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恒买花去了,叫祝宜清坐在咖啡厅等他,他很快就会回来。

    祝宜清坐在窗边,没玩手机,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人们大多是结伴而行,很少有一个人穿梭在人群中,好似成双成对才是圆满,落单就是失败。

    为什么会这样想?

    祝宜清也搞不明白这么深奥的问题,但她能感觉得到真实的痛苦——无聊。

    干什么都差不多,和谁谈恋爱结果都一样,有些时候,她甚至都觉得自己很荒谬。

    明知和那些男人在一起没有结果,可她还是选择了在一起。

    好在她这个人神经大条、忘性又比较大,恋爱中受的委屈以及分手戒断期的痛苦,只要时间够长,她就能全忘了,开启新的生活。

    如此,既好,既不好。

    好的是很难被男人真正伤害,坏的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老是要自找苦吃。

    人呐,越琢磨越可笑。

    祝宜清端起桌上的咖啡一口闷,苦涩在舌根散开,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扪心自问,她后悔了。

    就不该在易恒面前装爱喝咖啡的都市丽人,现在也不至于遭这么个罪。

    要提到她喝过的上一杯咖啡,已经是很多年前了,久得连年份也想不起了。

    “怎么了?”易恒抱着花,拎着一个衣袋子走了过来。

    祝宜清连忙拿手挡住下半张脸,“没什么,我不小心咬到舌头了。”

    “很严重吗?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啊,不碍事,”祝宜清看向易恒怀里的花,“你买好了,我们就回去吧。”

    见祝宜清的脸色恢复正常,易恒便不再继续坚持下去,自然地接过祝宜清手中的提包,走出咖啡店。

    两人漫步在古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氛围很好。

    突然,易恒问到祝宜清喜不喜欢花。

    祝宜清:“怎么?”

    当即,她考虑到两种可能性。

    第一,易恒想借花的名义邀她去他家帮他插花。

    第二,易恒想追女生,希望她来当他的爱情军师。

    前者,纯纯是低级的暗示,她不会去。

    后者,她对易恒感到无语且嫌弃。

    想要追到女孩子,当然得去了解她本人,别的女孩子怎么可能知道她本人的想法?这点心思都不愿意花,还追什么人?还是趁早打消念头比较好。

    易恒将花递到了祝宜清的怀中,祝宜清条件反射般抱住花,这算什么意思?

    祝宜清:“你给我干嘛?”

    说着,祝宜清就把花往易恒手里塞,易恒却把双手背到身后。

    易恒:“本来就是送给你的。”

    祝宜清有点困惑,易恒什么时候向她发送过暧昧的信号?

    今天她和他吃了下午茶和晚饭,其间,易恒没有一点逾矩,本分得很。

    易恒:“我感觉,你可能会喜欢花。”

    接着,易恒又把一个衣袋子递到祝宜清手中。

    易恒:“下午的时候,我看你很喜欢这件裙子但没买,去买花的时候,我顺道路过那里就买下了,算是我给你的第一份不太正式的礼物吧,希望你能喜欢。”

    易恒说得轻描淡写,可祝宜清心里门清,衣店距离咖啡店有五十分钟的脚程,他怎么可能会是顺路?他是专门过去买的衣服。

    还有,段位低的男人从来不会记住女人的喜好,裙子在他们眼里就只是裙子,什么雪纺裙、棉裙、丝绸裙,他们压根分不清。

    易恒绝对不是什么纯情男孩,他的手段比她想象中高明得多。

    祝宜清刚说出“谢”字,易恒便打断了她。

    “别跟我说谢谢,很见外,你能收下我的礼物是我的荣幸。”

    “我很喜欢。”祝宜清将微笑送给易恒。

    易恒可太会了,句句不提喜欢,处处都透着喜欢。

    若她再年轻几岁,或许就在这里败下阵来,非得逼他说个明白,他对她这么好,是不是喜欢她?

    可惜,在他之前,她已经见过无数和他雷同的人,而他们之中,没一个能玩得过她。

    她有时真的无法理解一些男人的想法,实际上,她也懒得理解。

    明明是个海王吧,却总爱找海后挑战,妄想自己能让海后收心,并用分手来伤害海后。

    真是认不清现实,蠢得可怜。

    相较而言,易恒的出场要高明得多,他极力克制着他渣的气息。

    但他忘了一点。

    同类不是靠装扮区分的,而是靠气味、靠直觉。

    那些话让祝宜清的鼻子瞬间嗅到他浑然天成的渣味,那是喷多少香水、装得多么乖巧也掩盖不住的渣。

    果不其然,易恒在分别时刻暴露得更明显。

    祝宜清拉开家门,背对着易恒向他挥手拜拜。

    “今天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下次再见。”

    易恒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合上的大门挡在门外。

    他自嘲地笑了笑,祝宜清不吃这套。

    祝宜清站在门背后看得一清二楚,易恒的表演还没结束。

    他念念不舍地摩挲着右手指尖。

    方才,她是牵着他的右手上的楼梯。

    胜负欲一下冲到脑门,祝宜清打算继续和易恒切磋切磋,比比谁更先跳入明晃晃的陷阱。

    三分钟后,祝宜清提着垃圾袋开门了。

    她惊讶地望着站在门边迟迟未动的易恒。

    祝宜清:“你怎么还没走?”

