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唐不枉换上一身月息派特有的服饰,来到门派中庄重神秘之地,引穹台。

    此刻她身披月息派服饰长袍,玄青为底色,深沉而不失古雅,衣襟和袖口皆以金银线勾勒星辰流转的图案,绣线交织成一轮弯月,仿佛清辉洒在衣袖;里衬的淡月白,袖缘缀着竹叶花纹,有一种静谧如夜、坚韧如竹的意味;长袍宽袖,腰间以一条玉带束住,上面镶嵌一小颗苍曜石,若隐若现,随着步伐流光闪烁。

    引穹台位于星月镜的深处,四周是苍翠古竹,台上布满星宿天象的镶嵌石刻,犹如将整片夜空汇聚于此。这里曾是陆月竹常驻之地,往昔每位拜入门下的弟子都在这里接受她的考研、答问,以决定其是否具备入派的资格。如今陆月竹不在,由陆星草代掌引穹台。

    陆星草站在台前,目光慈爱地注视着唐不枉。唐不枉在引穹台上面向整个星月镜静静行礼,神情无波。

    礼毕,陆星草稍稍抬手,灵元流转,注入台上的宿垣石雕。雕塑上灵气一阵颤动,化作层层涟漪,银光漫散,一道细细的光流顺着星宿刻痕蜿蜒而上,逐渐形成一个浑圆而古朴的徽记,凝在空中——这便是月息派外门弟子出行游历时所获的【璇月牌】。

    璇月牌整体呈古铜之色,圆形正中央刻有一弯新月,围绕新月的内环是一圈篆体的星辰符文,外环雕刻竹叶纹理,与月息派的长袍相得益彰;而徽牌的背面则是月息派的传承象征,一簇竹叶隐隐托起一轮满月。

    此物不仅象征着外出游历的资格,还携带门中灵元印记,可在危急关头召唤灵元护身,或是将门派暗号传递至同门之间。

    陆星草将璇月牌交至唐不枉手中,眼中透出一丝不舍与期待,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从此刻起,不枉,你便正式以月息派亲传弟子的身份外出游历。切记,无论何种考验,都不可心生恶念,修行之道重在克己,唯有守住本心,方能于大千世界中立稳脚跟。”

    陆星草稍作停顿,继续说道,“若遇冥息派或莫思求之流纠缠,不可轻易涉险。若情势危急,立刻通过此璇月牌传讯于我。”

    “弟子唐不枉,定不辱使命。”唐不枉深深行礼,目光清冷且坚定,让陆星草内心稍感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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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月镜某处隐秘石洞中,章琦玉跪伏在地,浑身发抖,双肩因压抑恐惧而不住颤动。她面前,红衣男子懒散地靠在石壁上,手指随意拨弄着一串晶莹的葡萄,那紫红色果实在他指尖灵巧转动着,仿佛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玩物。

    而后他将一颗葡萄丢入口中,轻轻一笑,带着十足的冷意和讥讽,“怎么,堂堂星月镜的骄傲,竟在我面前吓成这样了?”

    他微微俯下身子,玩味地盯着对方那僵硬的脸庞,声音带着寒气,“章琦玉,亏我费尽心思将你安插在星月镜,竟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成?害死一个唐不枉而已,何必弄成现在这副模样?”

    章琦玉连忙低声辩解,“莫、莫先生,我并非不尽心,只是——”

    话音未落,忽然感到一股沉重的灵力如山般压下,直把她死死地钉在地上。她闷哼一声,冷汗从额角滑落,连喘息都变得艰难。

    “只是?”莫思求眯了眯眼,慢慢收回手,语气似笑非笑,“莫非你想告诉我,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特别’的好处?”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冰冷得如同恶鬼。

    章琦玉知道,此刻辩解只会令事情更糟。她忍着窒息的压迫,低声道,“莫先生恕罪,都是属下无能,怠慢了您交代之事……只是唐不枉,她的实力竟然……比我想象的还强。”

    “实力强?”莫思求冷冷一笑,抬起下巴,眼中尽是轻蔑,“强又如何,不过是个随时可以抹杀的小辈罢了。是你无能,竟还敢将过错推到别人头上。”他的声音冷得如刀,直接刺穿章琦玉最后的防线。

    章琦玉愣怔片刻,心知如果再不说出自己的‘功劳’,恐怕难逃责罚。她咬了咬牙,低声道,“先生,其实这次唐不枉能活下来,也只是侥幸而已。属下暗中四处传播她的流言,挑拨其他弟子都对她产生轻视之心,确实见效。灵兽比试也是我提议的,本想着让灵兽趁机重创她,只是没想到……”

    莫思求闻言,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原来那些小手段都是你的主意,倒也有点用心。”他踱步回到石壁前,将方才丢到地上的葡萄一颗颗碾烂,随口道,“可是,章琦玉,你可知一再失败是种什么后果?”

