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吴家小公子死了,吴家再是家大业大,也不能闹得全城封禁,这是不管我们这些老百姓的死活啊!”

    “还好我们不是本地人士,还能趁着封城前出城,否则都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吴家......封城?

    沈澜之眼睛微微眯了眯,转过身去看向正与楚梵说着话的璃月,“我们先去那处坐下,吃些东西。”

    说着话,便先一步往那几个人旁边的一套桌椅走去。

    “那吴家小公子死的蹊跷......”

    “一夜之间突然暴毙,连点端倪都看不出来,这府衙中人查不出什么也正常。”

    “害,别提了,浔阳原本是慕王爷的故地,吴慕两家又是姻亲,他吴家人死了闹得满城风雨,可寻常的老百姓死在街头,谁管?”

    “恐怕就只是唏嘘几声便抛之脑后!谁会管?”

    璃月走到沈澜之边上坐下,将这些话全听见了。

    她看向那些人,又收回视线看向沈澜之。

    “哎!小声些吧。”

    那些人中有看见璃月一行人的,连忙提醒身边人别说了。

    几人从穿着打扮与周身气度,皆能看出不凡。

    为首者先一步往他们旁边的桌边坐下。

    头戴一顶黑色镶金的高冠,一袭玄色锦袍,腰系一条宽幅的黑色皮质腰带,正中一枚精雕的黑曜石带扣,龙形纹路张牙舞爪,看着便是贵气不凡。

    而他身后跟着的小少年,长得白净秀气,像极了谁家的小公子。

    “也不知道这地方的东西,能吃不能吃,我这儿还有些糕点,阿弟要不要?”

    楚梵跟着坐在璃月身旁。

    那些人的目光投注到他身上,

    一袭湖蓝色的长衫,衣袂飘飘,腰间松松地系着一条月白色丝绦,垂着一块温润的羊脂玉佩,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

    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白玉簪子随意挽起,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脸颊两侧,更衬得他面如冠玉。

    只是那双眼睛眼尾微红,微微上扬,平添了几分邪气,手上又拿着一把红黑折扇,

    这人......瞧着便不好招惹。

    又见到两人亦是跟着坐了下来,一人着青色衣袍,眼中透着精光,一人腰间挂着剑,满是肃杀之气......

    他们当即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璃月看向楚梵,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楚......二哥,糕点甜腻,我现在只想喝口热汤。”

    楚梵扫了一眼沈澜之,而后对着璃月笑了笑, “这样呀,那我先收着,阿弟想吃时唤我。”

    璃月点了点头。

    又听见旁边那桌人的话,“听说朝廷派了人来查这案子,也不知道来人是谁?”

    “别是来了什么也查不出,又被吴家赖上,到时候,连京城都回不去了。”

    “哎......这都不是我们该操心的,快吃了赶紧睡觉,明日还要赶路。”

    悬案,吴家?

    沈澜之之前在外祖家说的——以查悬案为借口,借机查慕家......

    这些人说的,竟是浔阳的悬案?

    沈澜之若有所感地看向她,嘴角微弯,点了点头。

    ——那日,将雪融丸给舅母服下后,璃月交待了些话,便离开穆府回了家。

    父亲苏哲乃是当朝相国,此案事关重大,牵扯颇深,璃月便将其告知了苏哲。

    得了肯定,她第二日便去了大理寺寻了沈澜之,言明要一同前往浔阳。

    当时沈澜之并未答复,而是问:“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璃月将那夜做的梦,与舅母苏醒一事告知他,“......如此,雪融丸当真可以抑制寒毒。”

    “大人此去浔阳,或许会遇见我梦中看见的,百姓若患上了疫病,症状相同。”

    “带上我,或许能抑制病情,防止大规模的扩散。”

    这般为由,沈澜之无法拒绝。

    ......沈澜之的指尖划过缺了个口子的茶杯,他目光幽深,看着璃月,

    “此地离浔阳不远了,今夜或许会不太平,你今夜与我一个房间。”

    璃月还未说话,一旁的楚梵先接话了,“诶?沈大......大哥这话说的,我也害怕,不如我们兄弟三人一个房间?”

    说着便看向陆铭和肃一,“正好他两一个房间,一个都不落单。”

    一听这话,沈澜之掀了掀眼皮,冷笑,“你倒是会分配得很呢。”

    楚梵皮笑肉不笑,回之,“哪里哪里......大哥说笑了,大哥才是真的会分。”

    “你觉得呢......阿弟?”

    两人的视线一时间投注到她身上,璃月眼皮直跳,吐了口气,“我觉得,三人一间有些挤了,我一个人......”

