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是你?”

    容景与也是没想到,值夜班还能遇上新鲜出炉的熟人。

    上午才把她送走,怎么晚上又进局子了?

    阮棠唉声叹气,双手一摊:“这次真不怪我,提前回家,撞上了小偷啊不,是室友的男朋友。”

    容景与:“……人没事就好,喝水,毯子也给你。”

    “谢谢。”女孩裹好小毯子,小口小口喝着热水,无比乖巧。

    这种错觉维持了不到一分钟,她就忍不住攀谈起来:“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呀?”

    “录完材料就能走了。”容景与摆弄着桌面的文件,手指间夹着中性笔,肤色与黑胶形成鲜明对比。

    他指尖好像有薄茧……

    阮棠有些走神。

    “警官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她突然说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容景与发出一声短促的“嗯?”,语气上扬。

    阮棠静静看着他,眼睛幽黑,像某种葡萄。

    她也是才想起来,怎么会交通事故和盗窃案件由同一个人负责的?

    容景与抬眼,正对上她清澈愚蠢的目光。

    警官今年二十七了,也算是有些阅历,这种问题他还真没听到过。

    嘴唇动了,但思路有点乱,在警告她没事别瞎打听和澄清自己职责范围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该选哪个……

    “队长,笔录开始了吗?”

    一道甜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打破了僵局。

    进来的是个年纪大约二十出头的女警,进门就解释:“不好意思啊,晚上吃坏肚子了……”

    阮棠不由得多看容景与一眼。

    容警官是个好人,但他的下属好像挺怵他。

    “你来了就开始。”容景与回答。

    明明没说重话,但是女警姐姐莫名地红了脸。

    “好的。”

    女警坐在队长身边,两人和阮棠面对面,笔录准备就绪。这次上来就跳过了身份信息的问题,因为容警官已经帮她填好了。

    “说说报案事由。”

    容景与负责问,女警在一旁记录。

    阮棠言简意赅地说:“晚上回到家,看见家里有陌生男人,我以为是小偷,所以泼了他一桶海鲜……”

    容景与询问细节:“他的脸是怎么弄伤的?”

    阮棠回答:“我当时对他泼了一桶海水,桶里的章鱼抱他脸上,抠不下来。我帮忙抓下来的时候,已经吸歪了。”

    “章鱼?”女警的手抖了一下,几乎是零秒反应,看向身旁的队长。

    容景与继续问:“你的桶里怎么会有章鱼?”

    阮棠正常回答:“我下午去赶海了,刚失业,想省点生活费。”

    这里显然存在一个问题。

    一个刚失业的人,想省点生活费,怎么会突然选择去赶海?

    白越市是个海滨城市不假,但从警局到海边的距离也有二三十公里,她打车去的?

    打车费四十起步了。

    除非……

    容景与产生了一种大胆的推断。

    ——又被她搞到车了!

    至于是什么车,都不由得他胡乱联想,只能有一种选择。

    毕竟她是真穷。

    从他听到阮棠的话,到推断过来她的言下之意,其实也就过了两三秒钟。但是这个话题和本案无关,他没问。

    他问了别的:“你是否知道这只章鱼的品种?”

    阮棠摇头:“不知道。”

    警方去到她家时,只看见满屋狼藉。不中用的男人已经昏过去了,室友更不中用,在短时间内没能对阮棠构成讨价还价。

    不过当时就确认过了,她男朋友只是情绪激动而陷入昏迷。

    之后作案的章鱼失踪了,目前仍不知去向。

    容景与:“不认识的章鱼不要抓,它如果有毒性,就是剧毒。”

    他以为这是常识,没想到还要再严肃重申一遍。

    大概阮棠也没想到,会因为这种细节被警官教育。

    她眼睛微微睁大,委婉地提醒:“警官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了父母,高中差点没念完……”

    场面寂静了三秒钟。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她一句话杀死了比赛。

    女警干咳一声:“他的事情交代完了。然后你报案是说,你丢了笔记本电脑、两瓶lamer精华水、两瓶HR绷带……等会儿,怎么还有两条丝袜?”

    从业不久的女警还没学会藏好情绪。

    说到某些奢侈护肤品时,她还只是惊讶,说到丝袜明显不淡定了。

    阮棠如数家珍:“对啊,简直是变态。两条丝袜我花了大价钱,就指望靠这个逆天改命的!”

    女警没控制住,发出了“啊?”的惊叹声。

    人到底怎么靠黑色丝袜逆天改命的?

    容景与瞥她一眼,女警噤声了。

    “丢失的物品在你室友房间找到了,你还有什么诉求?”

    阮棠:“我的护肤品刚买的,找回来就剩一半了,丝袜也没法穿了,肯定要原样赔我。”

    女警害怕笑出声,所以捂住了嘴,容警官则是按住太阳穴。

    ——她可不是随口乱说,她是有备而来啊!

