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生忆对解捷平说:“你能不能去给她点个穴什么的?”

    解捷平惊讶:“你也太信任我了吧?我现在的武功连之前的她都打不过,别说现在这样的了。她那两根峨眉刺可不是吃素的。”

    梁生忆也没办法了,她理智道:“那我们跑吧。”

    二人正准备转身、赵秉兮要冲上来之时,一声有劲的声音甩过来。

    眨眼间,赵秉兮的一只手被一条鞭子紧紧栓住。

    唐逸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里攥着鞭把,冲二人大喊道:“那个叫什么刀的,快过来帮忙啊,还有另外一只手!”

    解捷平赶紧上去。

    赵秉兮虽然被困住了一只手,但另一只手依旧灵活。

    解捷平一靠近,就被划破了衣服,差点被刺到皮肉。

    他向后弯腰,堪堪躲过了袭击,迅速绕到赵秉兮背后。

    赵秉兮想后踢腿攻击,被解捷平预判,先她一步敏捷地踢中她的小腿。

    赵秉兮吃痛,不得不单膝跪倒在地。

    这个动作不知使她想起了什么,她眼眶又红了几分,整个眼珠布满血丝,目眦欲裂。

    “我不跪!!!”

    赵秉兮突然朝天大吼一声,而后内力四溢,周围的落叶都随之飞舞起来。

    她嘴角已经开始流出鲜血,是七窍流血的前兆。

    “按住她的肩膀!”梁生忆已经在包里找出了自己的银针,摊开在地,她一边从中挑出几根,一边冲唐、解二人喊道。

    赵秉兮已神志不清,狠狠地瞪着前方,没有再关注旁边两人。

    唐逸鸣的鞭子再次甩上她的右手,卸掉了她的峨眉刺。

    另一边,解捷平一狠心,赵秉兮的左手瞬间脱臼,不能再动弹。

    二人压住她的肩膀,同时冲梁生忆点点头。

    梁生忆指间一手拿着针囊,一手拇指和食指捏着一枚银针,飞奔过来。

    如果在平时,梁生忆针刺头部一定会仔细观察后再慢慢下手,但是现在情况紧急,实在是来不及了。

    她瞄准赵秉兮头部发际正中直上半寸的神庭穴,单手进针,平刺半寸;而后双手迅速从针囊里拿出另外两枚针,瞄准头部两边的悬颅穴,同时平刺半寸。(注1)

    而后她解开赵秉兮的护腕,撩起衣袖,找到前臂区的孔最穴,直刺一寸;列缺穴向上斜刺半寸;最后找到双手五指末节的少商穴、商阳穴、中冲穴、关冲穴、少泽穴,用三棱针点刺出血。

    豆大的血珠不住地从赵秉兮十根纤长的手指上滴落下来,砸在地上,染红了尘土和落叶。

    赵秉兮的眼神也逐渐清明起来。

    梁生忆朝解捷平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接好赵秉兮的胳膊;解捷平瞪大眼睛,觉得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摇头拒绝;梁生忆眼眸微眯,目光严厉起来;解捷平反抗无效,只好低头照办。

    梁生忆一只手指间夹着几枚银针,随时准备着;另一只手用拇指指甲按压着赵秉兮鼻下的水沟穴,加强刺激,并在她耳边沉声吟诵道:

    “宁心神,调整呼吸;守丹田,运气导引;通经脉,主奇经八脉;调阴阳,正任督二脉。”

    赵秉兮顺着她的引导,放缓呼吸,气沉丹田,运功调理。

    半晌,她在睁开眼睛时,终于恢复了正常。

    梁生忆抬眼问解捷平:“有一刻钟了吗?”

    解捷平回想了一下,估摸着时间:“还差会儿吧。”

    梁生忆于是对赵秉兮说:“别动,你继续调理一下,再留针一会儿。”

    接着又对解捷平说:“到一刻钟了叫我。”

    解捷平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人形日晷了,但被人信任的感觉也不赖,于是便应下了,在心中开始默默计时。

    唐逸鸣对时间确实比较敏感,还没等解捷平开口,她估摸着差不多了,就先作提醒。

    梁生忆略微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这是那天之后,唐逸鸣第一次跟她说话。

    唐逸鸣眼神闪躲,表情傲娇地将头扭向一边。解捷平不知道她在高傲些什么,暗暗翻了个白眼。

    梁生忆右手持针,小幅度捻转着缓慢出针。

    将针具都收好后,她对赵秉兮说:“最近尽量别大开内力,控制情绪,别让自己太激动或者愤怒。”

    赵秉兮明白是几人救了自己,点点头,向三人抱拳,说了声“多谢”。

    赵秉兮看着那幽深的洞口,问:“你们觉得里面会有木牌吗?”

