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后来,她才知道,为什么那天新车那么巧被剐蹭,而外卖小哥又那么配合的赔偿。其实不过是季长安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好让她顺理成章地收下这个道歉礼物。

    他的经验和阅历远远的超过她,只需要略施计谋,就可以让她心甘情愿的重蹈覆辙。

    他更像是一个做局的人。

    但那时的何皎皎还是太年轻,有着女孩子心软的通病。更确切地说,应该是贪恋。才会把欺骗当作一种隐藏的爱意。

    从心底来讲,她是不愿意放弃这段感情的。

    于是,她也轻而易举地说了出自己的芥蒂:“那支笔。”

    季长安顿了顿,试探性地问:“就是那天晚上吗?”

    “不是!”何皎皎瞪他。

    季长安摸着鼻子笑了下,也没吭声。

    联想到那羞于启齿的画面,以及钟晚意拿着同样的笔签字的情景,何皎皎觉得难受。

    “我看到先前那个女的和你有一样的笔,那天无意间还听别人说那是她情人送的。”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情。”最后一句,她审视地看着他。

    季长安显然没有料到背后还有这一出,他说知道。

    何皎皎问:“你送的?”

    他没有回答。

    何皎皎缩了下手指,语气算得上是逼问:“所以呢?那天晚上她来找你,其实是再续前缘的?什么你叔叔的前妻,都是假的!”

    好不容易松下来的气氛,又变得火药十足,季长安觉得,她就像一颗小地雷,快要被引爆了。

    他只得从头讲起,让她平息怒火:“不是假的,她确实是我二叔的前妻,不过我们在中学就认识了,那时候她……”

    “我问你,你们是不是在一起过?!”她直接打断了他,语气很凶,简直像在质问一个罪不可赦的犯人。

    季长安说:“是。”

    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何皎皎牵强地扯起嘴角:“那就是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没什么可辩解的了,你住着旧情人的房子,她还留着钥匙,可以大晚上就来找你,而你也珍藏着与她一样的钢笔。

    “只是一支笔而已,不至于闹成这样。”季长安说。

    她闷着不说话。

    他又补充道:“你要是实在不喜欢,我可以扔了。”

    但何皎皎明显还在生气,只是话语里的破绽更大了一些。她冷冷道:“你舍得?”

    季长安静了半晌,叹了口气,说:“没有不舍得,只觉得是支笔而已,哪里知道你会想这么多。”

    见她不语,他又去牵她的手,捏着她的手指,软乎乎的一个个的。他说:“今晚回去就扔,以后都用你给我买的笔。”

    他靠得很近,倚在墙边,一只手撑着,挡住了她的视线,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

    何皎皎把头低了下去,便听见他的一声轻笑。

    ……

    那天,那把车钥匙还是回到了她的手中。

    何皎皎问他,为什么要送这个?

    季长安回答说是做律师常在外面跑,有辆车比较方便,免得日晒雨淋的。而且女孩子一个人走到僻静的小路,太不安全。

    何皎皎其实很想说,就算没车,她应该也不会淋雨了。因为从云浮村离开后,她的包里常备雨伞。

    但她没有说出来。

    关系一破冰,季长安的脸皮就更厚了。

    何皎皎是铁定不会再回去跟他同住,但也不妨碍人家常来找她。理由还都是冠冕堂皇得很。

    “所以这就是你作为被害方的代理人,要跟我沟通的事情?”何皎皎走进他家,看着满屋子的玫瑰,心里不可谓不触动。但想到在上班时他是以工作的借口把她骗到此处,又觉得儿戏。

    季长安说:“有什么问题吗?你心情好点,才更有利于我们沟通案情。”

    何皎皎说:“呸!”

    她随手抽出一支玫瑰,拿在手里晃着,坐在了沙发上。

    “还真是花里胡哨的。”她点评道。但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嘴角彰显着她的满意。

    季长安递给她一杯水,倒还真的跟她讨论起案子来。不过形式上虽然是两人作为对立双方在讨论,而实际又像是他在辅导她作业一样。但经过他的提点,何皎皎确实思路清晰了很多。

    她抿了一口水,说:“知道了,我会去劝说李晋给予一定的赔偿,也希望你们这边能出具谅解书,好让我做罪轻辩护。”

    季长安点点头,突然向她伸出手掌。

    “什么?”何皎皎不解。

    他理所当然道:“你不是要送我一支笔吗?拿来,我真没用的了。”

    何皎皎呛咳一声,问:“我什么时候说要送你了?”

