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屋内早已没有了西门吹雪的身影,花满楼劝了祝向云几句,才发觉这位年岁不大的姑娘着实固执。

    屋外寒气重,屋内的血腥味已经消散不少,再加上身为酒鬼的陆小凤经不住美酒的诱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司空摘星带来的酒上的封泥。

    花满楼虽然是个瞎子,但嗅觉和听觉却比旁人灵敏上不少,酒香混着血腥味却是令人不适,更何况嗅觉原本就灵敏的人。

    花满楼笑了笑,屋外的空气确实比屋内好闻。

    饿到前胸贴后背的祝向云只好拿出前些日子买的烤馕,过了几日,烤馕已经变得又硬又干巴,但在她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手中的烤馕瞬间四分五裂,秉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原则,祝向云分了一块给花满楼:“烤馕,要吃吗?”

    随后目光转向屋内:“有谁饿了,我这里还有些吃的。”

    陆小凤端着酒碗率先跑出来,见到祝向云手中的烤馕后,倒吸了一口凉气:“没看出来,你挺能藏的啊?”

    不怪陆小凤如此震惊,实在是她手里的烤馕太多了,仅仅凭着被分成几份的馕,不难推测出原本的烤馕有多大。

    花满楼自然拒绝了祝向云的好心,并非他嫌弃干巴的烤馕,只是他现在并不饿,不过他可以帮祝向云把烤馕分给其他有需要的人,比如一脸期待的司空摘星和笑意深长的楚留香,至于峨嵋的几位姑娘,皆统一口径拒绝了他们的好意,然后结伴离开了这里。

    离开前,石秀雪回头深深望了花满楼一眼,灼热的目光像是跳动的燃烧的火星,滚烫炽热,眼底浓重的情意没有一丝一毫掩饰。

    面对如此直白的视线,花满楼只觉有什么落在了他的心上,烫得他怔愣了许久。

    少女情怀总是诗,只是很可惜他不能给这个姑娘任何回应。

    祝向云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馕,硬得有些硌牙,看来下次她得换些更好入口的干粮,嚼了几下后才发觉这馕干涩到难以下咽,她目光自然而然落在陆小凤手中碗上。

    陆小凤很有眼色地将酒碗递了过去,见她被呛得止不住咳嗽,陆小凤接过碗顺势在她身边坐下,连忙帮她顺了顺气,生怕她被这干巴的馕给呛死。

    “这是酒啊?”口腔内充斥着灼烫、辛辣,入喉后甚至变得有些绵软、光滑、醇和的酒香,酒流下肠壁,祝向云这才反应过来。

    陆小凤缓缓点头:“对啊,就是酒。”

    祝向云捂着嘴又咳了一下,看她的架势像是要把肺腑咳出来,陆小凤再次为她顺了顺气,面对朋友,他的脾气向来出奇的好:“你该不会不能喝酒吧?”

    祝向云连连摆手,道:“我只是不喜欢喝酒,还没有到不能喝酒的地步。只是一时情急,喝得猛了些,谁知道这酒后劲这么大。”

    听到这话,陆小凤难得端起了长辈的架子:“你小小年纪,干嘛学大人喝酒?”

    月明星稀,长夜漫漫。

    祝向云当即便决定将手中剩了一半的烤馕丢进茂密的桑林里,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我已经十八了,你又没有比我大多少岁,干嘛端着老前辈的架子?”她对此很是不解,似乎自闯荡江湖以来,不少年纪较长的江湖前辈总爱把她当作未成年的小孩,每每她说出什么与当下年纪不匹配的话,总有人怀着赞赏和大彻大悟之意。

    其间她听得最多的便是:某某活了数十载,竟不如你个后生看得透彻。

    自从来到这里后,这类话她听了不下十次,恰巧独孤一鹤也这样说过。

    难道她看起来很像什么少年老成之人吗?

    “谁叫我爹娘把我早生了好几年,你比我小几岁可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陆小凤的心情突然低沉起来,祝向云的话令他想到了某个撒谎精。

    只愿上官飞燕还念及那丝亲情,没有真的对撒谎精如何。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如何把这么大一块干巴的馕揣在身上的?”

    “山人自有妙计。”祝向云满脑子都是方才入喉时酒的口感,神色间不免露出些许得意之色。

    “岂非凡夫俗子可得知。”

    陆小凤笑了笑:“你现在可是和我这个凡夫俗子待在同一个地方,莫非你是什么九天仙女下凡不成?”

    “非也非也。”祝向云当即反驳回去,摇头晃脑,满脸写着神秘二字,“我的来历岂能告知尔等俗人。”

    陆小凤顿时来了兴趣:“听你这口气,似乎来头不小啊?”

    “那是自然。”祝向云轻哼了一声,言语间带着浓浓的自豪。

    听她煞有介事的语气,陆小凤心里已有了计较。

    司空摘星看着这一幕,不禁吐槽:“就陆小鸡这智商,也不知道怎么在江湖上活下来的?”

