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魂总爱把他出身挂在嘴边,讽刺时候拿来讲一讲,揭他伤疤时候也要说一说,可从未真正去审视,这些身份代表意义。

    据典籍记载神界一直统御六界,高高在上,威严不可忤逆,人间界如此暗讽,可见早已生出不满之心。

    神界自娲皇陨落,羲皇沉睡,早失去六界霸主地位,隐现颓势。古神接连或陨落或沉睡,除去最早自然之神寥寥在位维护六界运转,其余神祇都是六界修炼飞升而成。

    出身五界中,表面对神界俯首称臣,内心作何想法,尚不可知。

    魔界兵强马壮不断挑衅,意欲统御六界。

    其他四界暂时袖手旁观保持中立。

    不然三十三天嫁洛水神女到魔界当做两界交好表态就可,为何将女神视为叛离。足见神魔两界交恶已深,连表面功夫都懒得维持。

    两界术法相冲。实际上魔界术法跟任何一界都无法完美契合。

    洛水神女却平安产下神魔之子抚养长大。

    雍鸣存在,绝对是六界奇迹。

    他先是得仙界大派,昆仑派掌门庇佑在昆仑学艺千年。又得天地至宝不死妖心,可与天地同寿。获得昆仑意志成为山神。

    魔魂不知雍鸣究竟怎样成为山神,仙魔大战后,雍鸣记载大都被强行抹去,这些仅仅是它根据人间界记载猜测。

    身怀三界血脉,道法高深可比肩一界神主,不然他如何坐稳妖界之主,妖王之位。

    魔魂陷入深思。

    继续思索自己万年所读各种典籍,试图挖出更多雍鸣隐秘。越是回想,越觉得他惊才绝艳,本该耀眼,自己对他一见倾心,可谓眼光独到。

    它沉浸在探知心上人各种事情上,想要了解他更多。

    等吞噬方时祺魂魄后,可以尝试冲破界壁去其他五界看看,能知道更多关于雍鸣趣事。

    可以抓来他身边小妖询问,或去妖界闲逛一圈,甚至能上昆仑看看,看他少年学艺之地,再去冥界告诉微笙他们已经成婚,最后去魔界修炼。

    早日修出自己身体,不用再去诓骗别人躯壳。

    它计划幻想着未来,渐渐上瘾。

    “师弟,当真举世无双。”安静半晌它突然轻笑一声,由衷赞美道。

    魔魂沉闷良久,久到雍鸣以为它在入定,花瓣眼眸突然迸发溢彩,满眼爱慕痴痴凝望他。一派纯粹,并未带有任何目的。

    这如若是伪装,雍鸣佩服它能力,因为这会儿他已经被它欺骗到。让他认为这位年轻女郎真是满心满眼只有心爱之人,并未有任何算计。

    不过,它偏偏要喊一声师弟扎刺他心。他拧眉冷视:“你想模仿她,先把这身妖媚气息除尽才行。”

    拜师以后,他是昆仑掌门亲传弟子,满山门都唤他“师兄”,只有她称呼“师弟”。

    她是掌门首席弟子,是他们大师姐。

    大师姐端庄雅致,风采无双,友爱同门。

    魔魂听到他这样评价自己,神魂兴奋喜悦之情顷刻沉寂。不悦张嘴讥讽:“妖?我可不是。我是魔。若说妖媚入骨,错在方时祺,错在神君。”

    雍鸣冷眼听它诡辩。

    “这具身躯是神君骨血所化,貌美无双也是拖福神君。她前世是妖神,我倒觉得妖媚更适合她呢。”它恶劣娇笑,一派邪肆。

    厅中早布下结界,再大声音也无法传出。当然随心所欲,张狂大笑,方能凸显魔之风骨。

    “神君,是不是不死妖心加持,您才有这般成就。远超同辈中人。别人苦苦修炼,您却早已比肩前辈。实力强悍竟能悟道术法。”

    互相伤害可谓是最损害两人感情做法,虽然他们之间无甚深厚情义可讲。

    自雨中相见,十次见面八次在斗法,完全是生死之敌架势。若是躯壳主人方时祺醒着,也只会骂雍鸣一句多管闲事,活该。

    “你这样,更不像。”雍鸣开口直戳它痛处。

    魔魂强压怒火继续迎击,它说:“神君真是大公无私,所创术法玄妙无双,竟能将人记忆连带情感生生剥离。一边看你无私付出,一边遗忘,一边对你……”

    毫无情感,仿若不识!

    它说着说着忽然沉下娇媚容颜,无法理清雍鸣究竟为何这样做。

    万年聚魂,甚至拿神双目去交换方时祺魂魄。用情至深,却不是为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是早早设计,让对方遗忘。

    为何?

    为何煞费苦心,只求遗忘?

    脑中忽然想起要争夺不死心前,方时祺问它神明失心会怎样?

    失心,只能……

    陨落!