    季长安说:“我不管。”

    平心而论,自从认识以来,他送过她很多东西,便宜的贵的,大到一辆车,小到街边的一串糖葫芦。而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向她讨要东西,哪怕起因也是和她有关。

    她把包拎回来,埋头翻找了好一阵,才找到一支笔,丢在沙发一边。

    “呐。”

    一支塑料的,街边卖两块钱的签字笔。

    季长安从沙发上把笔捡起来,夸张地对着灯光观察了一下只剩一半墨水的笔芯,感叹道:“真是大气啊,皎皎。”

    何皎皎哼了哼,说:“李繁说了,给男人花钱,倒霉三年。”

    他也不计较,反倒是说她俩是真闺蜜,末了还玩笑道:“我们皎皎真是把持家的好手,我有福了。”

    明明知道他在说笑,但她的心还是为之一震。

    所里还有其他的事,她也不想久留,站起身就要走。只是眼神无意中落到垃圾桶里,里面静静躺着那支黑色的钢笔。

    她抿了抿嘴唇,离开了。

    只听见他在背后嘱咐,开车小心。

    ……

    然而,她并没有如先前跟季长安说的那样,赶着会律所,而是开着车飞快地赶往医院去。

    她终于想起来了。那一次,她和刘姐去医院调取王大军的材料,然后遇见了季夫人和周欣。就在那个时间段,她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撞了,男人还鼻青脸肿的。

    李晋就是那个男人。

    难怪她会觉得他很眼熟。

    她推算了一下时间,那正好是李晋去威胁彭涛的案发时间,但他怎么会去医院看病呢?

    她没有告诉季长安这个疑点,而是自己一个人去了医院求证。而这次医院的态度倒是挺好,她轻松地拿到了诊疗记录,果然证实了她的想法。

    李晋在撒谎。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惊了她满背的汗。

    开庭在即,她没有把握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说服李晋说出真相,便打算到时候申请休庭,再做处理。

    果然,李晋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想法。

    很快,正式庭审。

    她的担忧没有实现,因为被害方爽快地拿出了谅解书,但针对的却是陈黎。

    彭涛是个儒雅的中年男人,他推了推眼镜,说:“我自愿对陈黎敲诈我的行为做出谅解,不再追究她的任何责任。希望法庭能从轻处罚,也希望她改过自新。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何皎皎猛地望向坐在对面的季长安。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还提交了一系列新的证据,所有证据指出,敲诈彭涛的人只是陈黎而已。她在自己的提包上装了针孔摄像头,拍下自己和彭涛的亲密视频,但不小心视频被李晋发现了,他只是和彭涛打了一架。然后陈黎借着他的名义,给彭涛送去了一张纸条去敲诈。至于那个男孩,DNA报告显示和李晋才是真正的父子关系。

    李晋无言以对,在庭上终于承认自己包庇的罪行。

    “这两年日子不好,她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她要是进去了,我的两个孩子谁来照顾。”李晋站在被告席上,看着陈黎说道。

    因为案件事实发生了重大变动,法庭宣布庭审中止,而李晋也没有再委托何皎皎作为新的案件的代理人。

    她走出法院大门,等季长安出来。

    “你早就知道了这里面有问题?”

    等他走到她面前定住脚步,她先开口问道。

    季长安说:“是。”

    难怪上次去他家,跟他聊过,她才突然觉得李晋的供述有问题。她以为是自己想到的,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她终于有能力与他抗衡,但事实却告诉她,人家早就知道了,而且还变着法提点你。他早就把你的想法看得清清楚楚,还预判了你自以为是的行为。

    他知道你想捅他一刀,他早有防备,却还乐呵呵地给你递了刀子。

    这相当于一种逗弄。

    但她实力太弱,又无力反抗。

    季长安上前一步,摸了摸她的头顶,说:“小姑娘已经进步很大了。”

    何皎皎拂下他的手,没有说话。

    车里一股新的味道,加上车载香薰,提神醒脑,以致于何皎皎的观察力异常敏锐。

    窄窄的后视镜里,照见后面跟着一辆黑色的宾利,保驾护航一般,也跟着她慢慢的行使。

    她的车里放的是张学友的《秋意浓》,正好应了车窗外的秋景。秋天又深了,隔着厚厚的玻璃也能感到外面的凉意。落叶就像一场黄金雨,窸窸窣窣地吹下来,雨刮器一推,视线重新清楚起来。

    她打开双闪,靠边停了下来。

章节目录

暗恋未遂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且行之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且行之并收藏暗恋未遂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