    早在穿越过来后没两天,阮棠就发现了室友爱小偷小摸的习惯。不过那时候家都被偷光了,还都是些开了正品发票的假货,就随她去了。

    阮棠本人也没想到,这件事会因为一个乌龙而被捅出来。

    她袭击室友的男朋友,最多是个误伤,赔点钱就行了。室友的行为可就构成盗窃了。

    毕竟按正品发票的金额算……那堆东西都上万了。

    如果阮棠愿意出具谅解书,盗窃量刑会轻一些。

    “咳,没事了,后续结果出来我们会通知你的。”

    女警姐姐一句话,宣告今晚的笔录告一段落。

    阮棠仰头一饮而尽,硬是把杯子里的白开水喝出了老白干的气势。接着不慌不忙叠好毯子,还给容景与。

    “给你们添麻烦了。”

    站起来的瞬间,阮棠好像又恢复成了为生活发愁的倒霉蛋模样,柔柔弱弱,谁都可以捏一把。

    容景与觉得她很特别。

    从来没人主动叠过小毯子。

    他记起了所有细节,比如阮棠的资料里明确说过,她是七岁那年父母死于车祸,无人愿意抚养的情况下进了福利院。

    也许就是这种经历,才让她习惯性地很在意会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容景与站起身:“天黑了,我送你回去。”

    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蹭警车吗?”阮棠稍微表露出踌躇,接着就同意了,“好耶,又省一笔车费。”

    容景与有一瞬间觉得对她的同情是多余的。

    女警倒是听懂了,替队长解释:“薛小姐,队长的意思是他要下班了。他可以开车送你,蹭警车是违规的。”

    阮棠的第一反应是有点失望。

    但话又说回来,这两天警车也坐了有两回了,不新鲜了。

    车和男人一样,都是新鲜的好。

    再没二话,直到走到容景与的车旁,才重新打开了话匣子。

    “容警官上班辛苦了,哪儿好意思再让你开车……”阮棠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不如让我来开吧。”

    容景与:“……”

    他没说好或者不好。

    毕竟阮棠的手已经拉上了驾驶位的门把手。

    黑色奥迪A6,中规中矩的代步车,不过保养得不勤,有些掉漆都没去修补。

    欲言又止后,容景与还是选择把钥匙递给她,自己去了副驾。

    阮棠顺利上车,零帧起手,一套比驾考还标准的动作之后,车往她的出租房绝尘而去。

    她还是通过镜子看见的,容景与正望着她,眼中的情绪很复杂。

    惊讶?疑惑?

    最后回归为平静,放空发呆。

    “怎么样,车技没得说吧?”阮棠头也没回,自信地问。

    容警官为什么会露出这种眼神?那肯定是被她精湛的技术折服了。

    所以上次差点撞上路边的墩子,绝对是意外!

    是车不行,不是她技术菜。

    容景与的眼神更涣散了,勉强说:“挺好的。”

    “可以放首歌听不?”阮棠问。

    “可以。”容景与将双眼闭了起来。

    她会放什么歌?

    流行歌曲、英文歌或者是著名神曲逮虾户?

    容景与没想到,回响在车内的音乐是古典钢琴曲,来自贝多芬的F大调。

    倒不是说她不能听这种。

    刻板印象也好,主观臆断也罢,容景与觉得阮棠不是爱听古典乐的性格。

    而且他的车,今晚未免过于听话了……

    阮棠开车很稳,两首歌的时间已经到了城中村。她没往小道开,在离家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把车停下。

    “去里面很难调头,就到这里吧。”阮棠按下暂停,音乐一下停了。

    起先她还担心容警官太累,在车上睡着了。不过在她话音还未落下时,他就睁开了双眼。

    “我送你进去。”容景与说完,顿了顿才补充,“晚上这一带治安不好。”

    阮棠没有任何异议,心里只有感恩,并祝福他这辈子吃饭每餐不少于八个菜。

    今晚的巷子还算风平浪静,没有夫妻吵架的叫骂声,也没有捉奸打架的,管教孩子的……

    “你们当警察的,总是加班到这个点吗?”她若有所思地问。

    阮棠注意到时间已经是晚上一点半了,等他到家应该要两点钟。这种地狱作息,容警官都要三十的人了,不会还没有女朋友吧?

    容景与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不愉快。

    “没有。”他说。

    阮棠小心翼翼:“我说出来了?不好意思,一定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容景与并不想和她计较,他大她快十岁了,怎么可能跟个小孩计较?

    所以他“嗯”了一声,淡淡地说:“没事,我的确没有。”

    阮棠松了口气。

    快走到家门口,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来。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平时你的车停在哪里?”

    阮棠随手一指:“那边角落,有个位置停车不要钱!”

    开玩笑,她可是月入三千能存两千的狠人,能省的地方一定要省。

    容景与幽幽地问:“新车还习惯么?”

    “好开,空间还大……”阮棠顺理成章地接话,然后又在说到一半时失去声音。

    汗流浃背了。

    她这车多半经不起查的!

    阮棠决定紧急转移话题:“容警官,你真的没有女朋友吗?你看我怎么样?”

    话题转得太陡,容景与停下脚步,那种想伸手按太阳穴的冲动又找上他了。

    “真的没有。”他又重复一遍,“你很好。”

    “你很好”三个字差不多是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阮棠大胆地问:“你还缺司机不?我觉得我能行!”

    出乎意料,但又在意料之中。

    容景与只能说:“好好找个工作。”

    阮棠原本也是试探着一问,现在突然想起来之前被打断的问题。这时候应该是最后的机会了。

    “我能不能问问,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男人的眼神起了微妙的变化,但阮棠看不懂。

    他说:“还是看看你的新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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