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煜认识夏初,夏初是学校暑期班新来的数学老师,每次上课都格外“关照”他,而今天他又是逃课出来的,之前在陶奶奶家的时候,他就已经被被这位冷冰冰的数学老师说教一番了。

    在向煜头疼的时候,一个好听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医生说吃完药睡一觉就能退烧,你之后要注意休息。”

    向煜一抬眸,便看到苏心屿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在与苏心屿对视的瞬间,向煜一怔,他看着苏心屿美丽的眼睛,竟有些移不开目光。

    不过很快,向煜红着脸慌乱地移开视线低下头。在沉默了一会后,他小声开口:“姐姐,谢谢你。”

    虽然是感谢的话,但向煜的语调有些谨小慎微,甚至还带着点小心翼翼。

    卫生站的老医生因为要下班关门了,催促他们离开。

    苏心屿问向煜:“你的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

    只是听到苏心屿的话后,向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眼神顿时失焦。

    苏心屿看到向煜异常的反应,想起陶奶奶说向煜家中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自知失言。

    “你是我的学生,我送你回去。”

    清冷的声音响起,在一旁一直未说话的夏初,在这时开口。

    听到夏初的话,向煜僵着身子垂眸不语。

    一时之间,房间里变得异常安静,没有人再开口说话,直到老医生再催促了声,尴尬的氛围才被打破。

    下楼后,在离开前,谢林风将修好的手机还给苏心屿,还顺带让苏心屿和夏初将一台修好的微波炉带回给燕妮。

    谢林风的工作台旁是一张电脑桌,修理完手机,他就打开电脑开始玩魔兽世界。他这维修店看着破破烂烂的,但他头上戴着几千的耳机,用的鼠标键盘也看着不便宜的样子,俨然一副电竞选手的架势。

    陆野回到理发店后,就将店门锁上回家吃晚饭了。

    傍晚时分,岛上的天空是大片的火烧云。

    夏初启动车子往环岛公路开去,苏心屿往后瞄了一眼,向煜正板着脸一言不发地坐在车后座上,好看的脸紧绷着,显得异常严肃。

    夏初和向煜虽是师生,但苏心屿发现他们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尴尬生疏。

    向煜的家在大浔岛朝东靠近大海那一块,离傩风里不算远。

    越野车从环岛公路上下来后,便开上一条石子小路。这会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空的颜色变成暗蓝色,无数钻石一样的星子点缀在天空上。

    越野车往前开了一段距离,远远的,苏心屿看到有一道黑烟伴随着火光往天空上冒,夏初也看到了那道黑烟,便加快了车子的速度。

    等到车子开到向煜家前的时候,他们发现那道黑烟竟是从向煜家中冒出来,海边的独幢小楼已被火焰环绕。

    “啪”的一声,车后座的门被向煜打开。

    火光烧红了海边上方的天空,向煜咬着牙齿想要冲进着了火的房子里,但被刚下车的夏初拉住了手腕,无法再往前半步。

    苏心屿按住向煜的肩膀:“房子里还有人吗?”

    向煜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摇摇头:“没有人了,家里只剩我一个人。”

    “但是,妈妈……”向煜的嗓音带着哭腔和嘶哑,“妈妈的照片还在里面。”

    即便他的妈妈抛弃了他,他依旧将她藏在心底。

    苏心屿在心底一声叹息,抱住向煜。

    怀中,向煜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呜咽出声,像是只无家可归的小兽。

    对于向煜此刻的痛苦,苏心屿感同身受,一个孩子不仅早早地没了父母,现在连容身之处也没了。

    眼中泪水渐渐弥漫,一滴眼泪从苏心屿脸上滑落。

    “别哭。”

    冰凉的指尖从脸上划过,擦掉了苏心屿的泪水。

    苏心屿抬眸,撞进了夏初深沉如夜的目光里,他烟灰色的眼睛倒映着火光,眼中的光芒摇摇欲坠,像是易碎的残次品,稍一碰触就会破碎。

    这一眼,让苏心屿在不经意间捕获到了夏初掩藏在眼神深处的脆弱感。在夏初的眼神中,她读出了某种能产生共鸣的情感。

    房子在他们赶到时,就已经烧得只剩个架子,不久后便轰然倒塌,只剩一片灰烬。

    向煜在灰烬中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完好的东西,最后只找到一个陶瓷相框。

    海风一吹,带着灰烬吹向他的脸,向煜将相框抱在怀里后,跟着夏初和苏心屿回到车中。

    越野车在夜色中启动,缓缓驶向傩风里。

    燕妮的民宿空荡荡的大厅里,夏初坐在落地窗边的原木餐桌旁,他左手拿着铅笔,在一张素描纸上快速画着。

    苏心屿坐在夏初身边,看着夏初速写,渐渐的,她的目光被夏初的手所吸引。

    夏初的衬衫袖口半挽,露出一节冷白的腕骨,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像是用上好的白玉打造出来一般,这样的手比她见过的许多钢琴家的手都要好看,也更适合弹钢琴。