    章琦玉微微一抖,低声道:“属下知罪,只求先生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必不让您失望。”

    “再给你一次机会?”莫思求慢慢抬眼看向洞口,仿佛在思索,片刻后,他冷冷一笑,“好,那我再看你能做到什么。”说着,他突然凑近她,目光犹如一对冰冷的利刃,贴近她耳畔低语,“别忘了,我给你的身份是我赏赐的,你若再有一次失手……星月镜里绝不会再有章琦玉的容身之处。”

    章琦玉浑身一僵,连呼吸都顿住,冷汗顺着额角滑下。她明白,莫思求口中的“绝无容身之处”绝非空言。他一手将她送进星月镜,若他想让她死,自己也只有俯首受死的命运。

    见她不敢再反驳,莫思求轻哼一声,甩袖转身背对着她,抬头望向洞口,声音中透出一丝冰冷的戏谑,“回去继续做好你的棋子,若再犯错……你应该清楚我会怎么处置你。”

    说完,他冷然一笑,身影逐渐淡去,消失在昏暗的石洞中,只留下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待莫思求的气息完全消失后,章琦玉才敢稍稍放松,然而她已瘫软在地,双手仍在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却又迅速掩藏起来。稍加缓和后,她站起身,拍去衣裳上的尘土,目光中透出狠然的阴毒。

    只见她双手一旋,周身灵元散发出来,灵元颜色幽深而诡异,紫黑色光芒在她掌心凝聚涌动,逐渐形成一个旋涡,显然并非月息派的正统灵力。

    随着章琦玉一声低喝,那团紫黑灵元猛然化作几只形似乌鸦的怪异灵鸟。

    这些怪鸟浑身覆盖着漆黑的羽毛,羽翼上隐隐闪烁着黯淡的紫色光芒,尤其是它们的眼睛,如两点诡异的红光般在暗处明灭不定,透出一股邪魅的气息。章琦玉轻轻挥动手指,这些怪鸟便纷纷安静地落在她肩头或周围,黑色烟雾在它们身旁缭绕,使得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变得阴冷起来。

    她下令道,“冥鸦,前去探查唐不枉的动向,查清她去往何处游历,途径何路,然后传令给所有冥徒,紧随唐不枉其后,寻找一切可乘之机。”她顿了顿,眼神愈加狠厉,“务必在她这次游历途中,将她彻底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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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不枉离开星月镜后,独自一人踏上了去往崑崖城的长途。

    起初几天,她还觉得路途的风景别有一番滋味。蔚国中原地带的山清水秀使她步履轻盈,偶尔还能遇上热情的村民给她指路,甚至邀她共餐。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周围的环境逐渐变得荒凉,翠绿的山峦渐渐被荒芜的黄土取代,道路愈发崎岖,偶尔还能遇到飞扬的沙尘,使人睁不开眼。

    城镇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散落的村庄,甚至连村庄也不见了,只有寂静的山路和冷风陪伴着她。

    某晚,唐不枉走得太远,天色渐暗,四周都找不到落脚之处,她只得寻了处废弃的破庙,准备将就一夜。

    破庙里的香灰四处飘散,屋檐破损,冷风透过缝隙钻入,让她打了好几个寒颤。她将仅有的外袍裹得紧紧的,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却始终睡不安稳:即便在半梦半醒之间,也能感受到四处传来的嗡乱的虫鸣和老鼠啮齿的声响。

    她从小养尊处优,从未想过经历会如此苛折,换做常人只怕早已叫苦连天,抱怨不断,而她幸于无有情绪,并未觉得烦躁,只是继续强迫自己入睡。

    饥饿也慢慢成了一个折磨。

    路上能吃的东西有限,她带的干粮早已耗尽,剩下的不过是一些偶然摘到的野果,味道苦涩,涩得让人舌头发麻,吃不下一颗,可肚子饿得厉害,她只能硬着头皮下咽。每咽下一口,她的脸上都没有丝毫表情,仿佛这般艰苦不过是日常一部分。但长时间如此导致她的体力不可避免地下降,脚步也越来越沉重。

    白天,太阳毒辣,炙烤着她的肌肤,连呼吸都变得沉重,汗水顺着额头滑下,她抬手拭去汗水,依然是那副淡然的神情;夜晚的冷风更让她难以适应,她常常会蜷缩在一堆草垛里过夜,身旁只有杂草和不时啃噬她皮肤的蚊虫。

    这晚,她正试图入睡,突然感觉到手背上一阵刺痛,抬手一看,竟发现是一只长相诡异的虫子正咬住了她。这虫子呈暗红色,背上布满了恶心的刺状突起,毒液顺着它的牙器渗入皮肤。

    唐不枉眉头微蹙,不动声色地掐住虫子将它扔远,可下一秒,她感到手背隐隐发麻,蔓延的灼热感迅速扩散到手臂。

    她试图用灵元去压制毒性,但刚一调动灵元,便发现那毒素竟迅速侵蚀到经脉,灵元像被锁住般无法流转,而意识逐渐模糊,毒性顺着血脉往心脏处蔓延,胸口传来阵阵刺痛,仿佛一柄利刃在内脏中疯狂搅动。

    她终于明白自己中毒了,而这毒素异常凶猛,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迅速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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