    六界众生,也就方时祺这一副奇特躯壳,不知雍鸣用何种术法,居然无心而生。

    之前它尚不能理解自己对雍鸣复杂情绪是何原因,并不同情,雍鸣失心死去,能省去它众多麻烦。

    它诓骗方时祺言他肯定有办法解决自身问题,此时想起,真是愚蠢。

    不死妖心只有一颗。

    明年二月二日是雍鸣原本计划还心之日。他早早做好准备,知道自己将死,一开始就刻意抹除自己在她身边痕迹。

    这可真是!这可真是!让魔魂妒忌同时又深深伤痛。

    他早为她安排好所有,甚至连自己结局都已策划好,连陨落也不让她知道。

    只愿她……

    他遗愿早写在祈福河灯上:时祺,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你……”魔魂想明白前因后果,突然痛恨自己聪慧。

    小手紧攥着红艳裙摆,完全不在意珍贵绫罗被它抓破抽丝。小小身躯因惊闻真相微微颤抖不止,喃喃低语,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问雍鸣:“你竟这般爱她?”

    它轻微气音微不可微依旧传入雍鸣耳中。雍鸣越发觉得它这喜怒无常性子是真正魔族。

    他未回答它问话,因不知她指代哪个,是时祺还是方时祺?

    “回答我!”魔魂听不到答案,委屈怒道:“你心甘情愿赴死?”

    这就是爱么?

    就是他所说求不得么?

    他甘愿为那人付出所有,甚至去死,却不愿与它成婚。

    如果爱是如此,可真让魔魂心碎。还不如不知不懂不要呢。

    魔魂只想永生,强大,逍遥天地。

    并不想逝去。

    “我现在所得皆是师姐所给。”他在它满脸泪痕怒视里,出声给出答案。

    雍鸣修道万年,仙子女神接触不多。

    他最了解三个女子,一是母亲,她善良温柔。二是大师姐时祺,她绝大部分时候温煦和善。三是方时祺,她心思深沉,静气内敛。

    性格迥然,但都是含蓄矜贵格调。

    他第一次遇见魔魂这般炽热如火,独占欲极强女郎。它的爱咄咄逼人,令人厌恶窒息。

    魔魂施法处理脸上泪痕,消散之后眼眶子又涌现更多,似是潺潺溪流,安静不绝。它不在理会,一边流泪,一边继续说:“她把心给你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不是让你归还。”

    这个道貌岸然的蠢货。魔魂在心底大骂他傻瓜。

    它不知当年发生何事导致妖神陨落,不死妖心归雍鸣所有。既然已经变成雍鸣之心,奉还作甚。

    妖神甘愿赴死,应该不受任何人强迫。她希望雍鸣好好生活,不是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奉献所有甚至失去皮囊血肉,死后连双眼都无法保住。

    “不劳费心。”它不是早就期望他死,知道他不久就会死,应该欣喜才是,不该忧伤。

    “神君真是算无遗策,”它无力抽泣着,瘦小身躯佝偻蜷缩,内心痛楚无法宣泄。

    情感催促它尽快阻止此事,理智却十分清楚,它将成为受益者。

    全身轻颤,被一股发自神魂深处莫名情绪左右,悲伤不能自已。嘴仍不饶人:“不过您这次可能要失算了。”

    确实失算,没想到从未知处,来一只残魂。雍鸣心想。可他早有心理准备,万年来不管如何艰难,最后总能绝处逢生,这次也未必不可。

    二人只愿对方活着,不惜付出生命。这般深沉爱恋,真是感天动地啊,魔魂想着:两个绝世大傻瓜。

    两人情事压根没有任何记载,魔魂无法知晓他们当初如何相爱。

    爱,他说自己不懂爱,那他这种闷不吭声为他人无声奉献行为难道就能称为爱么?

    在它看来十分愚蠢,愚不可及!

    若是必须有一方死去,宁可选择让她遗忘,也要坚定去做,这就是他所谓爱么?

    若是有一天,术法意外失去效用,软心肠的方时祺知道后如何自处。

    她那时已经决定死去,是它想霸占躯壳诱惑将其留下。

    哪知躯壳被魔气侵蚀,根本无法继续使用。意外之喜是它残魂能到修补,可以徐徐图之,修炼或者重新寻找一幅新壳。

    魔魂希望方时祺醒来,听着,感受一下这股冲击力。不必自己一魔独自忍受,痛苦煎熬。可惜,方时祺陷入沉睡,不知这里情形。

    猜到自己爱人正要为他前世恋人甘愿赴死,它却在卑微乞求他与自己结婚契,这真是可悲。

    魔魂身为魔,觉得自己似乎慢慢疯魔。

    它很悲伤,是自己在悲伤,不像以前只能感受方时祺情绪。

    猜测雍鸣准备赴死,心口钝痛,整个魔魂都在为雍鸣抽痛哭泣,这是将要完成融魂结果么?

    它神魂难道已经开始有七情六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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