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骆听寒冷冷笑道,眼睛亮若寒星,“天师是说我吗?我身上流着西夏王族的血,天师说我是妖女,难道整个西夏王室都是妖物吗?望天师慎言。”

    “你——”天师怒目圆睁,深吸一口气,忽然笑道“素闻大燕公主孝恭遵妇道,容止顺其猷,哪里会有这样抛头漏面,我昨日拜访,她竟还私养面首,种种逾礼之行怎出现在一贤德女子身上,公主是被妖孽附身,若是不除,定成大患!”

    天师垂眸盯着祭台下的几人,目光扫到几个眼熟的身影,开口道“丁二,大旱那年你妻女饿得昏厥,你自己躺在路边啃食草根树皮,是谁救了你的一家老小?”

    “王五,你是黎乡出名的大孝子,侍母至亲,可还记得大旱那年是谁喂你母亲喝粥?”

    “陈迁,大旱时你父母双亡,这些年是谁一直接济你?”

    “李瑜,大旱时你三岁的孩子被人夺去啃食,又是谁为你赶跑歹人,保下独子?”

    天师痛心疾首道“大旱过去不过数年,难道诸位便忘了我对你们的付出了么?为了黎乡,我献祭了自己的掌上明珠,你们还信不过我么?”

    不得不说,他的慈悲长相实在太容易赢得人心。众人纷纷低下头,为自己方才的犹疑而羞愧。

    天师目光如有实质地扫过祭台下的乡民,言语直切痛点“我主持祭祀雨神这么些年,黎乡一直风调雨顺,再无大旱,现在若不除去妖女,雨神再降天罚,来年大旱连我也无能为力了。”

    “天师说的对,黎乡乡民哪有人没受过天师恩惠,在天师的庇佑下,我们才过了几年舒心日子,现在来了一妖女,难道大家就这样被她魇住了么?”

    骆听寒身边的乡民纷纷离她远去,仿佛她真的是什么晦气的邪祟。

    方才抬喜轿的两名壮汉趁势走上前去,押住骆听寒的两只臂膀。

    天师虽提出要将骆听寒祭雨神,却忌惮她蜀国王妃的身份,生怕日后蜀国追究。如今她只身前来,即使被人制住也无人保护,看来,昨日那人所言不虚——她私养面首,早已将蜀国世子得罪透了。

    天师终于放下了久悬半空的一颗心,没了依仗的女子,还不就是浮萍么?天师催促道

    “此人妖言惑众,速速拿下请雨神惩治!”

    即便情势危急,骆听寒却依旧毫无惧色,沉声道“我是不是妖女,要雨神说了算。”

    她用力挣脱开身后两人的束缚,站至湟水河沿边,转过身对众乡民道

    “昨日雨神托梦于我,说他不再娶亲,但料想众乡民必然不信,今日特显神迹,一是湟水河变红,二是新嫁娘回归。”

    “你的意思是思雁会再回来?这怎么可能,大家可都看着的,她已经被扔到河水中了!”乡民中不禁有人开口问道。

    人群中不乏有人言语刻薄“你说雨神托梦给你,可新嫁娘现在还没回来,你不如跳下去问问雨神,要是不敢,就别在这嚷嚷了。”

    “雨神向来重诺守信,答应之事必不会变。现在我离湟水河只五步,五步之内,思雁姑娘必然再度出现,否则,我自会跳入湟水河中!”骆听寒直视言语刻薄的男人,正是天师方才点过的陈迁。

    语毕她便径直走向湟水河。

    “一步,两步,三步”黎乡众人此时鸦雀无声,双眼不错珠地盯着骆听寒脚下,心中默念走的步数。

    “第四步了!”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呼,“她不会真的要跳下去吧?”

    此时的骆听寒离湟水河仅一步之遥,河中汹涌浪潮溅起水花,已经打湿了骆听寒白色的衣摆。

    正在骆听寒要迈出第五步时,湟水河不远处忽然闪出一身着嫁衣的人影。

    有眼尖的人注意到,惊叫“那个人是不是思雁呐?”

    那红色人影向着众人奔来,大家终于看清那人,正是方才刚被扔进湟水河的思雁!

    “我是思雁,雨神说自己不再娶亲,放我归家了!”思雁依然身披红色嫁衣,气喘吁吁地跑到众人眼前,脸色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黎乡乡民中有几人当即跪地,道“雨神显灵了!那姑娘不是妖女,是能和雨神沟通的神女!”

    “雨神显灵了!”众人被眼前思雁的死而复生震动心神 ,纷纷跪地对这着骆听寒叩首高喊“雨神显灵,神女降世,造福黎乡众生。”

    天师脸色煞白,心中如火煎热油,她怎么知道新娘被藏在哪,又是谁把思雁放出来的?

    只差这一个新娘,他就要大功告成了,为什么这该死的骆听寒要出现?

