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疏想过今年通过选拔的人会减少,但没想到会少这么多。

    雪汝山庄表面上说木牌只有五十六块,但为了增加几率,密林里实际上放了九十九块木牌。

    然而,最终被找到且顺利拿出来的只有三十九块。也就是说,今年只有三十九个人顺利通过了选拔考试,成为了初级学徒。

    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找到的木牌,众人也都与它有了格外深厚的情感,必定会格外珍惜。

    这也就是为什么徐玉疏给众人亲自刻名字时大家不满的原因——她刻得实在是太丑了。

    歪歪扭扭的字体,刻在大家的宝贝木牌上,这一刻就是一辈子,再也无法抹掉。徐玉疏刻完了欧阳赤的之后,大家都不愿意再把手中的木牌交给她了。

    梁生忆抱着怀里的木牌不撒手:“徐掌柜,这么多经费,您抽一点出来请个雕刻师应该不成问题吧?”

    徐玉疏给了她一个嗔怪的眼神:“请雕刻师多贵啊,能自己动手的就别花钱了嘛。”

    梁生忆早就听说宣源城上任城主是个大贪官,看来宣源城分店的掌柜也是不遑多让,抠门程度令人发指。

    梁生忆不得不主动请缨道:“掌柜的,不如我自己来吧。”

    徐玉疏于是把雕刻刀给她。

    只见梁生忆拿起雕刻刀坐下,目光随着稳健的手指移动,表情认真,一丝不苟。

    不一会儿,一个龙飞凤舞的名字就在她手下出现了。

    她再细细打磨,字体更显遒劲方正。

    众人惊叹连连,纷纷想请她帮自己雕刻。但梁生忆不想免费出力,更不想浪费每一个赚钱的机会。

    她脸上挂上笑容,商量道:“徐掌柜,不如您聘请我当您的雕刻师如何?”

    徐玉疏第一次见比自己还会赚钱的,但她也不甘示弱,脸上也挂上微笑道:“既然如此,还是我来帮各位刻吧。”

    众人又叫苦不迭。

    阮尘音递上自己木牌,对梁生忆说:“你欠我一个人情。”

    这话属实。

    但梁生忆也没想到这个人情这么好还。她也不放过这个还人情的机会,赶紧接下阮尘音的木牌,仔细雕刻后,悉心吹掉上面的木屑,笑脸奉上。

    唐逸鸣也过来递上目前,撅了撅嘴说:“你不是说我们是好朋友嘛。”

    梁生忆叹了口气,默默将她手中的木牌接过来。

    ……

    事情发展到后面,就变成了流水线作业:梁生忆面无表情地刻木牌,徐玉疏笑脸盈盈地提笔在雕刻处写上金漆,并耐心烘干。

    ——金漆是总部送来的,要求必须用完,还会有人来检查。不然按照徐玉疏的性子,肯定舍不得用,就算用了也多少会掺点别的东西。

    做完这项工作,大家在大堂里集合,准备听取接下来的人员安排事宜。

    每年选出来的初级学徒要按例被派往各个分店,经过培训之后参加义诊和学习经商。之后想留在店里的可以留任,有晋升机会,一路做到掌柜也可以;若是想进内门的,就不仅需要参加义诊和经商,还需要接一些外派任务,表现出色通过考察的即可进入内门。

    作为此次活动的承办方,徐玉疏有资格优先选择学徒。

    在去往大堂的路上,徐玉疏一路小声骂骂咧咧:“哪一届改规则不好,偏偏到我这一届改,招这么点人叫我怎么分啊!”

    宣源城地势偏僻,学徒不愿意来,总部也不重视,自从开店以来一直人手短缺。要不是为了能够优先选择学徒,并且留下较多人才,徐玉疏才不会答应承办今年这麻烦的选拔活动。

    这么多人在这白吃白喝这么多天,她每天心都在滴血。

    她也曾经想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挥金如土的上流人士,或者去花楼包几个小白脸快活快活。

    但是她的内心不允许啊,一想到要给别人花钱她就难受,她一分钱都不想给别人花。

    梁生忆在旁边听到她的苦恼如何分配学徒,凑过来问道:“掌柜的,天泉国一共有几家分店啊?”

    徐玉疏扇着风道:“天泉十三州,有十个城都有雪汝山庄的分店。我们店去年才开,人手紧张,又是今年的活动承办方,跟总部打过招呼了,多留几个人应该不成问题。”

    梁生忆直接出馊主意:“不是有三十九个人吗,既然您缺人,那就留下三十个,剩下九个分给其他九个州不就好了?”

    徐玉疏一拍手中的扇柄,惊喜道:“是啊!”

    她眼睛放光地看着梁生忆:“这样一来,留下的人也不用一个月每人一两银子了,每人三百文钱就好了呀!”

    梁生忆瞬间拉下脸,收起笑容,并收回自己的胡言乱语,老实道:“我乱说的。”

    徐玉疏也收起笑容,继续愁眉苦脸。

    唐逸鸣也过来出主意:“不如你让大家自愿选择吧,想留下的就留下,如果最后你觉得人不够,再挑几个;觉得多了,那也是大家自愿留下,非要加上,你也无可奈何啊。”唐逸鸣特别强调了“非要”两个字。

    徐玉疏脸上乌云散开,团扇指向唐逸鸣,眼睛放光,夸赞道:“有道理!”

