开在千里之外。

    祝珠道:“我知道殿下不是趋炎附势之人,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爱上紫卉。我与她也算好友一场,望殿下为了她的安危,三思而后行。”

    如果祝珠没有猜错的话,这落英芳华便是苏深设的两情欢好的结界,为的就是让紫卉想起在海底的一切。

    听言,苏深正在饮酒的动作停下,他看着祝珠眼里有深深的厌恶。他恨极了这些九重天道貌岸然的神仙,将他与紫卉拆分,但最终还是顿了顿,问道:“那日与你一起的男子,就是与紫卉有姻缘的王权?”

    这件事,他也是近来才知晓的。先是地府的记忆被开启,然后又是父王的发怒,一切都在指向他无法接受的真相。

    为什么紫卉历劫成功要将他遗忘?原来,她在妖界,有一段姻缘。苏深得知后,忽然觉得自己这千百年来就像一个笑话。

    那阎君是他出生入死的好友,听了这些风声后也劝他:“一切都是命,你又何苦如此?!”

    苏深咆哮道:“我和她在海底一万年,是我们最先相爱,凭什么半道里来的阿猫阿狗,就要将她夺去,我不接受!”

    “你糊涂啊,那王权是叱咤风云的妖王,岂是你以为的不堪一击?!”可饶是阎君如此苦口婆心的劝说,苏深还是不肯放弃。

    祝珠感觉自己踩在这个结界中,越发觉得身子柔软忽然她面前闪过一道熟悉的薄灰色袍裾,陈玉衡那张风清月朗的脸,就出现在她面前。

    他来南海处理政务,见这里漫天霞光,落英缤纷,知道事有蹊跷,没想到是碰到了苏深为爱痴迷。

    这世间男女情事,陈玉衡不曾真正经历,办理完女子迷失案后,看着那些女子为情所困,他虽无法理解,但对这世间动情之人,多了几分敬佩。

    他们或为爱倾家荡产,或为爱舍弃生命,令他又想起母亲的不顾一切,心中忽地涌起几分酸涩。

    只是像苏深这样设落英芳华的男人,还是少之又少。这落英芳华在南海有个美丽动人的传说,相传南海有一座望妻石,石头的主人是个平凡的凡人,爱上了历劫的南海龙女。

    龙女与他相爱后没过多久,又被龙王捉回海底,从此两人分隔天涯。而这个凡人却开始在南海渡口边日日夜夜凿一块石头。

    开始人们也是不理解,为什么要凿石头?这个凡人解释道,自己终究有死去的一天,只有凿一个自己的人像,放在海岸上,这个石像才能永远替自己等待。

    经过凡人一年的刻骨磨练,石像终于凿好了,但是凡人却病倒了。龙女知道这件事后,不顾龙王的反对,冒着风雪去找凡人,但还是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龙女哀痛欲绝,将自己的七魂六魄附于石像上,并设下轮回之阵,也就是落英芳华。凡是入此阵的男女,可以在其中反复相爱。但是阵法一旦开启,若是只有一人入阵,那人的一魄便要祭奠石像。

    这也是石像惩罚龙女临阵脱逃的诅咒,后来渐渐演变成惩罚一厢情愿那方的诅咒。

    落英芳华分四个阶段:人生初见、热情入恋、忘我境界、此生不换。凡是入阵者都要经过这几个阶段的考验,然后彻底出阵。

    祝珠看了一下自己和陈玉衡脚边的结界,明显也是入了阵法的,看来这四个阶段必不可少。但是,对于他们不是情侣的人来说,这种阵法困不住二人,除非有一人心里有鬼。

    祝珠抬眸看了一眼陈玉衡,视线不自觉到他冰冷的眸子上,她想:和冷酷出名的陈玉衡进这情爱轮回阵法,两人应该很好出去,根本不用担心。

    实际上,她还是太高估自己。

    人生初见这片轮回之中,真的是那种能把两个毫无关系的人都给你牵扯到一起。

    更何况祝珠和陈玉衡是那种绑过红线羁绊的,入了此阵,一些陈年旧梦又不断涌上心头。

    不同与红线的直白,这一次的人生初见是神识里的弯弯绕绕。祝珠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苏深,只见他开始运用功法,不一会儿便风起云涌,四周场景变换,像是真实存在的境界。

