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外界风云诡谲,昭华上宫一如平常安宁清静,沉香殿大宫女素月放慢脚步走过月仙殿前,只见殿中少女们正欢笑着打秋千。

    素月料理沉香殿事务之余,还兼任月仙殿副殿主之职,知晓月仙殿医课繁重,少有能放肆玩乐的时候,眼见这些修士平日里看着静如处子,闹起来个个活泼不已,心中略感欣慰。

    那些少女有认识素月的,私下玩闹怕被她惩罚,都立刻拘谨起来,只有白若然与她较熟,上前行礼。

    “素月姑姑,我们殿下还没回来吗?”

    其它少女不敢出声,一起看向素月,素月顿了顿,道:“少主无事,我来取些药材,你们莫要耽误修行。”

    说罢摆摆手示意少女们不用拘谨,自己入月仙殿药库记了几味药,药童给她包裹好,她便拿着匆匆离开了。

    素月脚程快,途经藏心殿时,却见众修士也如月仙殿般散漫无状,三三两两窃窃私语着最新的绯闻,心中微感奇怪。

    若在往常,藏心殿午晚间仍需勤苦修道,读经辩道练习不辍,也不知百里国师忙什么去了,再不济也该让殿内大师姐楚潇出面管管。

    但素月并不加以插手,脚下依旧不停,匆匆回到沉香殿,如往常一般前往炼丹房炼制秘法仙丹。

    沉香殿主殿内,掌事宫人洛柔正教小涂擦琴扫尘,玄音在旁边瞅着进度,眼看着素月忙忙碌碌带着几个宫女往炼丹房去了,向她打了声招呼。

    素月随口回应,顺便提醒玄音不要虐待新人。玄音转头见小涂对着殿里诸多法器手忙脚乱,不禁“噗嗤”笑出了声,忍不住逗他。

    “莫要苦着脸,像个霜打的小白菜,还让素月以为我欺负小孩。你给殿下打工好处多的是,月底结账的时候就有动力了。”

    小涂忙道:“可是我还没签卖身契。”

    玄音闻言惊呆住,掩着嘴作出不敢相信的样子。

    “什么?卖身契!可怜的孩子,你是来修行,又不是家仆或者私奴!”

    小涂脸色一僵,反应极快道:“那怎么保证我的收入?”

    玄音笑道:“信用。在昭华上宫这种地方,契书并不能保证什么,没有外人能插手上宫的内务,满意待遇的会想方设法留下,不满意的也随时能走。”

    小涂叹气道:“这么说来我只能靠自己了。”

    见他悟性不错,玄音心情不错,点头道:“很聪明的孩子,姑姑很高兴没有在和一个蠢人说话,还是让姑姑来教你几招剑法吧?”

    说着,玄音已从墙上取下佩剑。

    这剑只是普通的一把剑,玄音凝神拔剑,纤长的剑身映着清冷的寒光,英气的瞳眸中忽然弥漫起了狰狞的青光暗影。

    剑势缓缓而起,空气忽地激荡起千层气浪,一练清亮的剑光如流水倾泻,浑然无差完美至极。招数虽慢,每一分却恰到好处,欲攻则必胜,欲守则无虞,乃是千锤万炼的精湛绝招!

    小涂看着这样完美的剑法,心中渐渐升起一股凉意。

    几招过后,玄音把剑递给小涂,看着他烫手地装出一副不知如何是好,反倒险些划到手的呆蠢样子,不禁微微一笑。

    “人要做剑的主人,剑锋向外,才可克敌制胜,若做了剑的奴隶,剑锋朝向自己,便只会为其所噬,但愿你不是个爱做奴隶之人。”

    小涂登时明白玄音并非真心教他,而是意在震慑,看来她确实是在怀疑自己!

