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害怕绿色。准确来说,是害怕斯莱特林。再具体到某个人身上……我害怕汤姆·里德尔。

    里德尔当上学生会主席时,我升入了五年级。他站在礼堂门口,戴着象征身份的徽章,礼貌地向每个或假意或真心恭喜他的人点头示意,但又没有深谈下去的表示。

    “我有话要对你说,小姐。”他在我经过时,特意俯下身,“晚上七点,我在天文台等你,好吗?”

    即使不是斯莱特林的学生,我也知道,这个问题没有别的答案。

    2.

    我虽然在霍格沃兹遭受了一点不公正对待,但对里德尔学长没什么特殊意见。他只是像普普通通的过路人一样,无视我所受的欺凌。教授也没有做得比他更好。

    比起亲身经历,我更多是从他人的话里听到里德尔学长的事迹,其中除了赞美还是赞美,如果“完美先生”不含讽刺的话。

    唯一的交集,是在霍格沃兹出现蛇怪袭击学生的那年。他作为斯莱特林的级长,对各个学院一视同仁,履行护送低年级学生的职责。我才三年级,按理没有级长的陪伴不能单独外出,但公共休息室里的气氛让人窒息。

    我落单被逮到,他例行公事讲了我几句,就牵起我的手,带着我往宿舍走。走廊上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和不知道哪里的水滴落的声音。

    我好奇水滴声的来源,他按住我的脑袋,嘱咐我以后不要在夜晚外出,听到奇怪的声音也绝对不要回头。

    “为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小姐,你只需要相信我。”他微笑着说,“但是既然你问了……”

    我期待他会讲些老师的宠儿才知道的秘密,结果他只是不痛不痒地解释:“因为你没有能力击败怪物,小姐,自身安全要紧。”

    他见我移开视线,挑了挑眉:“难道你想听恐怖故事吗?我不知道你这么勇敢,小姐。”

    我想把手收回来,可他紧紧地拉着我的手,理由充分:“作为级长,我既有权管教你,也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我悻悻地由他拉着:“我只是想说说话,并不是想听恐怖故事。”

    “你在自己的学院里,没有朋友可以说话吗?”

    里德尔语气关切,可又像在明知故问,我犹豫了一会儿才点头。

    他没有表达同情,反而对此很满意似的:“很荣幸成为你唯一的朋友,小姐。”

    3.

    作为我“唯一的朋友”,里德尔学长接下来也依然无动于衷地从我身边走过。好在打开密室的学生被赶出学校,我重新有地方可以躲。

    “里德尔学长获得了特殊贡献奖。你不去恭喜他一下?”

    说话的是我关系一般的同学,算不上朋友,只是不在欺凌者的小团体里。我回了声“去”。毕竟他终结了学校的噩梦,而且也护送我过一段路。

    “你会送他礼物吗?”

    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回答。她怎么像专门替里德尔学长给我传话的?

    里德尔学长出现在我面前的频率并不高,但每次都存在感十足。除了反应平平的邓布利多教授,他在谁眼里都是焦点。虽然他总表现得谦卑随和,一点也没有出风头的意思。

    我常常需要把散落在走廊里的书重新拾起来。里德尔学长曾经路过一次,袍子在我眼前摇曳,离他最近的书飞到他手里:“如果我有任何能帮到你的地方——”

    “不,用不着,多谢你的好意,里德尔学长。”我慌张地伸手,“而且走廊禁止使用魔法,还是别让管理员先生看到了。”

    他客客气气地把书递给我,脸上的笑容却令我不寒而栗。

    4.

    我来到天文塔时,里德尔学长正在月光下看书,他像站在油画框里,等待公主垂青的骑士。里德尔学长听到我的声音,优雅地转过身,衬衫领口系着我送他的领带。

    “很荣幸你能赴约。”他递给我一个小巧的黑丝绒盒子,“如果你在斯莱特林,一定会更优秀,我们也不至于另选地点。”

    盒子里装着一枚戒指,设计和他戴在拇指上的很像,只是一黑一蓝,蓝色的光芒是魔法所致。

    他贴心地建议说:“现在戴戒指是有点早。如果你担心它惹人注意,可以把它串在项链上。”

    我挤出微笑,把戒指收到了袍子口袋里。我再次抬头,他什么也没说,但用蛇即将捕食猎物前一秒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盯着我。

    “我觉得你需要一位保护者,替你扫除明里暗里的麻烦,在人生和学业上都为你提供合适的建议与帮助,必要时也能发挥朋友的作用,陪你交谈散心。”里德尔学长补充说,“也许正好比你年长一些,但又不至于差距太大。”

    我废了好大力气,才抓住他一番话的主题:“你的意思是,想当我男朋友?”

