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魂受到重创,暂窝在院子养伤。

    自圆善手骨被魔魂捏断,为魔魂梳头丫鬟换过一个又一个,管家无法找出让女郎满意之人,所幸圆善手伤终于痊愈,马上换回伺候。

    “掉发,很奇怪么?”魔魂自镜中看见圆善平静将断发全部收好,突然发问。

    “不奇怪。”圆善手伤痊愈后一直被约束在房间练字,现在自己未受伤右手正在隐隐作痛是,她回答:“人正常每天会掉头发也会长出新发。”

    “只是你家娘子我,掉发更严重是么?”魔魂恶意笑着。

    圆善心头一哽,气闷无言。眼看要哭出来,她瞪着它说:“你不是娘子。”

    “我怎么不是。”魔魂坐在梳妆凳上揽过小丫头身体,攥紧她双臂压制反抗,小脸靠在丫头腰侧。

    “你看,眉眼弯弯,牲畜无害,这不是娘子我最擅伪装的模样么。”它学着方时祺软糯嗓音,缓慢说:“你听呢,慢腾腾地,又娇又软。是不是雍鸣最喜欢的。”

    “不像!”圆善不欲看它,别开脸。

    魔魂站起身,十七岁身躯却不如十五岁丫鬟高挑,她一脚踹在丫鬟膝窝,听她痛叫跪下,俯身捏住丫鬟下巴。

    两张脸亲热靠在一起。

    它可不管丫头怒目而视,低笑:“小丫头,你明知道。你家娘子早已入魔,所以我们是一体的。”

    “你满眼只有邪恶贪婪,娘子才不这样!”圆善倔强忍着哭腔,却阻止不住眼泪掉落。

    “哦?”魔魂听她如此评价反思自己。

    它试着敛去眼底情绪,反复尝试数次,依然无法成功,镜中之人花瓣眼眸依旧强势无法柔软。

    眼神是人心魂之镜。

    它独身游荡,知晓世事,却不通情。

    为何呢?因它没有身躯,没有完整神魂。现在它终于弄来一副天地至宝之身,不死之魂可以承受它魂魄恶力,只待强制融魂。

    一切都非常完美,马上就能拥有完整身躯。

    还差,一颗心脏。

    一颗神明不死之心,才配得上这幅躯体。

    可是,那颗完美心脏,在雍鸣身上。

    而它自第一眼见到他神清骨秀缥缈如仙模样一直无法忘却。

    起初因他血脉复杂,它觉得他特殊。后来它要得到要吞噬,只为自己万年渴求得到满足。

    最后,它明白这种渴求,叫独占欲!

    而这种占有欲念,就是人类所说恋慕、倾慕、爱恋、怜惜,不管如何区分细微差别,总之都是爱欲,自然得独享!

    它要雍鸣只看着它,恋慕它,爱着它!

    可人心真是难以琢磨,雍鸣不会爱它!且欲除之后快。

    想到这里,它愤怒异常,一掌劈碎妆台。

    即使妆台破碎,怒气却未能得到宣泄。

    魔气掐住圆善脖子,它飘起,居高临下俯视,高傲道:“你教教我,如何能满眼无辜,看软雍鸣那颗石头心肠。”

    “你这个魔鬼!”圆善双手恢复自由立马掏出符咒,但她来不及念咒,已全部被魔魂抢走。

    “练字力气都拿去鬼画符了是吧。”符纸直接被魔气撕裂。

    它道:“这么不听话,真该罚!”

    “听过十大酷刑么?”它阴森森幽幽吓人,说:“剥皮、抽筋、腰斩、车裂……”

    “我觉得你应该去修炼而不是在这耍嘴皮子吓唬人!”方时祺在神魂深处打断它,顺便善意提醒。

    “你真虚伪,时祺。”魔魂吹吹指甲,看着红艳指甲,又忆起雍鸣痴念神情,烦躁收起,想拔光。

    “你应该求我不要杀她。”

    “我求你,只会助涨你气焰。”相处这么久,她已经摸清魔魂处事作风。

    “回去好好练字,再鬼画符……”魔魂威胁说:“把你指甲拔干净。”

    圆善直接被扔出院子。摔在院门口,她无助伏在地上大哭。

    “又没死透,别这么着急哭坟!”魔魂阴凉声音响在圆善耳边。

    魔气震落院门牌匾,直砸在圆善脚边,把小丫头吓的跳起来,哭着跑开。

    “微芒。”魔魂念着牌匾上俩字,低低冷笑。

    方时祺感知它复杂情绪翻涌。她凉凉看笑话:“不修炼么?”

    “闭嘴!”它突然驱动体内魔气攻击方时祺,对方狼狈躲避。

    “微芒,微芒!”魔魂不知为何发癫,在神魂里不停攻击,还在念叨方时祺院子名字。

    “你在发什么疯?”方时祺能力有限,力犹不敌,被魔魂逮住,它不停幻化利刃,往她胸口攻击。被雍鸣留在她神魂清正之气弹开。

    咒法之力亦全部反弹给施咒本人,魔魂承受躯壳反噬之痛,“哇”突出一口血。

    最后还不是伤到自己!方时祺虽然没有直接承受伤害,可是这本是她身体,身体受伤她如何不痛。

    雍鸣这个混蛋,什么狗屁神,什么守护,他只会伤害她!

