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有一竹林,林中瘴气弥漫,凡入其中者轻则疯癫,重则不治身亡,鲜少有妖怪出没,有很多妖怪宁愿饶远路也不愿从中穿过。

    当前正是之夜十分,夜色弥漫了整个竹林,林中时不时的传来几声鸟的叫声,听起来极为渗人,不一会儿,方才那被乌云遮挡住的月光映在了这片竹林之上,竹影交叠,月光弥漫。

    但他们如约而到,却并未见留纸条的人出现。

    苏黎冥此刻内心尤为沉重,毕竟他的兄长此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唯一的希望就是那张纸条,可偏偏到现在都没有见人影。

    “阿荆,你说那人会失约吗?”他有些怀疑那人是否真实存在。

    而荆璃却斩钉截铁地道:“不会。”

    因为那个字条上的笔迹她再熟悉不过了。

    “嗯,我信你。”既然她这么说,那他就信她一回,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如此信任荆璃。

    二人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过来,他便陷入了深思,不知怎的想起了今日荆璃将命簿递给师渊的事情。

    “那个命簿的主人当真是师渊?”

    荆璃点点头,道:“是他。不过那后面是无字书。”

    虽然她之前没有和师渊打过交道,但从三言两语中看得出来,他是个多思且城府很深的人,如果不是她拿出师渊的命簿,怕是他下一秒就会将他们二人擒住,并发现牢狱中的苏朝和是傀儡假扮的。

    只怕是聪明如师渊,现在早已发现她所行为何。

    而苏黎冥却在意的另有其事,如果说先前栾知递给她的命簿是从别处寻来,那今日师渊的命簿却是当场所化。

    若真是如此,那岂不是荆璃手中有着众生的命簿,如果今日之事被传开,那么荆璃会陷入危险的境地。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忽然间,竹林中浓烟散去,不远处竟出现了一处竹院,院落尤为宽敞,门庭上挂着两个翠绿色的灯笼,在黑暗中散发着诡异的绿光。

    二人对视一眼,便前往这处竹院走去。

    临近时,大门两侧忽现两名少年,离近了看,却是由竹子编织成了人的模样,套了一身衣服。那眼睛上在宣纸做了画,贴上去的,但诡异的是,他们却似真人一般活动,不约而同地做起了‘请’的姿势。

    苏黎冥道:“我大概知晓此人的身份了。”

    “我也一样。”荆璃道。

    除了那位还能有谁,不过她并不是现在就知道了他的身份,而是从那张字条就发现了,上面的字迹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那两名竹子少年引路,他们很快便到见到了此间竹院的主人,与院外的阴森不同的是,竹院里很是温馨,各处都由暖黄的灯笼点缀,惬意非常。

    进院子时,他正在坐在院中的石桌旁下棋,一手执黑一手执白,在和自己对弈,见到他们来后,挥了挥手,那两名少年便消失在原地。

    “来了,陪我下一会儿。”

    花容抬头在他们二人身上看了一眼,随后便指了指他对面的座位,但并没有指明下棋的人是谁。

    荆璃原本是不愿与花容对上的,如果在他还没有发现苏朝和前,或许只会是有一颗想掐死她的心,可如今见了苏朝和,只怕是想将她碎尸万段的心都有。

    更别提现在他的心情看起来如此的平静,但只有荆璃知道,他越是平静,心中就越是波涛汹涌,一不小心就会踩在他的雷区。

    于是,她戳了戳苏黎冥的肩膀,小声道:“苏黎冥,他叫的是你,去与他下棋。”

    苏黎冥感觉到了气氛非常古怪,但他也没多问,随即便坐在了石凳上,拿起了一旁的白棋。

    花容将手中的白棋都放在棋罐里,随后将黑棋捏在手里用拇指跟食指揉搓了几下:“若你赢了,我便还你兄长,若你输了……”

    随即,他将目光放在了一旁四处观望的荆璃身上,道:“若你输了,她此后交给我,随我处置,如何?”

    闻言,苏黎冥眼中骤然凝出一抹寒光,一字一句道:“一局棋局而已,我陪你下便是,只是,她是一个人,不是可以随意用来当做筹码的东西,若我输了,我随你处置便是。”

    花容轻笑一声:“你?还不够格,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让我瞧瞧你的本事吧。”

    没过多久,他们便在荆璃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她笑了笑,也不慎在意,那花容的术法还有许多是跟她学的,他自身造诣极高,学了个十足相似,此棋局非彼棋局罢了。

    她走近院中的一处宅院,屋内有活人的气息,她便想上前查看,走到门前她突然停下脚步,自指尖发出一抹光束探进门内,那光束果然如她所料,触碰到一个结界便消失不见。

    “花容啊花容,对我还是如此的小心谨慎。”

    荆璃摇了摇头,转身却看到刚才那两个竹子少年。

    少年异口同声道:“宁姑娘,主人有令,没有主人的允许,宁姑娘不得进入此间房屋,否则,主人定会杀了宁姑娘的。”

    “知道了。”

    荆璃便飞身上了屋顶,瞧着月明星稀的月色,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数星星,数到一半,便看到栾知来的求救信息。