    不一会,夏初就将画像画好了,他将素描纸推至向煜面前。

    向煜坐在夏初对面,看到纸上的画像后后,原本有些空洞的眼中出现了光。

    素描纸上是一个女人的速写画像。

    看着画纸上的女人,苏心屿不禁暗叹夏初真是厉害,只是听向煜描述了一下他妈妈的样子,就能画出这么逼真的画像。

    向煜拿着素描纸的手有些颤抖,不一会便小声抽泣起来。

    苏心屿神色有些动容,她伸手摸了摸向煜的头。

    大厅里暖色调的灯光在夏初轮廓分明的脸上落下一片阴影,他静静注视着向煜:“你家着火应该不是意外,我刚刚已经报警了,警察会坐明天早上的轮渡过来调查。”

    听到夏初的话,向煜失神地点了一下头。

    但在沉默了一会后,他咬牙说道:“一定是码头那边的人放的,老爸以前为了买船找他们借钱,但在钱没还清的时候出海发生意外去世了。这几年,我经常去码头那打工,帮货船搬货物,想要挣些钱还掉一点老爸欠的债。他们觉得我家欠了他们那么多钱没还,我去那打工还抢他们的工作,就总找我的麻烦。”

    说到最后,向煜的嗓音变得有些哽咽。

    向煜的话让苏心屿想起早上追着他的那些人,她看着向煜脸上的伤痕,他还只是个孩子,那些人下手竟这么狠。

    挂在门前的风铃一阵晃动,一个婀娜的身影往餐桌走来。

    “都饿了吧,先吃晚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后再说。”

    燕妮端着三碗海鲜面到桌前,她将海鲜面摆放到每个人面前,向煜还是小孩子心性,又加上饿了一天了,见热气腾腾冒着香味的海鲜面放在他面前,便抄起筷子埋头吃起了面。

    燕妮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时间不早了,你们吃完面就早点回去休息。”

    碗里,面上放着蛤蜊、蛏子和青菜,还卧着一只吸满了汤汁的荷包蛋。

    苏心屿吃了一口面,面很劲道汤汁鲜美,十分好吃,她对燕妮灿然笑道:“面很好吃。”

    燕妮看到苏心屿的笑容一愣,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夏初身上。

    落地窗边,夏初安静地坐着,他垂眸用餐的姿势也很优雅。

    见此,燕妮失神地对苏心屿点了一下头,便端着托盘离开了。

    吃完面条后,夏初就带着苏心屿和向煜回到自己的住处。

    夏初的房子空荡荡的,只有他的房间有家具,其他房间连把椅子也没有。这个点隔壁的陶老太太又已经休息了,不好打扰她借房间住一晚。

    最后在废弃的杂物堆里,夏初勉强找到一张棕榈床垫,和椅子组合一下铺上席子,就是向煜今晚睡的床了。

    而夏初的房间让给了苏心屿,他自己将房间里的沙发搬到一楼,将就过一晚。

    苏心屿洗了个热水澡后,便早早上床了,新换的床单被套有太阳和青草的味道。

    窗外,不久前还漫天星辰的夜空开始飘浮着厚厚的乌云,天气多变的岛上又开始下起了雷雨。

    苏心屿听着外面的雨声,叹了声气,头顶的天花板似乎在旋转着,她躺在床上觉得头有些发烫,大概是昨天淋了大半夜雨,发起了烧。

    苏心屿起来吞了颗感冒药,听着窗外隆隆的雷声和雨声,在药效的作用下,很快便意识模糊地睡着了,只不过光怪陆离的梦境在入睡不久后开始侵蚀她。

    梦境与回忆交织在一起。

    在梦中,她再次站到了帕格尼尼国际小提琴大赛的决赛舞台上。

    白色的聚光灯打在她的身上,17岁便进入决赛的她,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舞台之下是黑压压的观众,她看着舞台下影影幢幢的人影,颤抖着双手无法演奏小提琴。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明明记得,她在决赛上的演奏很完美,拿到了大赛空缺多年的第一名,为什么现在她却对演奏小提琴有着无尽的恐惧。

    一阵雷声在她的耳边响起,装饰华丽的决赛会场和舞台下的观众全都消失了,大雨从乌黑的云层降下,她站在一个大门前。

    她浑浑噩噩地推开大门,室内,浴室里不断传出水滴声。

    浴室里,白色的地砖上落着大片黑色鸾尾花,而林鸾穿着一身黑色长裙躺在浴缸中,手腕上流出的血染红了浴缸里的水。

    在这一瞬间,满目的血红让苏心屿彻底从混沌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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