    司空摘星很为陆小鸡的脑子担忧,别人说什么他都信,先前上官雪儿那个机灵鬼说是上官丹凤的堂姐,结果陆小鸡傻乎乎就信了,如今又来了这么一遭……

    啧,不愧是陆小鸡。

    花满楼笑道:“大概是陆小凤身怀了一颗赤子之心吧。”

    楚留香对此并未有什么意见,毕竟陆小凤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称心的朋友。

    他的小友也是难得合眼缘的后辈。

    “方才和楚兄谈天阔论中,听楚兄的口气,你似乎和西门吹雪很是熟稔,却是不知你是怎么和西门吹雪相识的,不若说来听听?”陆小凤对这问题其实好奇了好久,从他二人在珠光宝气阁相处的方式他便察觉到了不同寻常,毕竟西门吹雪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了,一个天生冷酷的剑客,不太像是能另一个剑客和睦相处的人。

    若非时机不对,他早就想找西门吹雪问个清楚。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空闲,那劳什子大金鹏王朝的事眼看着就要落下帷幕,距离下次见面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陆小凤自然不可能带着问题回到江南,百爪挠心之下,他选择了一个比较迂回的方式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楚留香确实和他谈及了一些有关西门吹雪的事,却未提及两人是否相熟,以上全凭他自己的猜测。

    总的来说,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陆小凤让楚留香短暂地背了一个大黑锅。

    祝向云愣了一下,瞬间想起风雪破庙里的大红披风,顺嘴问了出来:“你的披风呢?”

    陆小凤被剃了胡子现在变得光滑的肌肤,想到自己的那两撇小胡子,语气极为惋惜:“四条眉毛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是四条眉毛,陆小凤也不是什么时候都穿着披风。”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陆小凤坚决不让她转移话题,“我和花满楼先前去找大智大通的时候,问他有什么办法能让西门吹雪出山,结果他告诉我已经有人付出任何报酬,西门吹雪就答应了那人的请求。

    等我想问那人是谁时,大智大通却怎么也不愿开口。

    我猜大智大通口中的人一定是你吧?”

    祝向云擦了擦手,斜斜看了他一眼:“陆小凤,你这么多问题,我应该回答哪一个?”

    “你和西门吹雪是怎么认识的?”相较于另一个问题,陆小凤显然对二人如何相识更加感兴趣。

    “打架。”祝向云给出的理由也极为简单,显然和陆小凤所猜想的相差甚远。

    “那……最后你们俩谁赢了?”基于对西门吹雪的了解,陆小凤很好奇两人对战的结果。

    屋内的几人也都屏气凝神,等待祝向云的答案。

    若是这件事传出去,好奇的不仅有陆小凤,还有许多想找西门吹雪比剑的江湖人。

    祝向云细细思索了一下:“我和他只有一招之差。是我技不如人。”顿了顿,“不过,下一次一定是我赢。”

    她的语气很笃定,没有丝毫迟疑。

    “什么时候?”陆小凤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不知道。”祝向云耸肩,“大概是要等他伤养好之后了。”

    28.

    祝向云叹了口气,皱着小脸:“香帅,你怎么还在这里?”

    司空摘星出现在这里完全就是拿钱办事,给她送恐吓信来了。

    信送到了,人自然也不会继续待在这里。

    陆小凤和花满楼自然要继续查下去,毕竟他们答应了大金鹏王,昔年的三位旧臣,如今只剩下上官木一人。

    碍于她腿上的伤,祝向云便拒绝了一起同行的邀请,更何况她还有要事要办。

    至于楚留香为什么也留了下来,祝向云对此感到很疑惑。

    “楚某本就是为青衣楼一事前来,如今既已知道了幕后之人是谁,事情自然也算完美落幕,至于旁的,楚某并非好管闲事的人。”楚留香藏在扇子后面的眼眸如夜、如海,总是那样平静辽阔,不羁的江湖义气中又糅了万丈的柔情,一如同初见之时,那双眼睛总是很独特,一眼便能让人察觉到主人的非同寻常。

    楚留香收了扇子,轻轻敲了祝向云的头:“更何况,楚某出来时可是答应了蓉蓉,要带你回去做客。”

    祝向云捂着头,她怎么感觉楚留香越发像一个喜欢逗弄晚辈的老前辈了:“不至于吧?”

    她的动作竟惹来一声低朗轻笑,楚留香展开手中的扇子,将月光挡在扇外:“楚某那三个妹妹时常在楚某耳边念叨着小友的名字,尤其是甜儿,在得知是小友救了蓉蓉后,可是面提耳命让楚某务必把小友带回去做客。

    楚某虽然是她们的大哥,可惜家中事务一向由几位妹子做主,若是不能将小友完好无损地请回去做客,楚某怕是不敢踏足房门半步。”

    楚留香说话时总爱展扇障面,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眸来,那温柔的桃花眼中此刻竟然多了几分委屈:“为了让楚某能够睡个安稳觉,小友可否不要拒绝蓉蓉的邀请?”

