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湖。”郦倦喃喃道,“,公主金尊玉贵,自小拥有的东西很多,忘了一两个人也很正常。可我就是忘不了,忘不了”

    怎么能忘呢。

    他生而为奴,出生后甚至连个名字也没有,被人呼来喝去,睡在马厩旁,枯草上,吃不饱穿不暖,只能眼馋宫中贵人的锦衣玉食。

    当然,对一个人最大的折磨,还是精神折磨。

    或许是因为他与世子长的极像,主子更怕他心存不轨,故意找那些奴性十足的仆役来同化他。

    “主子和我们这些奴才终归是不一样的。

    “别以为你和世子长得差不多,即使都穿一样的衣服,你站在世子旁,我一看就知道是你个下等人。”

    “骨子里透着穷酸气。”

    他觉得自己和世子没什么不同,可他不敢说,说了身边人只会嗤之以鼻。日复一日中,他变的愈加沉默寡言,甚至真的觉得自己生来卑贱。

    青崖山上,他遇到的那个少女,是第一个说自己不是奴隶的人,第一个把他当人来对待的人,第一个告诉他小马夫也能扶摇直上的人。青崖山脚下的那一日,抵得上他前半生的所有时光。

    他怎么能忘,忘了她,便是忘了他贫瘠人生中仅存的欢愉。

    骆听寒看着喃喃自语的郦倦,心情很是复杂。

    “茹娘是世子要找的那个人吗?”骆听寒问道。她现在本该说些什么来让郦倦相信,茹娘是他苦寻不得的故人。

    可是,她的脑中却总闪现出七年前那个眼睛红红的小马奴的脸。骗他,骆听寒竟觉得素来狠心的自己,心有不忍。

    “她像,却又不像。”

    骆听寒垂下眼帘,最终还是选择口是心非“数年前的故人,有些地方变了也是正常,世子过虑了。”

    “对了”骆听寒忽然想到了什么“世子可知朝堂中有位官员叫李弘方?”

    “李弘方?”郦倦声音转冷 “这人很是上不了台面,公主找他作甚?”

    “看来世子对他很了解?”骆听寒问。

    “谈不上了解。只不过,他和太子走得很近,还是希望公主别有些不该有的心思。”郦倦警告道,“别忘了我跟公主说的话。”

    听到这话,骆听寒已经被气笑了,一时心直口快“世子对我的提防之心真不小,倘若世子容不得满腹算计的女人,那还是别寻你的心上人了,指不定她的心肠比我更歹毒。”

    骆听寒抬脚欲回西苑,走了两步又好似不甘心,转身骂道“世子,我这倒是有大燕的木材,你不如拿去雕成美人木偶,也省的找人的功夫了。”

    语毕,她恶狠狠地转身离去。

    郦倦有些愣住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样的骆听寒很熟悉。

    “公主……”话未出口,他的身上便被披上了披风。

    “世子,您方才从兰香院离开时走得急,忘了拿披风。”茹娘从侧面声音传来,语气有着不易察觉的委屈“您走得这样急,是茹娘哪里做的不好么?”

    “不”郦倦笑了笑“不是你的错,茹娘,只不过是房中太闷,我出来透透气罢了。”

    “云岭,扶我回南斋。”

    茹娘看着郦倦离去的背影,双手紧攥,眼中闪过不甘。她明明已经按照世子妃的话来做了,为什么还是不行?

    郦倦回了南斋,才问云岭“世子妃今日去哪了 ?”

    云岭答道“世子妃受玉邕公主之邀,今日进了宫,与之相谈甚欢。”

    “谈了什么?”

    云岭答“探子离世子妃离得远,没听到。世子您……”云岭顿了顿,最终才闭上嘴。

    “你想说什么?” 郦倦听出了云岭的欲言又止,追问道。

    “世子,您每日都派探子查看世子妃的行踪,何必呢?她是您的妻子,您要是想知道什么,何不亲自去问呢?”

    云岭摇摇头。他自从跟了世子以来,深知他的无情。他目不能视,极易被害。往日对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

    可向来做事干净利落的世子,现在对骆听寒的态度却越来越古怪。最开始世子得知她拿到了虎符图,还会杀鸡儆猴,用内侍吓她,后来因为这个女人还插手西夏人的事,现在更是被人家骂上一回都不吭声。

    “世子,你若是喜欢大燕公主……”

    啪地一声,郦倦用力砸碎了手中茶杯。

    “云岭,你今日话太多了。”

    ……

    “公主,世子那边送来了两份李府请柬 。”思雁拿着红色的请柬进了屋。

    “哦?”骆听寒接过请柬打开,发现邀请的分别是沈阳和沈璐两兄弟。

    若是李府设宴是售卖公主小衣这样见不得光的事,那必然不会让女子或是皇室成员入内。

    “这请柬,想必也是费了世子的一番周折。”骆听寒摸了摸下巴,有些疑惑,方才还警告她不要妄动心思的人,现在居然主动送李府请柬来,这算是示好么?