    片刻后。

    徐玉疏满面春风地坐在大堂的主座上,手里摇着团扇,一只腿优雅地搭到另一只腿上,声音婉转悠然:“有没有想留下的,主动来说说你们有什么优势吧。”

    梁生忆不想离开。

    这个城虽然又穷又迷信,但是钟禺在这儿,去了别的地方可就这层关系,也没这种故人了。况且她对钟禺接下来的举措也很感兴趣。

    她举起手,一马当先道:“掌柜的,我略懂医术,而且过目不忘千里眼!您有要整理的资料什么的,尽管交给我,保证给您办妥了!”

    第一个出来自荐,很给面子,徐玉疏对她印象也不错,没有不留的道理。

    她团扇一指,干脆道:“留!”

    梁生忆说完看向右边。

    庭不恫来检查金漆的使用情况,此时正好站在梁生忆右边,见她看向自己,突然又结巴了:“我,我顺风耳!”

    徐掌柜朝她嗔怪一笑:“庭大人,这您就别跟着瞎掺和了。”说着把目光期待地移向下一个人。

    解捷平疯狂转动自己的小脑筋,接上:“我,我鼻子很灵!”

    徐玉疏团扇一指:“留!”

    唐逸鸣自信满满地“哼”了一声,扬起下巴道:“我嘴巴很会骂人。”

    徐玉疏欣赏地点点头,再指:“留!”

    这优势都在眼耳鼻嘴的,看起来画风已经完全偏了。但是徐玉疏听得很开心,还挑眉期待着下一个。

    赵秉兮总算拉回来一点方向:“我武功……”她本来想谦虚一下说武功还行,但是想到是说优势,便大胆说了:“我武功高强。”

    徐玉疏瞬间得劲了,团扇一指,霸气十足道:“留!”

    阮尘音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响起:“我会制蛊控蛊。”

    徐玉疏更是喜出望外:“此等人才,正是我们需要的,留!”

    宋熠带着宋灼:“我们兄弟俩长得一样,掌柜的闲来无事可以猜猜我们分别是谁,增添情趣。”

    徐玉疏团扇掩着嘴巴,胸腔里发出与外貌不符的豪放笑声,大手一挥道:“留,都留!”

    说完,徐玉疏收回团扇,慢悠悠地扇着风:“差不多了,就留这几个吧。”

    本来也想留下的欧阳赤急了:“我,我做饭很好吃!”

    徐玉疏眼睛亮了,扇风的动作都快了几分,欣喜道:“留!”

    玄慧也在苦苦思索:“我……”

    徐玉疏见他有意留下,直截了当道:“留!”

    玄慧懵懵地看向她:“可我还没说优势……”

    徐玉疏勾唇一笑:“长得俊的也留。”

    解捷平后悔道:“早知道如此简单,那我……”

    被梁生忆越过庭不恫,过来敲了解捷平一个脑瓜崩,打断他的话,提醒道:“你个刀疤脸独眼龙,别太自恋了。”

    解捷平见梁生忆总算愿意跟自己说话了,也不在乎疼不疼了,只是捂着脑门冲她傻笑,感觉脑瓜子都热乎乎的。

    梁生忆又无语地转开视线。

    其余众人都乘上马车去往各自的分店。

    徐玉疏一一相送,仔细叮嘱:

    “到了那边记得保重身体,好好学习啊。最重要的是,记得提醒你们掌柜的,这马车钱是到付——雪汝山庄在江湖的信誉就掌握在他们手里的,不容怠慢啊!”

    在众学徒无语地眼神中,徐玉疏挥着手,看着一辆有一辆马车远去,泪花闪烁,却表情欣慰。

    学徒的衣服与内门弟子不同,是靛蓝色。

    这颜色与皇宫里的太监有些相似,梁生忆心情复杂,花了很长时间去接受。

    人们一走,听雨苑变得格外空旷起来,梁生忆马不停蹄地找到徐玉疏,提出不想再住双人间了。

    她以为徐玉疏多少要利用这件事再坑点钱,没想到她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只是团扇掩着嘴,斜眼八卦道:“你们俩是谁搬出去啊?”

    梁生忆不想自己麻烦,回答道:“当然是他搬!”

    徐玉疏做作地眨着眼睛:“啊?那他会答应吗?”

    梁生忆拉着徐玉疏的胳膊:“您帮帮我,只要您一声令下,他有什么理由不搬。”

    但事实上,梁生忆还没搬出徐玉疏当挡箭牌,只是提了下这件事,解捷平就默默地搬走了。

    晚上,梁生忆看着幽黑的床顶,周围格外安静,心里竟然有些不习惯。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不再去想。

    第二天上针灸课,大家都穿着靛蓝色服装,就解捷平一身黑。

    徐玉疏表情不悦:“怎么不穿学徒服?”

    解捷平挠挠后脑勺,瞥了眼徐玉疏,心虚道:“找不到了。”

    见徐玉疏表情一变,解捷平赶忙补充:“一时找不到了。”

    宋灼坐在第一排,腰背挺直,朝解捷平冷冷地抛了个眼刀,讽刺道:“二时也不想再找。”

    他旁边的宋熠笑得纯良,却也补了一刀:“三时就直接穿这身来了。”

    这两兄弟整整齐齐地欺负解捷平,梁生忆看不下去了,“咳咳”了两声还是忍不住开口解围道:“呃,那个,你衣服落在我那里了。”

    众人的头瞬间“咻”地转向梁生忆,眼神变得惊讶又八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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