    解捷平努了努鼻子,并没有问道什么木牌的气息:“我觉得没有。”

    梁生忆附和道:“我也觉得没有。而且我觉得,这蝙蝠不像是雪汝山庄的手笔,而且我们不小心闯入的意外。”

    因为她曾经,就在药王谷见到过那样双目通红,目赤神癫的人。

    ——那时她刚来药王谷不久。

    药王谷虽然人不多,但面积不小,梁生忆半夜起夜,又不想打扰大师姐睡觉,只能自己出去找茅厕。

    她记性虽好,却仅限于纸上谈兵,实际上是个路痴。

    药王谷的建筑又大都一个样,走廊众多,拐角遍地。她七拐八拐,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夜晚阴风阵阵。四周是荒山密林,远处是悬崖峭壁,时不时从高墙外穿出几声狼嚎,梁生忆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出不去的棺材。

    只不过这个棺材更大、更难逃出去。

    四周的建筑似乎无端变得越来越高大,而且在绕着她移动,她不知道是自己的身子在晃动,还是周围在天旋地转。

    她觉得头晕目眩,眼皮打架,眼珠子却像是有火在烧。

    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梁生忆颤抖着身子回头,看到一个披头撒发的人,他眼睛通红,步伐悬浮,张着长长的指甲超她扑过来。

    梁生忆转身慌忙想跑,但身体又奇怪地没了力气。

    她蹬着腿往后退,好不容易爬起来,却又摔倒。

    不过这一次,她摔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大师姐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前,不让她再看,声音温柔如水:“不怕不怕,没事了。”

    她听到二师姐持棍而来的声音,没几下,那个神志不清的男子就被二师姐带走了,他“呜呜呀呀”的乱叫声在山谷中回荡。

    那个夜晚是如此的漆黑,以至于在她的记忆中也变得模糊。但今天看到的蝙蝠和赵秉兮赤红的眼睛,又让她想起了那一幕。

    “嘿!嘿!回神啦!”解捷平在梁生忆面前打了好几个响指,拉回她的思绪。

    梁生忆面不改色地撒谎:“抱歉,我还在复盘刚刚我的针法,想提高我的技术。”

    解捷平鼓掌佩服:“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啊。”

    几人继续向密林深处前进。

    唐逸鸣觉得赵秉兮尚虚弱,本想搀扶一下她,被婉拒了之后,便赌气走到了前面。

    梁生忆将步伐落下来,跟赵秉兮并排走,状似不经意但实际上超刻意地问道:“你刚刚神志不清的时候,大吼了一句‘我不跪’,你不跪谁?”

    赵秉兮潇洒一笑:“不管是谁,我不想跪就不跪。”

    梁生忆先铺垫了一下:“那如果是雪汝山庄要跪呢?”

    赵秉兮笑容依旧:“我相信荆庄主不是那种苛求俗礼的人。”

    梁生忆也笑了:“确实,荆庄主一向追求‘不拘一格降人才’,不然也不会不限门派、不限年龄地招人报名了。”

    她又微微敛容,看向赵秉兮,试探着问道:“那如果是皇帝呢?”

    赵秉兮下颌绷直了一瞬间,腮帮子动了动,梁生忆知道,那是咬牙时才会做出的动作。

    梁生忆听到她不卑不亢地声音:“照样不跪。”

    梁生忆赞誉地看着她,朝她靠近了一些,小声开口道:“我最后再冒昧地问一句,就当是满足我的好奇心,你也可以不回答:你是随母姓吗?”

    赵秉兮知道她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便坦然道:“是。”

    梁生忆点点头,没有再问,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多年前,当今皇帝还未登基,长公主曾经是她最有力的竞争对手。

    为了赢得优势,登上皇位,他设计让长公主和她的侍卫有了夫妻之实,之后以“违背道德,有损皇家颜面”为名,联合长公主之夫大理寺卿,请求先皇把长公主发配出家。

    长公主到寺庙之后,发现自己已有身孕,生下孩子不久,就离奇死亡了。那孩子也不知被送到哪里。

    赵秉兮敢明目张胆地随母姓,可见她已经见过皇帝。但皇帝可能也不能奈何她。

    路过一个小型瀑布时,赵秉兮想下去冲个澡冷静一下心神,剩下三人便在旁边一棵两三人环抱粗的古树下等她。

    回来时赵秉兮带来一块木牌,说是被藏在瀑布后面的。

    几人感叹雪汝山庄真是好手段。

    赵秉兮却将木牌递给梁生忆,说是为了感谢她。

    梁生忆拒绝,现在她们谁都需要这个木牌,赵秉兮辛苦找到的,她不可能要。

    解捷平忽然灵敏地动了动鼻子,一抬头,发现古树最上方也挂着一枚木牌。

    赵秉兮小时候读书读多了,眼睛不太好,木牌又挂得太高,她几乎看不清,只眯着眼睛问:“哪儿啊?”

    唐逸鸣仰着头,也看到了:“确实有一块,不过上面好像有陷阱。”

    唐逸鸣接着说:“那木牌附近有一团不明物体,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陷阱,只要有人靠近,就会被网住。而且可能不止一个陷阱,不确定有没有暗器之类的。高度太高,爬上去已是费力,更不好闪躲,我建议谨慎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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