    沈澜之打断她的话,“就三人一间。”

    “一间......呃......啊?”璃月看向他。

    沈澜之略微颔首,“三人一间确实最妥。”

    吃了饭,几人上楼去到房间。

    才上了楼梯,他们今日住在廊道对面,最右边的那两间,便见一个人背着剑从房间走出,

    身形消瘦,肌肤黝黑,穿着素布衣,恍若无人般往楼下走去。

    ......夜已深。

    房间内烛火摇曳。

    土坯墙在昏黄光影里映出斑驳陆离,窗棂外风声簌簌。

    床铺是简单的木架与棉絮,虽不华丽,却透着质朴的舒适。

    狭小的一张床根本无法容纳三个人。

    床榻之上的人儿睡得香甜,床的一侧,两边打着地铺,睡着两人。

    “来人啊!死人了!!!”

    突然传来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将璃月从梦中惊醒。

    意识还未清醒,连忙坐起身来将外衣穿上。

    正穿鞋之际,沈澜之已经开门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跑去。

    璃月已经穿好鞋袜站起身来,提起药箱便往外走,“我们也去。”

    才从房间内走出,便见大堂内站满了人 ,沈澜之立于人群中央,正查看着地上那人的情况。

    肃一面容严肃,驱散着人群,为之腾出空间来。

    璃月当即收回视线,斜挎着药箱从楼上跑下,一手护着药箱一手扒开人群,想要钻进去,“劳烦让一让,让一让。”

    才挤进人群便见,

    地上那人身躯扭曲,横陈于地,衣衫凌乱,脖颈上和胸口处皆有血迹,嘴到下巴处亦是有鲜血残留,被鲜血浸透的衣料紧紧贴在身上,伤口处的血液早已凝固。

    见沈澜之正轻轻摆动那人的头颅,观察着伤口,璃月问到:“如何?”

    沈澜之收回手看向她,“脖颈处与胸口处皆有伤口,脖颈处伤口呈现出一道较细长的裂口,但致命伤口在胸口处。”

    说着,他将那人的衣衫掀开,“胸口处的伤口长而深,呈现出不规则的撕裂状,周围有明显的破损和翻卷。”

    “这是凶手刺入胸口后,扭转剑柄所致。”

    见她提着药箱而来,沈澜之站起身来,摇了摇头,“人已经落了气,救不活了。”

    璃月攥紧手中的药箱,扫过周围人,压低声线道:“方才听见有人喊叫,是谁先看见的尸体?”

    “是......是我。”

    说话的是个四十好几的中年男人,身着褐色布衣,面容普通,璃月进客栈时见过,是店家。

    他显然怕极了,吓得说话都打着结巴,指着他的房间道:“我......我......方才起夜,才从房间里出来,远远瞧见这位客官倒在地上,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跑下来。”

    “可......可是走近后,看清楚后......竟......”

    竟见着了他的尸体?

    璃月垂眸看向地上的人,这人嘴周虽有血迹,却还能认出来是从浔阳出来的。

    从浔阳出来...

    恍然想起来他们从浔阳出来的几人,有着四个?

    她当即看向沈澜之。

    “大人!”

    不待璃月说些什么,二楼处,陆铭从廊道内走出,摇了摇头,“看过了,无一活口。”

    “皆是一击致命,是个老手。”

    看他出来的方向,应是去了那几人的房间。

    那店家一听陆铭喊沈澜之大人,当即道:“大......大人?你们,你们是京城来的大官?”

    “要去浔阳查吴家那悬案的大官?”

    沈澜之看了一眼店家,“朝中派遣官员前往各州府,乃是密令。”

    “那几个从浔阳出来的百姓知晓也便罢了......你们又是如何知晓的?”

    “这......大人有所不知。”店家抬手擦了擦额角渗出的冷汗,“吴家小公子是吴老爷与吴夫人的老来子,前一个公子本是京城当年的京兆尹。”

    “只是前些年突然暴毙。这小公子出生后便是吴家的独苗苗,是当成眼珠子宠的。”

    “一月前,竟如他家大公子一般亡故,当地府衙又查不出身亡的原因。”

    “而浔阳乃是慕王爷的故地,吴夫人又是慕家人,这......这吴小公子死了,吴夫人誓要将凶手碎尸万段,便要封城。”

    “浔阳府衙不知应该如何应对,便递了折子去了京城,前几日便从浔阳传出来消息,说是京城的大官会来查这案子。”

    他不敢看沈澜之,只敢垂着头,“不曾想......京城来的大官,竟是几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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