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三,霜降。

    皇宫。

    通往后宫的宫门早早的打开,宫道上有宫女内侍做清扫。

    年纪三十左右的姑姑领着一群背着小包袱的少女踏进宫门。

    边走那姑姑边说:“入了宫,管好你们的眼睛嘴巴和手脚,踏踏实实的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这姑姑说的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话,少女们自从被挑上选入皇宫,便被耳提面命,天天教着规矩,这好不容易达到要求真正入宫,还要听这些,几个性子活泼些的少女便有些躁动。

    走在姑姑身后的少女便张着嘴无声的学着姑姑的口气说着姑姑的话。

    引得她身后侧边的少女低低浅笑。这氛围也引起了后面的一些少女的注意,三三两两的捂着嘴低笑。

    走在最末尾的两个少女,一个性子活泼,双眼咕噜噜的四下转着,清秀的面貌洋溢着热切鲜活。

    另一个少女就比较沉闷了,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胆怯。她抓着小包袱的手捏得紧紧的,缩着脖子,一脸害怕。

    一群十四五岁的少女跟着姑姑,绕过两道门,走到了唯一能看到前朝的路口。

    而前朝宫道上,正有一个仪仗队浩浩荡荡要经过。

    姑姑见着那仪仗,便招呼着身后的少女:“是监国,都跪下叩拜。”

    她们这群少女离得远,那仪仗队也不从她们这边过,可宫中规矩,遇上了,便得跪下等贵人先行。

    少女们在姑姑的提醒下,都跪下叩拜,因为离得远,便没有呼吉祥话。

    个个头低垂到了地上,过了一会儿,还没听姑姑说起身,就有胆大的抬头去看。

    仪仗队本就离得较远,现下正好走得近了些,抬起头的三五个少女们看呆住了。

    只见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中间,十二人抬着一顶若大的轿撵,轿撵上轻纱飘摇,隐隐约约能看到内里靠躺着一个男人。

    “那就是监国啊……”一群少女不免唏嘘,可真是尊荣。

    最末那个活泼的少女也小声嘀咕:“现在全天下,除了小陛下,就是监国最尊荣了吧。”

    她前面的少女接话:“可不是吗,自从三年前监国持圣旨入朝,这三年来,监国的话就是圣旨,小陛下都比不了监国。”

    而她身旁的少女,一句话也不敢说,额头点在地上,谨记着入宫前学的规矩,不敢妄议贵人,更不敢坏了规矩。

    仪仗队没有任何停留,在少女们或惊叹或艳羡的目光中,离她们越走越远,眼看就要消失踪影,姑姑才松口让一众腿都跪麻了的少女们起身。

    ……

    余季远坐上监国宝座以来,也算是励精图治呕心沥血了。

    皇帝太小,他监国。一开始,哪怕他手里有圣旨,可朝中那些文武大臣也是一点不将他放在眼里的。

    他横刀跨坐在金銮殿上,就跟个土匪来劫道的似的,一身痞气,毫无文臣心中的笔墨丹青之意,也无武将心中的慷慨大义之举。

    在那金銮殿上,他一人舌战文臣,一刀比过武将,谁不服,来战。

    僵持了将近十天,还是奏启天地学士说老皇帝等不得了,得送灵安寝,这才暂停了硝烟弥漫的监国之战。

    如今三年过去,余季远算是彻底坐稳了监国宝座。

    早朝刚散,他躺在轿撵里,仪仗开道,抬着他去枢密殿议事。

    人有些昏昏沉沉的,脑子里是在思考国策,半路上,突然不受控制的,脑子里多出一些记忆,那些记忆一段一段的不停的在脑海里翻涌。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个癫狂的女子身上,那女子向他心口刺出一刀,轿撵内的他身体本能的不由往后一躲,头磕上撵垣,醒了过来。

    猛然坐起身来,视线扫过,然后凌厉的目光看向远远跪伏在地的一群少女。

    视线不期然的,与最末的一个少女视线对上,那少女没想到轿撵里的人竟然也看向她们,怔了怔,赶紧垂下头去。

    距离虽然远了点,却完全不引响余季远认出那个少女。

    “停轿。”他开口,轿撵便落了地,随侍在侧的有三年前同他一起入宫的大汉,如今是他的带刀近卫。

    近卫上前,余季远指着远处跪着的一群少女:“把最后靠墙的那个宫女,带过来。”

    近卫领了命,人高腿长的,奔着一群才入宫的少女杀气腾腾的就过去了。

    被监国指出的少女是被近卫拎着后脖领子,提留过来的,距离五步远时,近卫就将手里的少女往轿撵边扔去,少女来了个五体投地,一路火花带闪电的滑溜到了轿撵边上。

    今日是霜降,少女身上穿着的是宫女春秋季套装,总共三层,本就有些薄,在地上这么一滑,衣衫上沾染污浊,部分位置与地面接触被钩破滑线。

    衣衫坏了是小事,人被这般欺负,主要是被扔到地上摔疼了。这少女哪能想得开,当时就红了双眼,然后放声大哭起来。

    仪仗队有宫女有内侍,但都眼观鼻鼻观心,全当透明人。

    在这宫里,也无人能替少女撑腰,为她讨个公道。

    坐在轿撵里的余季远听着那毫无形象的哭嚎,他从不为难别人,更别说一个小小的宫女。

    他只是让人将她带过来,想问个话。

    这怎么搞得还像他在欺负她这个小宫女一般。

    余季远还没出声,近卫不耐烦的开口了:“闭嘴,在哭割了你舌头。”

    小宫女眼泪扑簌簌的落,抬起双手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的双手脏污一团,似有血丝,嘴里呜呜呜的不停。

    近卫这才跟余季远回话:“主子,人带过来了。”

    余季远撇了近卫一眼,挥挥手,近卫退到轿撵后头候命。

    小宫女看欺负她的大汉走开了,这才停了大哭,撇着嘴抽噎着。

    余季远手搭在撵坦上,宫女坐在地上,头顶跟撵坦同高。

    就听监国大人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迟疑半响,硬着头皮道:“婢……婢叫念安,常念安。”

    余季远搭在撵坦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默念着:常—念—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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