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袂一只手紧紧捂住声声的嘴巴,另一只手抓住乱窜的冥笔天禄。

    媒婆五感异常灵敏,侧耳倾听,迅速找出响声的源头,目光锐利地盯着商袂的那扇窗户。片刻后,确定无人出现,她便轻轻挥手示意。轿夫们对新娘子视而不见,抬起花轿缓缓前行。媒婆尖酸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轿夫们步伐稳健,轿上的红盖头随晚风轻轻飘动。无声的接亲队伍,仿佛连呼吸声都被压住了。

    此时,商袂二人已跃上屋顶,悄悄地跟上他们。

    冥笔天禄方才那般失控,就是发现在他们有碎片的气息。与张坡不一样的是,这一行人只有气息,而身上根本就没有碎片,拥有的人或许是强大的灵力。

    不知对方是谁,商袂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静观其变。

    一行人沿着镇外走了十几公里路,终于到了一座冠冕堂皇的庙宇。

    商袂心中暗道:怎么又是庙宇?还比太谷山那座......那座跟这座比不了。

    这座庙宇极为奢华,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宛如一座巍峨的宫殿。四周环绕着高大的石柱,每一根都雕刻着精美的图案。

    “庄严而神圣?”声声脱口而出,微微皱眉:“气息十分诡异,天禄它一闪一闪的,我们没有跟错。”

    他们躲在树后,观察接亲队伍的一举一动。花轿停落在门前,大门缓缓地打开,只见中央矗立着一鼎巨大的香炉,香烟袅袅升起。信徒们跪拜祷告,十分虔诚,双手合十,祈求神明的庇佑。

    轿夫们把花轿抬进去,信徒们不约而同地往两侧挪开,让出一条路给花轿进入殿内。

    等花轿进入殿内后,大门缓缓地关上。避免被发现,于是商袂念了一个隐身诀,俩人隐身闪进去。

    殿内装饰更为豪华,中间摆放着一张玉石供桌,上面放着香炉、供品和红烛台。媒婆站在供桌旁,口中念念有词。神像微微一动,一张叶子落到媒婆手中,媒婆连连道谢,转身到花轿前,将新娘子牵出来。

    媒婆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她便走到神像前。就在此时,殿内突然一阵剧烈震动,紧接着又一道耀眼的光从供桌上升起,顿时照亮了整个殿堂。

    光芒渐渐消散,淡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身穿金色长袍,面容威严,正是这庙宇的神官。他一步步走向新娘,伸出手轻轻放在她的头顶,身上泛出微微的光芒。

    商袂惊讶地看着这一幕:“这是......在吸取凡人的阳气。”

    声声皱着眉道:“我曾读过一本古籍,当中记载了一位神官的故事。”

    传说这位神官渴望能够获得强大的力量,但又不愿一步步去修炼。于是,他选择了一种极端又快速的方式——吸取凡人至阴至阳的气息以增加自己的道行修为。

    为了让信徒无条件供奉,他巧妙地说服信徒,只要他们找到这世间最强最纯净的阳气供奉给他,那么无论信徒们向他祈求什么愿望,一定会帮他们实现。这样的承诺吸引了无数的信徒,纷纷寻找并无偿献上认为最好的阳气,包括至亲之人。

    商袂道:“他就是阳噬神君。”

    “阳噬神官,不是在三百年前被帝君杀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声声惊讶地问道。

    “因为他眉间那碎片。”

    声声看见阳噬神官眉间微微发亮,吃惊道:“这......碎片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能够将死了三百年的神君复活!”

    “所以我们要小心行事。天禄这次反应如此之大,此次的目标是神官,还是法力高超的神官。”商袂抚了抚手中的天禄。

    不一会儿,阳噬神官将阳气过渡到自己体内,新娘不再是十几岁的少女,而是面容憔悴,满脸皱纹的老妇女。

    媒婆立即上前接过新娘,低声对新娘道:“你的好日子要到了,从今夜起好好供奉神君,你和你的家人会受到神的庇佑!”

    神官挥了挥手,媒婆立刻领会到他的意思,将新娘子引到殿外。

    信徒们见状,原本静谧无声地等待着,瞬间哗然欢呼,“神君降世,灾厄尽消!神君降世,灾厄尽消!神君降世,灾厄尽消!”喊声如雷贯耳,震撼着每位信徒的心灵。

    阳噬神君缓缓地走出来,此时他的面容渐渐显出,左脸满是忧郁,仿佛承载着世间所有的苦难与哀愁,而右脸则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似乎在诉说着对生活的乐观与希望。

    声声和天禄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躲到商袂身后,小声道:“祂不是神,是妖魔呀。祂都没有神的气息,与妖魔的气味,不对,比妖魔的气味更浓了。”天禄附和点了点笔头。

    “你们这样以貌取人,实在不妥……”

    商袂话音未落。阳噬神君已站在众信徒前,左手握着右手,闭上双眼,嘴里念念有词。随后祂张开手,缓缓道:“今日本君得知,阎王大批找人选,生死簿上把名填,皆有你们在其上。本君已将你们身上的阳气除尽,你们将脱离苦海,尽享人生。”

