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风在侍女的帮助下换了一身当地的吊带衣裙,然后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撕着面包。

    这是她的晚饭,按照摆盘来看,应该是很丰盛的。牛奶、面包、烤肉、水果、干果一样不缺,但面包是真的硬,天气也是真的热,对着那几样主食,她完全没有下口的欲望。

    勉强就着牛奶把面包吃了,又抓了个桃子慢慢啃着,赫雷姆贝福来造访了。

    对着这位将军及下任法老继承者,程风还是勉强打起了精神来外交的。她先是邀请对方一起共进晚餐,然后在他接二连三的关心下,对他安排的住处和吃食等等表示了高度盛赞和感谢。

    一通无聊的寒暄过后,他突然放下酒杯,端正行礼,为部下的唐突行为表示歉意:“听闻拉美西斯无礼擅闯了您的寝殿,我在此深表歉意,若您需要,我可以多安排一队人守护在您的寝殿外。”

    “不必了。我不喜欢有人跟着,你的解决方案,倒像是我在为别人的冒犯买单。若是将军真心感到抱歉,不如多管教管教你的下属,让他别出现在我面前!”

    被触到雷区的程风说这话时褪去了温和的表象,她面无表情的时候,琥珀色的眼珠看起来冷感十足,赫雷姆贝福见状,脸上恭谨应诺,心里却无奈叹了口气。

    自己最看重的部下终究还是将这位女神得罪惨了······

    赫雷姆贝福特地过来,本就是为了拉美西斯擅闯一事,现如今得到了明确指示,便不再打扰,表示告辞。出了寝殿,镇定的脸上立马浮现出一丝焦急之色,转身就往军营驻扎处赶。

    巧了,此时拉美西斯正在处理从牧民那儿换到的一头山羊,见到赫雷姆贝福,他耍了下匕首示意,姿态轻松熟稔:“吃了吗?一起来点?”

    “我刚从玛阿特女神那过来。”赫雷姆贝福脸色沉沉。

    “哦?你去见她了。”拉美西斯咬着匕首,一手旋转烤羊一手撒香料,完了一派轻松问道,“怎么不叫她一起来?”

    那语气,活像在叫军营里的小兵,全无尊敬之意。

    想想刚才玛阿特女神的态度,再看看眼前这个部下吊儿郎当的姿态,赫雷姆贝福差点被气得仰倒,熟悉的疲惫打从心底涌上:“拉美西斯,她是神女,不是你可以调戏的对象!”

    “知道知道,玛阿特嘛~”

    “现在法老改选在即,她对我们很重要!”

    听到这个,拉美西斯笑了:“你该不会觉得,掌管公平和正义的女神会帮我们作弊吧?”

    赫雷姆贝福脸上闪过讪讪之色,拉美西斯又丢了个泥土板过去。

    “刚刚送来的消息,在你劳心劳力处理赫梯王子消失在我国边境这件事情时,阿伊大臣已经娶了阿肯娜媚王妃,不日就要举行册封仪式。等我们回去,刚好可以对新法老表表功。”

    最后的“表功”二字,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赫雷姆贝福的脸色在看到泥土板上大祭司和王太后以及议院三方的徽章图腾时显而易见的灰败了。

    那一刻,连熊熊燃烧的篝火都点不亮他眼中的失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僵硬石化的人终于被“哔啵”的火声惊醒,他轻呼出口气,无奈地接受了着既定的事实。

    拉美西斯见他终于肯坐下好好吃饭,便丢过去一罐酒壶,而后毫不客气地开始割肉,自给自足,好不快意。

    几片肉下肚,终于感觉到饱实的赫雷姆贝福心里的郁闷散了不少,不过想到那位女神的态度,他出于兄弟情意,还是多劝了两句:“不管怎么样,你真的少去招惹玛阿特女神,她对你已经很反感了!”

    “是吗?我倒觉得,她对我印象挺好的。”杀意都那么明显了,居然也没下手,只是不轻不重给了一脚,这不是爱是什么?

    说到这一脚,她脚心那层薄薄的茧戳得人心里麻麻的。

    一股火热从下腹涌上,拉美西斯赶紧喝了口啤酒转移注意力。

    他捞起葡萄酒的酒罐给这位老上司满上,满不正经地说:“想要获得神的偏爱,总要有拿得出手的祭品。比起黄金珠宝这些人人都可奉上的东西,你不觉得,我更具优势吗?”

    赫雷姆贝福哭笑不得,但仔细一想,那位女神在面对寝殿奢华的布置时确实一副习以为常的神色,不见半点动容。对侍奉的人也很反感,更喜欢亲力亲为。

    或许······这小子还真能歪打正着?