    祝向云震惊得瞪大了双眼,似乎从未见过像楚留香这般无耻的人。

    想了良久,最终还是没有一口回绝。

    “成吧,不过你可能得等我一阵子。我最近陷入了一个大麻烦中。”

    对于那三个姑娘,祝向云确实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语,毕竟长得好看的人在她这里有一定的优先权,她又向来喜欢美人。

    而且那位甜儿姑娘又有一手好厨艺,以前看文的时候她就对馋起了宋甜儿的手艺。

    “真是令人羡慕。”祝向云嘟囔了一句。

    楚留香不愧是古龙笔下最接近于神的男主,给他的配置都是顶好。

    什么时候她也能享受一把温香软玉在怀就好了。

    楚留香笑着摇头,如今细细观察下来,他这位小友与他那位师兄当真像极了,不仅脾气像,眉目间更是有七八分相似。

    若按辈分来说,他还是小友的世叔。

    真是很奇妙的感觉,楚留香一向很在意别人拿年纪与他说事,如今凭空多出一个世侄,这简直比他突然多出一个女儿还要令他惊奇,一个合格的长辈该是什么样子,楚留香对此经验为零。

    或许有机会了,他可以向左二爷取取经。

    一下子成了长辈,楚留香还是很不适应,但他并不觉得没什么不好。

    如果有机会,他或许可以连同铁公鸡和老胡带着小友回一趟大旗门。

    “若小友信得过楚某,大可向楚某寻求帮助。楚某向来很热心肠。”楚留香一本正经地给出承诺。

    有他这么一个江湖前辈在,小友的江湖历练也不至于太过难走,若是遇上什么大麻烦,他也是愿意出手相帮。

    祝向云自然相信楚留香的人品,再加之蝙蝠岛与楚留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确定周围并无其他人后,她当即就拿出了那半卷《蛊神宝卷》。

    “你确定吗?这可是一个要命的麻烦?”祝向云上下扫视了楚留香一眼,面露疑惑。

    “自楚某闯荡江湖以来,除了认识不少朋友,也结识了不少对楚某恨之入骨的仇人。”楚留香用扇子挑开了第一页,眸光一凛,上面书写的内容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楚某虽然惜命,但也没有到害怕的地步。”

    多年前路过苗疆时,他曾听闻一位老人家提过一嘴黑苗的至宝《蛊神宝卷》,那时他以为只是老人家在夸大其词,如今亲眼得见了,才知其言非虚。

    粗略扫了一眼后,他很快合上了书页。

    此等秘籍若是被有心人知道,难保不会招来杀身之祸。

    上面记载的不少办法实在太过阴毒,楚留香是个聪明人,心知此物若流传至江湖,必定会惹得整个江湖大乱。

    不,或许不止江湖,朝廷那边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长生不老,这的确是个很诱人的词。

    比起什么富可敌国的藏宝图还要吸引人。

    自古以来不少帝王都醉心长生不老之术,江湖上贪婪之人又不在少数,他这才发觉,他的小友的确惹上了一个了不得的麻烦。

    楚留香满怀忧虑:“除了楚某,小友可曾告知过他人?”

    “不曾。不过得到此物时西门吹雪也在。”

    对于西门吹雪,楚留香自然信得过,入耳的夜风仿佛和他一样陷入了沉默。

    楚留香的沉默对祝向云并没有什么影响,她正欲收好《蛊神宝卷》,却突然跳出一把扇子阻止她的动作。

    “小友……”楚留香短暂地陷入了犹疑。

    他总算明白那位唐门老前辈为何会找上她,腿上的伤又是因何而来,恐怕都是因为它。

    前方的路危机四伏,江湖从来不是一个好地方。他曾经见过太多人为了争夺某样宝物尸骨无存、手足相残的结局,这样的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世上。

    “你带着它会有危险。”

    “我知道啊。不然带着它干嘛?”

    楚留香眉心一跳,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有人费尽心思布了一个局,想要置我于死地,我自然不可能让那人称心如意。”祝向云趁机拿回《蛊神宝卷》,神色自得,“不就是想玩吗?我就来个瓮中捉鳖。看看谁玩得过谁。就这么收手了,可不是我的风格。”

    蝙蝠公子想要坐收渔翁之利,没门,唐门和温家想要趁机攻占中原武林,简直就是在痴心妄想。

    她才开始反击,想要让她收手,不可能,不把这些人送下去见阎王,她祝向云干脆退隐江湖算了,还出来历练个屁。

    楚留香额头的青筋直跳,这孩子当真该打。

    他就从未见过比她胆子还大的孩子。

    楚留香对此很心累,半大点的小孩,脾气不仅倔还异常难搞,胆子也是令他这个前辈望尘莫及,难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托这么大吗?

    打不得骂不得,楚留香暗暗叹了口气:“如此,楚某只得嘱咐小友小心为上,江湖险恶,小友的自身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他自然不可能真的放任小友深陷险境,却也明白,少年人一腔热忱,最忌讳有人出言泼冷水,大不了他在暗处多费点心。

    或许,他如今操的心全是因为幼时作弄师兄的报应。

    因果循环,踏月留香的楚留香也迎来了他的烦恼。

    祝向云在心底默默为自己比了一个赞,她这条贼船如今又多添了一员猛将,看蝙蝠公子拿什么和她斗?!

    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楚留香并未看见祝向云的偷笑,哪怕瞧见了,也会认为是小孩子又想出了什么鬼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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