    易恒转过身,作出一副吃惊又害羞的样子望着他,“我站了这么久吗?”

    “要不进来坐坐,喝点水?”祝宜清往后退了一步。

    难道易恒家会没水喝?当然不,这只是借口,两人心知肚明的借口。

    易恒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祝宜清。

    然后,他走上前,反手关了门,将祝宜清压在门上。

    易恒的呼吸直接打在祝宜清的脸颊。

    祝宜清没有质问,更没有动,往往在这种时候,她比男人更能沉得住气。

    易恒有些沉不住气了,祝宜清的脸上没有出现一丝慌乱,仿佛她早就料到他会这么撩拨她。

    他的内心生出一股没来由的挫败感。

    她的反应在明示他的技术很烂。

    “你不害怕吗?”

    易恒刻意省略掉后半句,等着祝宜清向他提问。

    “我相信你,你是好人。”

    得,直接给他发好人牌了。

    他长得有那么安全吗?

    易恒扶住祝宜清的后脑勺,闭上双眼,薄唇慢慢下落。

    两唇快要认识,电话铃陡然出现,易恒不得不睁开双眼。

    祝宜清侧头看了眼手机,是陌生号码。

    她的原意是挂断电话,继续完成未完之事。

    然而她的手指开了个小差,不小心点到了接听键。

    “我是江澜舟。”

    易恒注意到,祝宜清在听到江澜舟的名字时皱了下眉。

    他断定,两人绝非普通朋友。

    不过,对他来说,这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祝宜清的现在与未来有他参与。

    “宋辞进医院了。”

    祝宜清推开易恒,走到一边问他,“哪个医院?”

    江澜舟立马报出地址,祝宜清挂断电话往外走。

    易恒赶忙跑到祝宜清前面拉住她的手,“我陪你,这里我熟,我开车送你。”

    祝宜清接受了易恒的好意,易恒几乎用安全范围内最快的速度把祝宜清带到医院。

    江澜舟则哆嗦地站在通风的大门口候着祝宜清。

    在江澜舟的眼里,人群中的祝宜清格外清晰。

    即使医院的停车场有再多的人,他完全不用花任何心思,就能一眼识别出向他走来的祝宜清。

    祝宜清的身影出现在他视野范围内,只是,她的后面跟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一边走,一边脱下他的外套,披在了祝宜清的身上。

    祝宜清并没有拒绝。

    江澜舟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还是慢了一步吗?

    “走啊。”

    祝宜清觉得江澜舟有点神,她都走过他了,他眼瞎吗?

    “哦哦。”

    江澜舟回过神,快步超越祝宜清,走在前面给她带路。

    宋辞已经醒了过来,江风递给她调得正合适的白糖开水。

    才抿了几口,祝宜清就出现了。

    宋辞:“你怎么来了?我没给你打电话啊。”

    祝宜清:“是江澜舟打的电话。”

    宋辞看向江风,江风两手一摊,十分无辜,好似这中间没有他的事。

    说江澜舟缺德也不为过,利用她生病来见祝宜清,真是良心泯灭。

    易恒搬来空板凳,祝宜清坦然坐下。

    祝宜清:“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分开一天不到,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

    宋辞瞄了眼江风,江风起身离开病房带上门。

    祝宜清回头一看,易恒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宋辞小声地说,“他是怎么回事啊?”

    他指的是祝宜清带来的男人。

    “别给我岔开话题。”祝宜清轻轻地打了下宋辞的手背。

    “写东西写得太忘我,饿晕了,”宋辞的眼珠子转来转去,“你呢?你是饥不择食吗?不过,择得还可以,男模啊。”

    祝宜清说,“还不算。”

    “这也不算吗?你何时爱穿男人的外套了?”宋辞拿手指着祝宜清披的男士外套。

    祝宜清却换了个话题,“你不知道,我听见你进医院快吓死了,我还以为你被江风怎么了呢。”

    “放一百个心,如果江风真把我怎么着,江澜舟绝对不敢给你打电话......”

    祝宜清唰地捂住宋辞的嘴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行了,别咒你自己。”

    宋辞扒开她的手,“那你怎么办?江澜舟不是傻子。”

    “他只有认清现实,该干嘛干嘛去。”

    “你什么时候走?”

    祝宜清不太懂,“你在赶我走?”

    “我想,我一定坏了你的好事,你们快回去吧。”

    祝宜清才不会上宋辞的当,“你是怕我留在这里说你,是吧?”

    的确是,祝宜清猜得没错。

    祝宜清又说,“若有下次,我直接把你绑到我家,逼你天天按时吃饭。”

    “好嘞。”宋辞敬礼。

    祝宜清挽着易恒的胳膊离开了医院,江澜舟恋恋不舍地看着祝宜清的背影在他的眼里越变越小,直至接近于无。

    江风惯会在江澜舟受伤的伤口再插一刀,“喏,今天早上我看见的人就是他,只是,我没想到......啧。”

    江澜舟的眼神似冷刀子刮过江风的脸,“你知道人最不幸的时候能干出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江澜舟顺着江风的视线看过去,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中年老男人,他正在为难忙得不可开交的年轻护士,非要她给他倒尿盆、擦身体。

    江风继续说,“把别人变得和他一样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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