    众信徒纷纷跪拜这位给予重生的神君。当中也跪着刚送进来是少女新娘,成了满头白发的老妇人,颤颤巍巍地跪拜着,双手合十,终成了位虔诚的新信徒,刚才挣扎不愿上花轿的人早已不复存在。

    阳噬神君受了众人的朝拜,法力大增,化回神像,矗立于高台之上,威严地注视着下方的每一个信徒。

    神像的面容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冷漠与轻蔑,无声地诉说着对凡人愚蠢行径的不屑。

    凡人的贪生怕死视为一场荒诞不经的闹剧。在祂看来,生命脆弱又渺小,甚至可以说是微不足道,而凡人对生死的恐惧与执着,在祂眼里显得可笑又可悲。神像嘴角微微上扬,留下了一抹嘲讽的弧度。

    这时,大门打开了。众信徒依依不舍地挪开脚步,离开了神庙。

    商袂解掉隐身诀现出身,直勾勾地望着那尊神像,天禄卧在她的手掌中。只见她抬手一挥,一道黑墨直冲神像,即刻被道结界阻断。

    冥笔天禄出墨,神鬼共惧!

    商袂轻轻歪了歪头,微微惊道:“哟,不愧神君,这般招式还能镇定自若!”

    话音刚落,天禄化作一把镶嵌着红宝石的宝剑——斩天剑。

    商袂手握宝剑,朝神像一挥,结界刺破,金光炸开。细微的裂纹在神像的头顶蔓延,裂纹逐渐扩大,越来越深,一阵低沉而诡异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剑尖抵在青石地板上,商袂右手覆在剑柄,左手盖住右手,嘴角也留下一抹不屑的弧度。

    “你到底是谁?!”神像怒道。

    商袂笑道:“我,鬼界一枚无名小卒。神君不必知晓,也不需知晓。”

    “我得罪过你?”

    商袂摇摇头。

    “我曾杀了你的情郎,还是双亲?”

    她摇摇头。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毁我真身!?”

    “碎片。”

    “什么?”神像似是怀疑自己的耳朵。

    “别装了,方才就看到了。那是属于鬼界,恳请神君交还于我。”商袂伸出手,语气是威胁,还是威胁。

    神像哈哈哈大笑,“天大的笑话!你们鬼界能有今天,还不是我们天界千年前允予让孤魂野鬼有去处,你以为你是谁,区区一个鬼差居敢在本神君面前撒野!”

    商袂低声笑了笑,盯着祂,道:“我就撒野了,你能奈我如何!我们鬼界轮不到你这样的野神来说教,不过我会在他们说之前,统统都闭嘴!”

    商袂再次握剑刺向神像,就在此时,一直在门外的声声大喊:“不好了!祂又在吞噬东西了!”

    殿外狂风肆虐,卷起尘土和树叶,一片混沌。树木在风中摇曳,随时都会被连根拔起。

    一条巨大的龙卷风在远处形成,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朝这边移动。

    龙卷风将他们留宿那小镇的一切卷入其中。人们惊慌失措地奔跑,可下一瞬被它无情地吞噬掉。它飞速地靠近神庙,风声变得更加凄厉,是天地间的怒吼。

    那巨大的龙卷风直逼殿内,神像慢慢地张开口,吞噬着卷进来的生物。

    是人,是活人。

    一口接着一口,神像的喉咙缓缓地上下滚动。

    法力越吃越强,结界屏障越坚固,天禄根本就刺不破,商袂被逼退到大门前。

    这时,原先已经离开的信徒们却没有离开,而是犹如死尸一般立在结界内,一层层地叠起来。

    阳噬神君用信徒们来加固结界,让祂有足够的时间去品尝着新食物,恢复法力。其实那些信徒被祂吞噬阳气后,便已经死了,只剩下个空壳来保护祂,只要有人打散他们,他们将魂飞魄散,永世不能超生。

    商袂咬牙切齿:“阳噬,你连畜生都不如!天禄!声声,簿子!”

    一声令下,天禄变回乌木冥笔,声声递上生死簿,商袂立马挥笔划簿。

    众鬼差听令!牵鬼魂!破神庙!杀噬神!

    黑雾覆盖神庙,鬼差们穿越结界,两鬼差牵十只鬼,神庙石柱渐渐破裂,落下灰尘。整个神庙摇摆不定,屋檐瓦片落地成渣,香炉香线尽灭。

    神像歇斯里地吼叫,“你到底是谁?!我与你无冤无仇!”

    商袂道:“鬼界闲杂人罢了,不足一提。”

    话音刚落,商袂闪到神像面前,朝裂纹中伸手一抽,抽出阳噬神君的神识,天禄笔尖一点,拔出碎片。

    神识瞬时尖叫不及,直到看到商袂嘴角的一抹弧度,忽然焕然大悟,大笑起来:“哈哈哈,你是商袂!你真的是商袂!你居然在鬼界!哈哈哈哈哈哈,我死得瞑目了,瞑目了!!!”

    商袂不明其意,问:“你这是何意?你识得我?!”她从来没有认识过天界的神仙,她想继续追问。阳噬已化为乌有,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世间。

    阳噬神君将会变成一个传说,心存邪念者,抑或神抑或妖魔鬼怪都能成为阳噬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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