    我承认里德尔学长是学校里最英俊的男孩,但我没有喜欢他到愿意交往的程度。越美丽的越危险,英俊也同理。

    他对我的沉默有点不悦,但仍耐着性子,温和地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他满意地看我睁大了眼睛,慢条斯理地继续说下去:“就算我们只能做普通朋友,我也愿意帮你提醒他们,虽然我无法保证他们一定会听我的建议。”

    我好像听懂了一些弦外之音,但是不太确定。

    “当然,比起别人,我还是更希望你接受我的提议。我可以保护你,而且是永远保护你。如果你足够听话,我会考虑和你分享更多……足以击败死神的秘密。”他的声音柔和,眼里的红光一闪而过,“也许说得远了。总之,你不想再被别人欺负了,对不对?”

    5.

    如他所言,交往后的第二天,欺负我的人一夜间消失了。

    里德尔并没有牵着我的手招摇过市,也不知道别人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依旧没有几个人主动和我说话,他们从我身边匆匆走过,带着夹杂惋惜与嫉妒的神情。

    我和里德尔半生不熟地交往下去,直到他觉得进展缓慢得难以忍受,一下课就无缝把我领走。

    我试图反抗:“我还要复习考试。”

    他耸了耸肩膀,语气无波无澜:“真凑巧,小姐,我也有考试。如果你能让我心情好点,我不介意花时间辅导你一会儿。我在O.W.L.考试里得了12门O。”

    我肃然起敬,而他也遵守诺言。我皱着眉思索答案时,偶尔能听见他的笑声。虽然我从书里悄悄探出头看他,他总是状似疑惑地回望我,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鉴于他嘲笑我的行径,我有点小秘密瞒着他也很合理。要是移形换影失败,还不知道他会用怎样的眼光看我。我是没有他那样优秀,可放眼霍格沃兹也没哪个学生和他一样优秀。

    “……所以我才没告诉你生日的事。”

    “先祝你十六岁生日快乐。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之一,不是吗?”里德尔学长脸上毫无笑意,思索了一会儿,又一身正气地说,“不过,未通过魔法部的辅导就打算擅自幻影移形回家?我可不能纵容你违反魔法部的规定,小姐。”

    我拉着他的袖子示好:“我已经报名辅导班了,而且妈妈教过我,我肯定能通过。”

    我发觉他的脸色阴沉下去,畏缩地收回手:“请不要生气,里德尔先生。”

    “我可以对你的不轨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愿意用什么交换呢,小姐?”他弯下腰,呼吸吐在我的脸颊上,“我应该暗示得更明显吗?”

    我顺从地闭上眼,感觉他的嘴唇擦过我的皮肤,停在我耳边:“只是希望你的下个生日派对能够邀请我,否则作为你的男朋友,我会觉得自己很失职。”

    我不安地解释:“因为派对安排是早就定好的,就家里几个人……里德尔学长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我可以补偿你——”

    “不用了,小姐。”他目光和煦,脸上带着几分楚楚可怜,“你不必了解我,我了解你就够了。”

    6.

    里德尔学长常常表现出低姿态,和人起冲突极少见,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据说在他刚进学校的前几年,收复比他年长的学生的事迹不在少数。

    他一向和颜悦色地说话,所以在他夹枪带棒讽刺谁的时候,我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看看是谁有本领和胆量惹他生气。

    “领带旧了?请问你的名字是?我不知道有谁会没礼貌到对别人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指指点点。顺便问一句,你是几年级的?”

    我听了几句,就抓住了其中关键,私下问他:“如果里德尔学长想换的话,我们寒假去买个新的吧?”

    里德尔学长望了望我,答应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干脆得多:“好啊,我也觉得新领带更会适合我。”

    我忽然觉得他就在等我这句话,被里德尔学长训斥的学生遭受了无妄之灾。

    他对领带的款式和颜色并不挑剔,只要是我拿给他看的,他都捧场地夸上几句。花色、和校服的搭配度,可用的场合等等,角度无所不包。怪不得迪佩特校长每次和他讲话,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既然每条都好,那不如都试试吧?”

    “小姐说得对。可是我不会系领带。”他为难地皱眉,依然难掩眉眼中的清秀,“可以帮我吗?”

    我点点头,得意地说当然,为了练打领结,我自己给自己当过模特。

    我拽了拽他的旧领带:“要先低头啦。”

    他纵容地俯下身,黑发若有似无地擦过我的额头。等我系完领带,他捉住了我的手,似乎吻了一下,又好像没有。那段记忆不知为何有些模糊。

    我只清楚地记得他对店主说:“请帮我把旧的打包起来,谢谢。”

    7.

    斯拉格霍恩教授邀请我们参加鼻涕虫俱乐部的晚宴。如果我和里德尔学长分别邀请另一位学生,就可以造福两个没有被邀请的人。

    里德尔学长觉得我在异想天开:“世界上有那么多需要造福的人吗,小姐?”