    原来在原主的记忆深处,真的有一段和陈玉衡的羁绊。也是,她还没有得道的时候。

    芭蕉山四周山水环绕,人杰地灵,传言当地的芭蕉是通神的媒介。道观年间,第二年夏,陈玉衡清理氐星之灾后,被安置在芭蕉山,成了当地的散仙。

    因为关于神仙的美丽传说,人们争先恐后,芭蕉屡屡被一抢而空。

    他们在神圣的庙殿对着财仙、雨仙许愿,暴富或平安,林林总总多如牛毛。而苏玉衡的树灵殿,却无人光合。

    所谓光合就是凡人的愿望,通过庙殿抵达仙者近旁,仙者替他实现。代价是,需要清晨七点,断崖上挂着露珠的芭蕉。

    陈玉衡是万年树仙,与新鲜露珠产生光合,能提升百倍修为。

    而从他入驻芭蕉山整整几十年,也无人助他光合。

    又是一桩笑谈,陈玉衡是急于证明自己的。

    憋着一股劲儿,他学其他优秀先辈,通过梦境向凡人传递真理。开始人们都不懂火神是何者,渐渐也知道,他是助人向善的仙。

    但断崖绝壁,敢去尝试的人寥寥无几。即使有也不过冒死求得娇妻金银,庸俗至极,令他兴致缺缺。

    长了日子久了天,人间的经历却令他觉得困顿,他发现自己一直际遇平平。那些庸俗的人和事,并不能给他的修炼带来飞跃。

    于是干脆隐了身在悬崖,图个清净,做一个逍遥散仙。

    又过了一个十年,陈玉衡专注修炼,不被世俗干扰,真身较比之前,多了几分洁净。

    他以为,他不会再插手世俗之事。直到祝珠在断崖取蕉,在一片空旷之地唤醒了他。

    他的庙殿已经年久失修,后来拆迁做了田地,他没想到几十年后还会有人站在他曾经的地盘,对着他许愿。

    而祝珠的愿望实在伟大,她要世间再无战乱,百姓安居乐业。

    听起来像一个帝王的诘告,而她只是挣扎在温饱边缘的平凡百姓。

    陈玉衡被她的心愿牵引,想着她一介女流是一时兴起,还是真情实意?

    答案很快不言而喻。

    每日辰时,露珠一片晶莹,衬得芭蕉越发新鲜娇嫩。阳光还未普及大地,天有些灰蒙蒙的,四处是野兽的呜咽。

    祝珠都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双手拿着镰刀,走入苏玉衡的视线。

    她戴着草帽,一双眸子灿若星辰,墨黑的发隐入帽中,巴掌大的小脸上铺满了坚韧。

    断崖陡峭,野兽呜咽一声,四周的顽石都要抖上三分,她却不怕,扎紧了马步,麻利地取蕉。

    竹篓很快填满,祝珠擦了擦脸上的汗珠,依旧取了个空旷的地方许愿。

    许愿之前,她习惯作一辑:“火神啊火神,我听村里的老人说您是最和善的仙,一定能听到我的许愿的。”

    “昨日我梦到祝国恢复太平,我想一定是您给的提示,我的愿望很快就要实现了。”

    许久没有人为光合的陈玉衡轻叹一声,三百六十五天的日日取蕉许愿,这是至纯至净的魂胎。

    陈玉衡渐渐被打动,他告诉自己,一定要重拾仙者的使命,保护这方小小的土地。

    于是当他知道此次任务和祝珠有关时,他便毫无犹豫接了下来,她这样至纯至净的人,总会令他想起自己的初心。

    他没有想到,第一次和她正面相见时,竟是因为他入魔。

    确切地说,就是他入了魔,太虚弱,才会在她面前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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