    赫雷姆贝福可耻地心动了。

    他神色一转,对这个话题略过不提。拉美西斯见状,嘴角悄悄勾起一抹弧度。

    他和这位老上司,是从小一起在孟菲斯的职官学校就读的。赫雷姆贝福比他早两年入学,两人当初因为都对军事感兴趣从而一见如故。

    他这位学长,有野心有能力,就是耳根子软。

    拉美西斯又给人倒满了,直到把人灌得晕晕乎乎了才叫来另一堆篝火旁的亲卫,让他们把人好好送回城里的住所。

    至于他自己,这么好的星夜,不吹吹风可惜了。

    拉美西斯随手拎了灌啤酒,向着马厩走去。

    emmmmm,今晚的星月果然是他的幸运女神,瞧瞧他在马厩遇到了谁呀~

    拉美西斯唇角一挑,走到了那个正在解缰绳的女人身后:“抓到一个偷马贼!”

    程风:!!!!

    靠,吓死了!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种突然出现的人影或者声音,尤其身后人的吐息,都到脖子上了!

    脊背泛起一列鸡皮疙瘩!

    程风弯腰重新捡起被吓得抖落的缰绳,狠狠瞪了始作俑者一眼,直接上马离开。她也没想干嘛,就是看今晚星空不错,正好城外有一个峭壁,所以想着骑马过去看看。

    要是合适,说不定能爬到高处赏赏月。

    所以她丝毫不惧拉美西斯叫嚷,直接把人丢到了脑后。没想到过了会儿身后竟然传来另一重马蹄声,程风向后看了眼,皱眉抽了下缰绳加快速度。

    眼见峭壁近在眼前,视力很好的程风已经看到了峭壁上凸起的石块和缝隙,距离地面十来米的地方还有个突出的平台,正适合坐卧。

    她脸上浮现出一丝欣喜,而后猛地一拉缰绳,下马将裙摆一撕,借着月光只消一眼,就已经有了一条绝佳的徒手攀岩路线。

    无他,唯手熟尔。

    这种山壁上的凸起,在外人看来就是满屏乱石,但是在他们看来,每一个石块,一条缝,甚至一株草,都是登顶的阶梯

    程风趴在石壁上,身姿舒展,手脚衔接如行云流水,自带一种吸引人一直看下去的韵味。

    拉美西斯不过晚到几秒,眼前人就已经悬在了半空中。单薄的裙摆在微风中猎猎飘荡,柔美中自带刚强的棱角。

    和那个女人一样。

    “这怕不是猎豹转世吧······”

    喃喃感叹了一句,拉美西斯收起复杂心绪,走近了几步,以防她不慎摔下来,他还能接着点。

    当然,摔是不可能摔的,程风抓着那个石板一个360度的后翻,人就稳稳地坐着了。坐好后尤嫌不够,随手捡起一粒小石子丢了下去。

    “上不来就回去吧,还能趁早做个美梦。”

    拉美西斯深深地看了这个张牙舞爪的女人一眼,转身上马离开了。

    程风见状,挑起胜利的眉毛,双手交叉垫在脑后躺了下去。

    “舒服~~~”

    温度舒服~星空舒服~旷野的风也舒服。

    要是能有瓶气泡水就更好了。

    这个念头一出,程风就有点想念晚餐上的啤酒了。这里的啤酒和现代完全不同,不知道怎么酿的,口感清冽微甜,一口下去,和气泡水还真有点像。

    晚上不爱喝啤酒的她尝试过后都干了整整一杯。

    要不要再跑一趟呢?

    程风默默评估了一下,发现还是更想躺着,便撇撇嘴,不挣扎了。

    就这样默默吹着风,吹到人都差点睡着了,突然身侧“咚”的一下震动,给她吓清醒了。

    睁眼一看,好嘛,又是那张让她又爱又厌的脸。

    程风坐起,往旁边挪了挪和他拉开些许距离:“怎么上来的?”

    “不是上,是下!”拉美西斯伸手指了指,程风一看,旁边吊着一根绳子。他继续说:“你想坐在高处吹风你早说啊,这边有一条路可以骑马到山顶的。”

    “哦。”程风懒洋洋应了声。心说她要的可不只是“高”,还有“险”。不过多余的就懒得说了,交浅言深。

    拉美西斯像是没发现她全身心的抗拒似的,伸手将自己一直带着的啤酒罐子递了过去:“喝吗?”

    程风瞟他一眼。

    “是啤酒,听侍女说你挺喜欢的。”

    “那你有没听说我不喜欢你呢?”

    “不,你喜欢我。”拉美西斯咧嘴一笑,神色笃定又意味深长。

    程风:“······”

    她翻了个白眼,接过酒罐子仰头倒了一大口。

    畅快地打了个气嗝,程风抹了抹嘴,神色平淡地开口:“拉美西斯,你不应该把目光放在我这里。你找错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是不是微风和旷野的缘故,声音里带着一丝缥缈预言之感。

    拉美西斯心尖蓦地一跳,双眼如勾爪,牢牢锁定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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