    两个也不算很多吧?里德尔学长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就决定不反驳了。

    他要陪我去风雅牌巫师服装店挑件小礼服,顺便在附近拿一下要送给斯拉格霍恩教授的礼物,他已经预订好了。

    “像个小蛋糕。”我在镜子前转了一圈,他若有所思地说,“我还以为你会选另一条裙子。”

    “哪一条?”

    他摇摇头,伸手把裙子的领口往上提了一点:“不用换,它很适合你。不过我觉得,加上一条披肩会更好。”

    里德尔学长在一众学生里最为轻松自在,他并不会喋喋不休,但一开口说话,就摇身变为众星捧月的中心。在把控谈话节奏的同时,他还有闲心把我爱吃的点心都推到我面前,省得我用魔法让蜜挞飞到自己盘子里。

    “给我加一块方糖,自己加两块?”

    我小声说:“我记得你不喜欢太甜的。”

    里德尔学长轻笑了一声,眼神略带得意地在斯莱特林中逡巡一圈,将我加了块方糖的茶一饮而尽。

    他只用一个眼神就把话题引到了我身上,我不擅长应付社交,于是抿热巧克力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好了好了,你们说得我都听不下去了。”斯拉格霍恩教授笑着打圆场,“她肯定也有小缺点,是不是?汤姆,你可别不舍得说。”

    “会耍不明显的小脾气。”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然后靠近了点,压低声音,“只是小脾气,但是很磨人。”

    8.

    他刚毕业的那两年在博金博克店当售货员。不光是同龄人,教授们也对他的选择大跌眼镜。

    我以没有里德尔学长陪伴,不好去鼻涕虫俱乐部为由,坚定地拒绝了吵得人脑袋嗡嗡响的社交场合。斯拉格霍恩教授在魔药课课下问我:“你也不劝劝他去魔法部工作?”

    我浑身一僵,不敢说自己自开学以来就没见过他,更无从谈起劝他改变自己的职业规划。暑假倒是见过几次,但他正忙着适应新工作,而我也疲于应对父母的盘问。我也没告诉父母谈恋爱的消息,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记得里德尔的工作地点位于翻倒巷,在霍格莫德就放松了警惕,被他逮住的时候毫无防备,怀里抱的巧克力蛙掉了一地。

    “你见到我的表现不如我想象中激动,小姐。不得不说……”他面无表情地帮我把巧克力蛙收集起来,“我有点失望。”

    “我去过博金博克店好几次!但是你都不在。”见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我才继续说,“而且博克先生也拒绝告诉我你的去向,所以……”

    “暂且原谅你,小姐。我不常原谅别人。”里德尔握住我的手,不轻不重地揉了两下,“我会给你写信,提前告诉你我什么时候有空。”

    里德尔学长很快被博克先生委以重任,上门推销或者购买罕见的黑魔法物品,我平时要上课,所以我们一个月也就见一两次。

    既然次数少,他就允许我稍微放纵一下,靠在他的怀里或者腿上小憩。一觉醒来,就看到他把玩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小礼物。

    “不都是给你的。”我瞪着眼睛看他,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听上去并不生气,“都想要吗?很贪心嘛,小姐?”

    我狡辩说:“不是贪心,是担心东西太多了,我的宿舍放不下。”

    “需要我帮你复习无痕伸展咒吗?”他把魔杖拿在手里转了一圈,做作地叹了口气,“好久不见,脾气见长了。我还记得,你以前很听话。”

    “我现在也——”

    “嘘。”他的声音像蛇一样钻进我的耳朵里,手却轻柔地滑过我的脸颊,仿佛在爱抚着差点被自己亲手打碎的宝物,“别做出害怕的样子嘛。你一点也不怕我,不是吗?”

    9.

    害怕如果有用,我会害怕的。但既然没用,我何必害怕?

    我等待自己毕业后的机会,跑到他看不到我,他的追随者也看不到我的地方。

    当我在罗马尼亚看到他的魔杖时,多少有些绝望。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为什么?”他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别人,才揭下面具,“因为我的仆人——也许说‘朋友’更方便你理解——会送来我想要的东西。在你再次逃跑之前,小姐,要不要先看看这封信?”

    信的内容并不长:“父亲和我都同意你们的婚事。婚礼筹备中,速归。”

    “如果你对我不满,直接告诉我,好吗?我们之间的问题,应该由我们自己解决。”他面带微笑,声音温柔,却掐着我的手腕,“抱歉,我弄疼你了吗?”

    “……没有。”

    他好像很在意我的回答似的:“没有就好。”

    我始终处于神志游离的状态,直到他挥动魔杖,我才发觉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了解,自然也不需要明白。”

    “我不觉得你想成为我的丈夫。”

    “至少这点你说对了。男朋友?丈夫?它们只是尘世的概念,是我得到你要先完成的职责的一部分。我既是你的上帝,也是你的撒旦。像崇拜上帝那样崇拜我,像畏惧撒旦那样畏惧我。”他的语气终于不再温和,“死亡,或者臣服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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