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边”,胡慕颜立刻跑着带人往前去,连开门都紧张的直接一脚踹了开,忘记了自己有手一般。

    泽漓立刻将人放到床上,也顾不上其他的了,“慕颜,麻烦你帮我多准备几床被褥,还有火盆、暖炉、清水和毛巾,雪儿毒发了,一定要快”。

    “好,我这就去”,胡慕颜转身的时候撞到了桌沿,理都没理一下,他都没有意识到此时自己多么着急,日前的生气和矛盾全部消散了一般,庄如月陪着一并去取东西,就见他抱着被子的手臂都在发抖。

    胡慕颜见过那人吐血的样子,在林中的时候,昨天时候,其他时候,好几次,洛温颜都吐过血,但都不是现在的状态,那时候的人虽然也是吐了血,但还能调侃他,还能自由活动,所以胡慕颜从来不知道这么严重。

    直到现在。

    泽漓手忙脚乱的将厚厚的被褥一层层的盖在洛温颜身上,床上的人还是止不住的蜷缩着发抖,整个人冷的如同冰窖中捞出来的。

    声声慢在洛温颜的身体疯狂叫嚣,青紫色的纹路顺着经脉蜿蜒一直到了脖颈处,尸斑也出现了。

    庄如月立刻生火,将暖炉也悉数塞进了被子。

    大司命把熬好已经温热的药端来,泽漓扶着洛温颜的头让她方便喝药。

    胡慕颜一时间呆愣的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能干什么,他痴痴的看着洛温颜身上明显可见的骇人纹路蜿蜒而上,觉得整个人发懵,大脑一片空白。

    洛温颜浑身疼痛到意识逐渐模糊,连调动内息用内力为自己压制毒发也做不到了。

    一口药还未咽下,反而伴着药汁开始吐血,枕边、床沿都是,她冷到极致、额头上却都是汗,意识更加模糊,大有陷入昏迷的趋势。

    “啊”,庄如月直接吓哭了,她从未见过这种场景,要是知道她的消息会带来这样的后果,她绝对不会来试探人的身份,更不会告诉她血毒一事,可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这绝对不是她的本意。

    她一直是要救人的,云荼只是她为了救人的一环,如今却为了这一环,几乎害了她要救的人。

    “哭什么,人还活着呢”!

    泽漓大吼一声,也不顾血污,立刻换了方向坐到床头的位置把人扶了起来,他的手都是发抖的,心在嗓子眼,再说话时声音都喑哑了。

    眼前这碗药必须喝下去,这是护住心脉关键的东西,里面的配方极为难得,大司命原本是当作未来有一日万一穷途末路时给人救命用的,却不想无论是声声慢还是中原的经历都远比他们预料的要麻烦的多,即便是做好了准备,但是准备的完全不够。

    洛温颜如今生死一线极为危险。可即便此时是被扶起来,还是咽下去的少、吐出来的东西多。

    一口血直接吐在了衣服上。

    “温颜,洛温颜”!

    泽漓急的全身都在发抖,说话都带着颤音,用力的捏着洛温颜的下巴,比平时要大声许多的叫着、喊着,他要急疯了,他眼睁睁看着怀里的人喝进去的不如吐出来的多,到处都是血,他眼前一片发黑,心如火焚,却又替代不了半分,这是目前他见过洛温颜毒发最严重的一次。

    他下意识叫出来了洛温颜的真名。

    “洛温颜,你想想自己还有多少心愿未了,还有多少故人未见,还有多少事没做,你想想自己为什么要冒险回中原”!

    泽漓颤抖的捏着洛温颜的下巴,“把药喝下去,我说过我不信什么二八开,我只信你,前路你得自己走,你不能假手于人,你凭什么假手于人!洛温颜的命很珍贵,如今你有多想活下去、你才能怎样活下去!你想想,想想清辉阁多少人都在等着你,玄宗你有多少旧事要查,你想想那些死在多年前的兄弟姐妹,你不能辜负他们。把药咽下去,阿颜,求你了,求你了,你撑着自己,快把药咽下去啊、咽下去”!