    “院名触到你哪片逆鳞?”方时祺被她莫名其妙攻击,怒声质问。

    微芒这个院名是父亲还在世所取,出自“微芒不朽”,取其明亮坚韧之意,意在鼓舞她不要因为病痛放弃希望。

    魔魂不言语,方时祺自是无法窥探它想法,感觉怒气渐消散后,它竟然十分伤心。

    她感受心窍之处,那里自是空空一片,确定魔魂没有在她神智不清时长出一颗心。

    无言半晌,在方时祺闭目打坐准备入定时刻,魔魂突然开口。

    它说:“微芒、滴星曾是昆仑山著名佩剑,声震六界。乃昆仑掌门钧行仙君为爱徒铸造。”

    然后呢?

    方时祺正欲细听,它却又不说话。它惯爱吊人胃口,总是每次只说一部分。她已经习惯。

    “滴星是雍鸣佩剑,你说微芒属于谁?”魔魂阴阳怪气继续说。

    “我的?”她不可思议问。

    “是的。”魔魂给予肯定,它讥讽补充:“神剑微芒曾随妖神惩奸除恶,驱魔除秽!”

    如今微芒剑主却入魔成为傀儡,不可谓不讽刺。

    但不管是妖神时祺,还是神剑微芒那都是前世之事,她都没有任何记忆。

    感觉离自己十分遥远。

    “所以,雍鸣是我师兄?”她推测两人关系。

    “师弟。”魔魂道。

    “什么?”方时祺无法想象雍鸣端着一张悲悯众生端肃脸庞恭敬喊自己“师姐”模样,噗嗤笑出声。

    魔魂怒气渐起,它嘲讽:“你陨落时候是人蛇之身成年年纪,一千八百岁!他那时一千岁!你年长他八百岁,你好意思,可以叫。”

    说到陨落。方时祺咳嗽掩饰尴尬。

    认真问:“那我是如何死的?”

    “我如何知晓!”魔魂说:“那时我还未清醒。”

    “之上这些事你为何如此清楚?”方时祺自是不信。

    “推测。”

    魔魂在三千界游荡,遇到灵气充足之地便停留饱餐,休憩以后,不着急狩猎便些话本打发时间,遇见门派藏书楼就进去观看。

    昆仑之战,乃魔仙两族之战,人族又不是直接参与者,记录零零散散,它存活够久翻阅书籍够多,才拼凑这些。

    关于昆仑之战记录最多是妖神陨落,至于雍鸣不知为何仿佛被刻意抹去一样,无任何典籍特意提及。

    不然一听“雍鸣”这名字就应该知他来历才对。哪里需要周旋如此之久,才揭开他身世呢?

    或许只是人族典籍未曾记录,其他各界有详细记载。但它未曾去翻阅自是不知。

    “你真是聪慧。”方时祺由衷赞美,也足够有耐心。不然她怎会步步落入它陷阱,成为傀儡。

    当然这不包括遇到与雍鸣相关之事。

    果然雍鸣不仅是她死敌,也是它克星。

    “我自是知道。”魔魂并不需要她称赞增加信心。

    它目前忧心是雍鸣不爱它。

    如何获取郎君喜爱,它博学多才倒是信手拈来,都是些人世间无聊重复手段而已,放在雍鸣身上并不好用。他可不是一般郎君。

    他是心性坚韧昆仑山神,是能为挚爱……

    想到挚爱又觉得胸闷气短!眼下有妖神时祺正欲复生,过去有神女让他思慕出神,念念不忘。

    他有过众多复杂感情纠葛么?

    魔魂仔细回忆自己所见所闻,从记忆深处再扒出一条信息。

    “雍鸣似乎拒绝过与你结婚契呢?”它终于找回一点气力,顿时开心起来。

    “婚契?”方时祺知道婚契跟人世间婚书是一样的。

    “他俩相差八百岁,为何?”她并没有把那个陌生女神当做自己。

    “八百岁如何,妖神成长缓慢,不能以正常妖龄计算。”魔魂解释。

    这样那雍鸣一千岁时候,按照换算妖神才堪堪十八岁。

    “这也够复杂。”她想六界众生,似乎皆有不同。

    “他们为何结婚契?”方时祺好奇。

    "自是采阳补阴,"魔魂说出自己猜测。

    “你们人蛇族女妖是天生纯阴圣体,被抓去当炉鼎不在少数。修炼速度一日千里,若是与纯阳之体双修,进步更是神速。”

    由此推断,雍鸣竟是纯阳之身。

    “被人采补,拒绝自保,很正常。”双修结契这种事如非双方自愿,总不能强迫。

    “你以为妖界随便抓一个就是人蛇后裔么?”魔魂知她孤陋寡闻。

    又解释说:“人蛇一族被法则约束,存活艰难,族中女妖被捕杀豢养,早子孙凋零。能与她们合修,是多少修仙者梦寐以求之事。”

    “那他可真是不识好歹。”方时祺适时评价。

    “有捷径谁不愿走。”魔魂想到此处,突然喜悦说:“因为不喜欢不爱!因为必须被迫背负,助妖神快速修炼。”

    若真是这样,倒是可以松一口气。什么生刮骨血,以双目换回她魂魄,如此深情厚谊,真是让人窒息。

    幸好。幸好……只是责任。

    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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