    一旁教他宫务的掌事宫女洛柔也看出端倪,抱着臂上下打量着他,不多时就被他装出来的样子蠢到,于是让他自己去殿后院里练习,这几日暂时不用来主殿了。

    小涂唯唯诺诺捧剑离开,沉香殿的主殿中只剩下玄音和洛柔,洛柔不禁问道:“既然此人值得怀疑,又何必要他来沉香殿?”

    玄音冷静说道:“纵使要来并无益处,也好过乱子祸局,想必少主也是不愿惹出意料外的麻烦。”

    洛柔不以为然,沉吟着意有所指道:“这孩子看着眼熟,倒有几分像少主梦里唤的那个涂山氏的模样。”

    玄音打趣道何必说得这么直白,少主以后心里不仅会惦记着涂山氏,还会有新看上的南宫氏,而且姑爷越来越多,只怕要在昭华上宫专门分出许多殿来养着。

    洛柔拍了拍手中的抹布,咬着牙道少主要是敢把这些内务都推到自己头上,那给多少钱都不干,谁喜欢整天面对那些公公爹爹的麻烦事!

    二女有理有据地论了一阵新姑爷的风言风语,随后又疑惑这些流言都是从哪里传进来的。

    流言最先从藏心殿传入昭华上宫。

    轩辕明玉的新任苦主,宣武世子南宫少渊找上藏心殿百里国师的时候,楚潇正在帮轩辕明玉起草手谕,安排花时情入主太微帝宫凤仪殿。

    乍一听说轩辕明玉和南宫少渊混上了床,楚潇笔下稍一停顿,头也不抬斥责传话之人。

    “无凭无据之语,不得信口雌黄,有碍殿下清誉。”

    身边人也是难为情,又与她耳语数句,待到得知南宫少渊已经找上门来,楚潇瞳孔剧震,不禁喃喃。

    “好好地,招惹他作甚。殿下……殿下何以这般不知事……”

    眼见传话之人还无措地站在下首,楚潇忽然头痛,挥手将人遣了下去,以手抵着额头默默调整心态。

    一切事态都渐渐转向失控无序的方向。

    不知多少人眼看着大厦将倾,暗中连连叹气,楚潇更是叹了一口又一口。

    顶着滔天灭顶的压力,轩辕明玉却悠悠回到昭华上宫,毫不在意身后的惊天巨浪,仿佛作孽的祸源不是她。

    甫一踏入上宫宫门,有人正特意站在门口等她。

    轩辕明玉一怔,看向对面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大师姐楚潇,只见她神色凝重,质问道:“……少主的耳坠呢?”

    轩辕明玉脑海中一空,忽然想起南宫少渊还被丢在天香楼,讪讪摸了摸耳朵道:“送人了吧。”

    楚潇无奈地摇摇头,心说她连信物都送了出去,那就万万抵赖不得,只能去给人一个交代了,于是对轩辕明玉道:“殿下还是跟我去藏心殿走一趟吧,等人往沉香殿去逼宫,就更不好收场了。”

    轩辕明玉呆了呆,反应过来后瞬间如被踩了尾巴一般,心虚地叫起来。

    “好啊!百里国师终于肯见本宫了!任他南宫少渊往哪告状,国师可不能当着本宫的面再把胳膊肘往外拐了吧!”

    四周好事的门人纷纷看了过来,楚潇摇一摇头,不想就此发表意见,只默默领着轩辕明玉往殿内走。

    轩辕明玉万万没有想到刚刚安排好花时情,还没休息一番,就要面对接下来真正的考验。

    明明她在天香楼中安排孤云殿少将军妊竹守在南宫少渊门外,是一片好心怕姜曼的人趁机下毒手,谁知她这么仗义地把人带回了昭华上宫,还将此事告诉了国师,自己反而成了睡完就跑的混蛋。

    轩辕明玉心中暗叫难缠,只能硬着头皮和楚潇登上藏心殿主殿,果然见南宫少渊和百里清初都在场。

    南宫少渊见到她,登时霍然起身,轩辕明玉一呆,赶紧垂下头,心中升起些许愧疚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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