    上面写着:“救我啊阿荆,我被发现了。”

    荆璃眉头一皱,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先前让栾知盯着苏黎冥,待她去接应后就又给栾知派了一个任务,那便是伺机接近飞鸟族中蝶妖一族的慕斐医师,他们同为飞鸟族,想来更容易接近一些,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一炷香后,院中的石桌再次出现,方才对弈的那两人也出现在院中,不过有些怪异。

    苏黎冥一身是血的站在院中,摇摇晃晃,眼中皆是冰冷,许是耗费了太多法力,身体已近亏空,站立不住单膝撑地。他牙关紧咬,但口中的鲜血还是忍不住溢出来几分,随后用手一擦,紧紧地盯着衣着干净的花容。

    花容双手在空中拍了几下:“你赢了,但我也没有输,作为你的战利品,屋内的苏朝和归你了。”

    之后他的目光看向从屋顶跃下来的荆璃,道:“宁姑娘,但你,他今晚可带不走。”

    荆璃先是上前查看了一番苏黎冥的伤势,见他无什么大碍后,摊摊手:“西妖王恐怕是认错人了,我叫荆璃,不姓宁。”

    然而花容却不屑一笑:“难不成,你忘了我死前说过的话了吗。”

    荆璃自然记得,那时他说就算自己化成灰他也认得,可谁能想到,这个世界的花容竟是他的灵魂本体。

    苏黎冥上前站在荆璃身前,右手挡在她前面:“我也说过,今日,你带不走她。”

    花容又问了一遍:“今天,你是跟他走还是跟我走。”

    荆璃并未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花容似乎气笑了,仰天大笑起来,笑的几乎喘不过气。

    “宁扶桑,你别忘了,你这辈子都对不起我,你欠我的,岂是能用一条命就还清的。”

    他们二人就这么看着他笑的癫狂,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的让人揪心,待他心境平复了后,转过身不去看他们二人:

    “屋里那个,你们带走吧,我只要看他一眼,我就觉得恶心,恶心到忍不住杀了他,也杀了我自己。”

    当他们带着昏迷的苏朝和走至他的身边时,只听他低声呢喃一句:“宁扶桑,你当真是好狠的心。”

    苏黎冥察觉到她身体一颤,呼吸凝滞了几分,一股苦涩之感莫名游上心头,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他觉得,在只有他们二人知晓的过去,他永远是个局外人,也不太可能取代他在荆璃心中的地位。

    毕竟,连她的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折腾了一宿,将苏朝和带到羌闻所住的府邸后,天已经蒙蒙亮,东方逐渐泛起了鱼肚白。

    没多久,羌闻就闻声赶来,在瞧见满身是血的苏黎冥与他们带回来的人后,询问道:

    “你们昨夜究竟去了何处,这位九公子又为何伤成这般模样?”

    荆璃已经没有时间可以解释,眼见天已经逐渐变得透亮,便道:“有一件事情需要郡主帮忙。”

    “何事?阿荆你尽管说,若有羌闻能帮得上忙的地方,羌闻定会相助。”

    “一个时辰后,妖界著名的医师慕斐会来你府邸,会以同为医师,想要切磋医术为由见我,届时还望郡主寻个由头,帮我拖延半个时辰。”

    “阿荆放心。”

    出了院落后,她下令任何人都不得打扰此间小院。

    至于那慕斐医师,她也略有耳闻,他所在的蝶妖一族乃妖界举世闻名的医者一族,颇受尊敬,而慕斐便是蝶妖一族族长,医术管绝无双,至于他为什么会来此,怕是过不了多久便能知晓。

    她能做的,便是尽可能的为荆璃拖延时间。

    安顿好苏朝和后,荆璃便上前查看了苏黎冥的伤势,之后眉头紧皱:“你中了毒?”

    仔细一瞧,却是一种似毒非毒的东西,于是便问:“花容可也是受了伤?”

    苏黎冥眉眼间浮现几分不高兴,言语间带着些许酸意:“你关心他?”

    “没有,你的内伤是他的血透过你的伤口融入你的身体才导致的,否则只是一些皮外伤。”

    “没事,死不了的你别担心,小伤而已,他还奈何不了我。”

    见他如此逞能,荆璃心中便有了几分酸涩,右手情不自禁地抚摸上他受伤的嘴角:“疼吗?”

    她知道花容的手段,在面对苏黎冥时自然是下了死手,他或许不会对自己如何,但对她身边的人几乎都想处之而后快。

    苏黎冥咧嘴一笑:“不疼,一点儿也不疼。”

    他的心中有许许多个疑团未曾解开,而他最想知道的便是荆璃与花容的过去,但是他思来想去,还是由荆璃亲口告诉他为好,如果她不愿意说,那他便不去追究了,毕竟在她过去的那些时光里,他没有参与,便没有话语权。

    嘴角突如其来的痛感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声音略带委屈:“阿荆,你也太用力了些吧。”

    荆璃瞪了他一眼:“笑,还笑,跟个傻子一样,沾染谶花之血活不过七天,我看七天后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苏黎冥愣了一下,谶花?谶花一族不是在万年前就已经绝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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