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群架事件,虽然学子们一口咬定是同窗切磋,可方伯辉早从细枝末节了解事件来龙去脉。

    心道还是不能降低选择标准,看着这些自大“玩意”当真眼疼。

    招赘亦不是可行之策。

    在方伯辉思考观察梅山城之外适龄郎君时,终于第一次有媒婆上门。

    李媒婆是城里有名巧嘴,面善富态能说会道。办事牢靠,名声不错。

    只是今日坐在正厅之上却略显拘谨,畏惧方山长威势是一方面,但另一方亦是不好得罪。

    看在银钱份上,最后还是在方伯辉审视之下硬着头皮开口。

    “方老爷子,老婆子今日来呢,是为城中豪绅李家大郎君来求娶您掌上明珠。”

    方伯辉听到李家已经毫无兴致,李家豪富,但只是二代而已。又是商人之家,大郎君李御杰纨绔子弟一个。

    跟儿子那种棋琴书画诗酒玩乐纨绔还不同,这人眠花宿柳,小小年纪恶习颇多,根本不在他考虑孙女婿行列。

    “有劳。”方伯辉维持自己风度,温和回应:“只是孙女婚事老夫另有安排,得李家偏爱愧不敢当。”

    这拒绝之意太过明显,按照以往经验,大家互相寒暄几句,李媒婆就会识相告退。但那李家出手阔绰,只要事成,银钱可再加。

    “是这样,方老爷子。”李媒婆敛去笑容直接道:“方小姐情况,李家人略有耳闻。她体弱,十六岁月信未至,这身体确是不适合为一族宗妇。”

    方伯辉听她如此直白,老脸一寒。

    尽管女郎私密之事大夫们紧守医德不会多嘴,但肯定防不住有心之人打听。想到这里,更是厌恶李家作为。

    一侧厢房,方时祺来见祖父因听客来访暂避到此喝茶,她听到后没太大反应。

    即不不伤心也不难过。

    私下她看过众多医书,会对着脉络图给自己扎针。以前她总觉得是这些大夫医术不济,自己治疗以后发现并非如此。

    月信未至,证明不能生养。今人传家,甚为看中子嗣出身。一位不能生养正房夫人,形同虚设,更何况还不知哪一天会不会一命呜呼。

    李家儿子她未曾注意过,连祖父花名册都没上,想必也不是可选之人。

    “但李大郎君在前几日七夕灯会上对方小姐一见倾心,非卿不可。所以……”李媒婆踟躇再三,终究把话咬牙说完:“李家欲聘方小姐为贵妾。”

    呵!她方时祺居然如此不入梅山众人之眼,竟然得沦落给他们做妾!真是好大野心呐。

    方时祺眼底满是厌恶之色,不动声色继续喝茶。

    “啪”方伯辉则火冒三丈茶碗直接摔碎到李媒婆脚边,飞溅茶水碎片溅湿她裙摆。

    茶碗飞来之时李媒婆下意识挡住头脸,“啊”的失声大叫,以为茶碗会朝面部直砸而来。

    好险!

    她拍着胸口叹气。不过她高兴过早!

    方伯辉负手而立,苍老身躯挺拔如松,他老脸隐寒,眼眸冰冷:“老方,你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婆子给我拖到府门外打到她清醒为止。”

    “是,老爷。”管家憨厚脸庞满是怒气,家仆们更加不敢怠慢,直接捂嘴把人拖出去。

    李媒婆呜呜求情,眼泪簌簌而下。被按在地上捶打之时,悔恨不已。

    悔不该贪恋黄金,这苦心经营好名声不仅毁于一旦,还要受皮肉之苦。

    “这些礼物都给我扔到李家门口,他们家可真是敢开口。”方伯辉已经脑内想出一百种阴谋诡计针对李家。

    管家领命而去。

    李家欲纳方娘子为妾这事在梅山闹的沸沸扬扬。方伯辉高调回敬,自是要威慑其他有此歹心之人。

    此事以后,貌美家资丰厚大家闺秀方时祺,更是乏人问津。

    婚事便一直蹉跎着,如今十七岁过半,还没有着落。

    “一见倾心,非卿不可。”魔魂低笑。

    贪恋皮囊之美而已。

    七夕节,上弦月下,灯火阑珊处。

    它一袭朱砂绫裙,浓烈张扬,飘逸华美。红纱遮面,仅余一双花瓣眼瞳裸露在外盈盈生波,亦魅惑人心。

    它随意坐在闭门粥铺对面店铺之外,双手托腮,一副痴痴模样,打量二楼。

    又是一年乞巧节,沿街灯火如簇,行人络绎不绝,见貌美女郎痴坐于此,打量她同时,不忘跟随她目光一起望向粥铺二楼。

    本以为有甚稀罕物可瞧,却发现竹窗紧闭,灰扑扑墙面无甚可欣赏。

    “这位仙子,啊……不,这位娘子,您在看什么呢?”只是跟着凑热闹,却发现貌美女郎的年轻郎君嘻笑发问。

    “看美人。”魔魂并未回头,只回答。

    “您不就是么。”郎君言语直白,带着调侃之意。

    他再次细细打量,除了铺墙,哪里有人。“哪里有,看不见呐。”