    ……

    昨日傍晚,小院中蝉鸣时起,流萤乍隐乍现。

    “什么?你说这天师是要这些新娘是为了长生?”骆听寒惊道,“这也太荒谬了。”

    “根据你方才读给我的八字来看,确是如此。这法子是蜀国的一卷古书上记载的长生之法。用九个特定八字的少女炼成的丹药,服食此药可使人长生不老。”郦倦点点头,甚至曾有人拿着残破不堪的古卷要求他来炼药,不过被他拒绝了,因此他印象极为深刻。

    “不仅如此”郦倦略一沉吟“这九名少女的不仅是未出阁的姑娘,还要出身清白人家,更过了桃李年华方可入药。”

    “这条件倒是刁钻。”骆听寒揉着手中的白布,细细想道,寻常人家的姑娘最晚不过十八、十九岁便成了亲,且女子的生辰八字从不轻易显露人前,很是难寻。

    “这么说,所谓十年前的一场大旱,天师如圣人天降,救黎乡百姓于水火,根本是个彻头彻尾的阴谋。

    他的根本目的是来黎乡寻找适合入药的女子,借雨神娶亲的名义收集黎乡女子的生辰八字,规定黎乡女子二十岁前不可定亲,要二十岁参加雨神选亲后才可自行婚配,表面抓阄选人以混淆视听。”骆听寒脑中将事情的脉络逐渐捋清,可新的疑问又浮出水面。

    “公主,思雁姑娘告诉你,雨神娶亲时,雨神新娘入了喜轿,被扔到湟水河中,那天师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转移新娘的?”郦倦微呷了口清茶,缓缓问道 。

    “我今日黄昏时在湟水河边走了一圈,发现一小块枯草皮,面积不大,约摸只有喜轿底部大小。我猜那处枯黄草色底下应该是个地道,喜轿每次落在此处,新娘甫一入轿,便被拉入地道中,抬轿的四人是天师心腹,将空空的喜轿扔入河中。”骆听寒沉思道“只是不知,这地道会通向何处?”

    “此药炼制时,一女子要在丹炉中烧够足足一年,便要立刻投入下一女子,不可有间断,雨神一年娶一次亲,那天师得了新娘,根本没有时间耽搁,便要立刻投入丹炉,因此郦某猜,这地道该是通向炼药炉所在之地。”

    “只是,炼药炉所在之地在哪呢?”骆听寒追问道。

    郦倦饮尽杯中茶水,将手中茶杯送出,笑道“不急,公主,请帮郦某先添杯茶。”

    骆听寒摸了摸茶壶中的水,有些凉了,便有回房换了壶热水,倒水时,她看着壶中袅袅热气,忽然想到了雨师观中缭绕的香火烟雾。

    骆听寒再回到小院时,手中却没了茶壶,她接过郦倦手中的茶杯,没有倒水,反而眯眼得意道“不用世子提点了,我已知晓了,应该是在雨神观中吧!”

    “公主果然聪慧过人,郦某在公主这里讨杯茶,实在是难呐。”郦倦笑着叹了口气。

    下一秒,郦倦手中却被放了杯热茶,茶香氤氲,热意顺着他的手心传至四肢百骸。

    “明日还请世子借暗卫云岭一用”骆听寒又忽然笑道“对了,世子擅卜算,那对那些骗人的把戏也很精通吧?”

    次日,雨神的送亲队伍从雨神观离开后,云岭便潜入雨神观中,顺着袅袅烟雾找到了炼丹炉和地道所在,暗中埋伏。

    在地道中的天师属下挟持着思雁从地道口而出时,云岭打晕天师心腹,救出思雁后,两人便马不停蹄地赶到湟水河旁。

    至于红色的湟水河,则是出自郦倦调的粉末,骆听寒派遣两个侍从在湟水河上游倒入粉末,在阳光照射下,湟水河便会短暂呈现红色。

    ……

    骆听寒此时终于从能湟水河边沿离开。

    “公主,可是这湟水河为何还是红色,难道雨神还有心愿未了吗?”乡民中又有人开口问道。

    “这就要问思雁姑娘了,她去见了雨神,雨神又是如何说的?”骆听寒笑道。

    “我”思雁低下头,敛去眸中的复杂情绪。她知道,骆听寒是将对天师的处理权给了她,只要她说雨神缺个属下,便可顺理成章鼓动乡民祭祀天师。

    “思雁姑娘”

    “思雁,雨神对你说了什么?”

    一女一男声音同时响起,女声是骆听寒,而男声竟是方才抬轿的四位男子中其中一人。骆听寒循声望去,那男子生得倒是不错,眉眼与思雁极为相似,只是眼中有着藏不住的算计。

    思雁声音有些怯懦犹疑,竟对着抬轿的男子叫道“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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