    洛温颜此时已至极为危险的时刻,她好像在不停的下坠,却在一刻停止了。

    她觉得自己似是落入了一处温柔的、有力的地方,这具已经很难支撑的身体勉强回头看时,就发现了很多张熟悉的面庞,所有人都带着笑、含着泪、用力的、拼命的托着她,送她回来。

    洛温颜逐渐模糊的意识在听到急切的召唤后果然有了难得的一丝清明,大司命趁机把药都灌了进去,虽然还是吐出来许多,伴着血,但是至少已经喝下去了大半。

    只是接着就陷入了完全昏迷,人事不省。

    泽漓看着昏迷过去的洛温颜,也不顾谁在场,突然就抱着洛温颜开始从呜咽到嚎啕大哭了起来,方才那一瞬,他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恐惧过。

    他不知道如果洛温颜挺不过来这一关,自己该怎么办?他连陪着洛温颜一起去的心都有了。

    胡慕颜在一旁完全怔住了。

    良久,才像是又活了过来一样。

    “你刚刚、你刚刚叫她什么”?胡慕颜难以置信,又哭又笑,“你叫她洛温颜,她是洛温颜,她是?洛温颜”?

    胡慕颜上前抓住泽漓,“你说她是洛温颜,她真的是洛温颜吗”?而后自言自语一般破涕为笑,“我就说她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了,我就说为什么她给我的感觉似曾相识,为什么她初去云家楼就知道暗藏的机关密室,她虽然刻意隐藏但剑术那么好,她随便一句点拨就远超我良久自悟;她识的江湖上这么多人,她在清辉阁如同回家一样熟悉,她心中的侠义那么坚定,她……”。

    胡慕颜跌坐在泽漓的一侧,同样的哭了起来,心中万千语,此时也都化作眼泪,为着这人是洛温颜,也为着方才的生死一线。

    “我为什么没有认出来、分明那么多痕迹,我怎么都没认出来,我还跟她吵架、几次三番说了那样的话,原来我找了那么久的人就在身边……”。

    /

    庄如月主动请缨跟婢女一起留下照顾人,她好像经历了一场生死,看着房间里几个大男人哭的稀里哗啦的时候,更觉自己罪不可恕。

    胡慕颜经历了一场大喜大悲,但是如今已经缓过来了,“是百毒之首的声声慢”?在听完泽漓简单的概述后,胡慕颜不禁大吃一惊,这种毒他只在传闻中听过,但是从未见过,他甚至以为这只是在传言中才会存在的毒药。

    “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

    “好,不说了,来日方长,恩仇有时间报,现在最重要的是她的命”。

    泽漓点了下头,他好像觉得平日那个咋咋呼呼的人,突然间一下子就长大了,没有预料中的吵闹和刨根问底,沉着冷静远超预期。

    “我们分头行动,你留在颜院照顾人,等我回来”。

    “你要去哪里”?

    胡慕颜神色严肃,“我记得阿娘说过药仙谷有一册奇毒百解注,声声慢作为百毒之首,必然在奇毒之列,我回去想办法”。

    “哎”,泽漓起身阻止,“雪儿大概跟我说过一些情况,药仙谷只怕是”。

    “放心吧”,胡慕颜拍了拍泽漓的胳膊,“顶多难一些,不至于真把我怎么样,再说关乎性命之事我必然谨慎,我的命不属于他们。你只管放心,在颜院等我回来”。

    “也好,你心意已决,我多说无益,只是还有一事,雪儿暂时并不想有人知道她的身份,此前也非故意隐瞒,她说的难言之隐都是真的”。

    “我如今都明白了,放心吧”。

    胡慕颜要推门出去的时候,临时回身,郑重道,“泽漓,她醒来后,麻烦你替我向她说声对不起,这三个字不是因为她是洛温颜,是我该说的”。

    “云家楼救你的人是雪儿,馥郁山庄不顾危险引开蛊人的也是雪儿,林中跟玄宗大战的还是雪儿;昨日雪儿动手并不是全为了我,是你命悬一线,她才再也无法隐藏,她怕你有危险”。

    泽漓道,“但是雪儿每用一次内力就会牵动毒发一次,都是耗命的事情。她不想你内疚,所以叮嘱我要保密,雪儿从来没有不把你当朋友,她正是把你当朋友,才不想让你有负担”。

    胡慕颜嗯了声,这些年他一直想找到洛温颜,至少正式的说一声谢谢,如今话到嘴边,几番犹豫,只有一句,“等我回来”。

    推门出去的时候,庄如月恰好在门口,见有人出来下意识的想躲开但实际也只是后退了一两步。

    “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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