    “有的。”魔魂视线穿透墙面看进朴素房间,其内一树一草都观察仔细。生怕遗漏细节。

    雍鸣原本闲适倚窗曲腿看书,此刻只能就地打坐戒备,二人隔墙对视半晌。

    书妖、梅树妖、荷花妖、灵渊、滴星还有炎霄凑在一起围列窗边,打量占据方时祺身体的魔魂。

    “分明还是时祺面容,”书妖担忧不解道:“总觉得她分外妖媚诡异,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皮囊只是载体,神魂已换,气质自然不同。如何能一样。雍鸣心想。

    这是十年来,第一次见如此明丽色彩出现在她身上,魔魂若端坐不动,那种明艳清魅之感,倒让他有几分恍惚。

    以为是故人归来。

    众人自然瞧不见墙内情况,纷纷看着街边美人。见她孑然一人,身边又无家仆相护。且媚眼多情,心神动荡之下,胆子便大起来。

    “这位娘子,”搭话郎君痴痴看着她,邀请:“破墙有甚可看,不如我带您去闲逛,欣赏七夕灯火,再吃些可口小食。”

    “不要。”魔魂懒得听他聒噪,拒绝道。

    “那去裁缝铺买些华衣美服,去胭脂铺挑选一些上好水粉,或者到首饰铺子选些精美头饰也可……”郎君见其长发只简单用一根朱色绸带系住未见任何发饰,遂提议。

    虽然这种随意更增加她洒脱魅惑,但郎君深知没有女郎不喜欢这些,比如他母亲,妻子,姬妾,还有秦楼楚馆那些倌人。

    但她们未能有她一分蛊惑媚人。

    “被这种苍蝇觊觎,你很愉悦?”方时祺冷冷问魔魂。

    “我想杀人!”魔魂此刻想直接抠掉这人眼珠子,踩爆!惩罚他有眼无珠。

    “最好不要,除非你今后都不出门。”它这招摇装扮,与她天差地别,因带着面纱。四邻一时难以认出,不代表一直认不出。

    “真是束手束脚。”魔魂佯装入睡骗过仆从换衣出门,想逛逛这人间乞巧节。

    也想看看让它“一见倾心,非君不可”的“美人”雍鸣。

    “你们追求女郎手段可真是出奇一致呢!”魔魂游荡三千界看过不少红尘俗世,读过数不清话本。对郎君这些手段了如指掌。

    “我们……?”郎君想歪意味深长一笑,问:“独身沿街而坐,果然是哪家妓馆新倌儿么?你叫什么名字?竟想到此等当街拉客好主意!”

    “呵呵。”魔魂早感知到他欲念,它站起身,朱红绫裙鲜艳似血,似在昭显主人怒气。

    只见她抬起纤腿,一脚直跩那人胸腹。郎君直接飞出百米外,撞上小摊,他呕血痛晕,惹得路人惊叫。

    见状,围观众人立马退避三舍,不敢再小瞧她,对她来历越发好奇。

    “你非要如此高调?”方时祺蹙眉质问。

    “此气虽小,”魔魂振振有词:“不发我魔心不悦。”

    “……”方时祺无言:“现在最稳妥之法是立刻离开。”

    “我不……”话未说完,正要继续坐回凳子。就感觉一高大身影直接拉住她手腕,将她拖出人群。

    魔魂正要看看是哪个人类狗胆包天敢随意碰它,鼻尖嗅见甘冽冷香,令它憎恨又迷恋。

    目的达到,它勾唇一笑,侧身紧紧抱住那人。

    挺拔身形僵住,细臂环抱之下,劲腰瘦窄,只抱满怀坚硬骨骼。

    方时祺感受被未知屏障阻隔,感触并不真切。之前嘲笑他清苦,瘦弱,皮包骨。

    哪知竟真是,皮,包,骨!

    “你能否不要像个登徒子一般!”她生气低斥它。

    “神君的腰可真细啊!”魔魂占到便宜嘻嘻一笑,评价道。

    根本不理会神魂里方时祺如何羞恼。

    雍鸣很快掰开它束缚迅速抽身离去。

    他步履稳健行至小摊前,雍鸣向摊主赔罪:“对不住。”

    并赔付损失。

    至于那浪荡子,他家仆已经将人抬走。临走前还回头看他们,似乎要记住。

    “神君为何过的如此清苦。”魔魂见他空荡荡钱袋子,灰扑扑素衣,不赞同道:“这繁华人世间虽然力量微弱,但小玩意可不少。耽于享乐之人亦不断研究奢靡之法,享受一下又何妨。”

    雍鸣站在七夕繁密街灯之下,满身暖黄光晕,似是神光笼罩。他锐利凤眼似是穿透魔魂身体,缱绻望向神魂深处方时祺。

    清冽嗓音温缓,说:“身若不苦,福禄不够。心若不苦,智慧不开。”

    方时祺博览群书,涉猎广泛,她知下面还有:心若不死,则道不生。

    “哼!”魔魂默默念咒,魔气又开始吞噬方时祺心智。

    “这般眉目传情,神君,她不知道的。”它嫉妒之念升起,语气蛮横:“时祺她已被我掌控,你还妄想她可以修心挣脱我束缚么!”

    雍鸣清瘦高大身形不动如山,凤目深邃,眼神坚定:“我知道她可以。”

    哪怕多坚持一天也行,等他找出驱魔之法。

    “你不能左右我!”方时祺神魂和魔魂一起冲他低喊!

    “神君,我有独立意志。”魔魂眉眼弯弯,嗤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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