    “派人捎信给宫里,告诉玉邕公主,这月十五的时候,世子妃请她出宫赏月。”

    十五月圆,骆听寒站在门口,一辆马车停在世子府前。

    郦玉邕蹦蹦跳跳地下了马车,这次的她倒是改头换面,再也没穿老气的颜色,脸上也只略施粉黛。

    “听寒”郦玉邕见到站在府前等她的骆听寒,瞬时笑得牙不见眼。

    她抓着骆听寒的手絮絮叨叨“你为什么邀我来世子府赏月啊,怎么不进宫,宫里有个水亭,在那里看月亮可清楚了”

    “玉邕”骆听寒笑道“我们先进府说话吧。”

    “等等”郦玉邕忽然低声问道“那个讨厌的郦倦不和我们一起赏月吧?”

    骆听寒身后的思雁适时回道“今日世子有事出府了,府中只有世子妃一人。”

    “那就好!”郦玉邕拍拍胸脯,跟着骆听寒一起入了府。

    府内西苑内。

    “什么?”郦玉邕瞪大眼睛惊喜道“你说我们今日去李府参加宴席么?”

    骆听寒点点头。

    “那我要不要好好装点一番”郦玉邕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总觉太过寡淡,“听寒,你该早告诉我的,现在这样,我……”

    “公主,我们今日去李府赴宴,不穿女装。”

    “啊?”

    李家在蜀国也算望族,世代书香门第,故而李府建的倒是庄严肃穆。

    “这样真的行吗?”郦玉邕嘴上贴着胡子,穿着男装,看着眼前男装的骆听寒,她脸上特意涂了灰黄色的胭脂以遮盖白皙的皮肤,不均的肤色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不起眼。

    “放心吧,公主。”骆听寒拿出两份郦倦送的两份请柬,“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一回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凭着两份请柬,两人很顺利地入了李府,只是设宴的地方并不是在正经的会客厅,而是在府中不起眼的暖阁。

    骆听寒和郦玉邕两人坐在角落,不约而同地打量起宴中的众人。

    只不过两人抱有的心态却不同。郦玉邕想的是,李弘方平日设宴都会邀请哪些人?他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他设宴时都会聊什么呢?

    而骆听寒考虑的则是,这些人来此宴目的何在?李弘方卖公主小衣应不止是为财,他究竟想干什么?李弘方和太子走得极近,那赴宴的这些人是否也是太子党?

    骆听寒的衣袖被拽了一下,郦玉邕带着些羞怯小声说“他来了,李弘方来了。”

    骆听寒这才转眼望去,这才看到李弘方的真容。

    她看了看郦玉邕,又看了看李弘方,实在是心中不解。骆听寒本以为,能把郦玉邕迷的神魂颠倒之人,不说是个绝色美人,至少也该是风流籍蕴,姿容不俗。

    可眼前的李弘方,实在是……

    太普通了。

    “诸位,承蒙诸位厚爱,来李府赴宴 ”李弘方拱手笑道。

    “诸位都是朝中栋梁……”

    骆听寒听了李弘方宴上的一席废话,不自觉掏了掏耳朵。

    郦玉邕起初听得还算认真,后面便开始连连打哈欠。

    席间有人忍不住问道“什么时候开始义卖啊?”

    “好好好,我们这就进入正题。”李弘方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扭曲。

    席间众人仿佛也褪去人皮,笑的极其猥琐。

    骆听寒有些想吐,抓住郦玉邕的手小声道“待会无论看到什么,都要忍住。”

    李弘方拍了拍手,便有一众侍女捧着盖着红布的锦盘款款入内。

    “这是什么?”郦玉邕小声问道。看着她好奇澄澈的双眼,骆听寒不知该如何作答,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直接带郦玉邕来这场荒唐宴会,直面赤裸裸的真相,是否太过残忍。

    “第一件是葱绿色抹胸。”李弘方掀开红布,两支指头夹起那件衣服,笑道“谁要?”

    席间一片竞拍声,最终一个中年男子出价最高,拍得此物。

    旁边仆役高声道“中书令之子,孔孟得。”

    骆听寒眯了眯眼,才知道李弘方的险恶用心。他用公主脸面为自己笼络同党,用这样的噱头牵连起席间的众人,让他们拥有共同的秘密,巩固彼此之间的关系。

    郦玉邕将骆听寒的手越抓越紧,她双眼通红,嘴唇不停地哆嗦“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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