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门余蓁蓁正准备出去,林祈想起老师说的话知道这女孩在学校有关系。

    凳子兹拉一声他起身往前门跑过去,身后还在笑的几人敛去笑低声骂了两句上前去逮人。

    “靠,你他妈今天还硬气起来了。”

    林祈跑到余蓁蓁身后抓着衣服不敢直视那些人,几个男生对上余蓁蓁,偏了偏头让她闪开。

    “滚开。”

    余蓁蓁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人冲了一句。

    “你谁啊在学校还揣着一副□□派头,这里是学校不是古惑仔片场。”

    男生低头淬了一口,有人上前劝住在耳边说了几句话,几人目光在她身上打量,打量了几圈最终还是走了。

    林祈就这么躲在余蓁蓁身后跟着她出了教室。

    “同学你要干嘛。”

    他低着头不说话也不敢抬头看女孩。

    又问了一句还是没有回应,余蓁蓁没理他就走了,后面林祈又赶紧跟上。

    余蓁蓁觉得他像个游魂一样,开始还会不耐烦让他不要跟着自己后面干脆放弃随他怎么样了,林祈只跟在她后面平时也不怎么说话,有时她甚至会忘记有这么个人跟着自己。

    自从余蓁蓁来之后林祈整天跟在后面自然而然谣言就满天飞,尤其是她父母还都是学校的老师。

    “你能不能不要一直跟着我啊,真的很烦。”

    这天余蓁蓁终于忍不下去转头吼。

    林祈猝不及防地撞到前面突然停住脚的女孩眼里慌乱,继续低头沉默双手紧紧抠着,着急想该怎么说。

    “你是哑巴吗,问你什么都不说,你再这样我就去告诉老师你骚扰我。”

    “不要。”他惊地抬头说。

    接着林祈又结结巴巴道:“我,我就是想和你,做朋友,我没别的意思。”

    那时余蓁蓁也正是心烦苦闷的阶段,没把这个哆哆嗦嗦告诉她想和她做朋友的人放在心上。

    余蓁蓁很早就在外地的一所重点高中上学,高三那年住在雪山的奶奶重病,原本在雪山脚任教的父母经常隔三岔五上山照顾奶奶,可刚好那年学校因为地处偏僻面临倒闭父母无暇顾及,她转学回来代替父母照顾老人。

    学校是寄宿制,每周末余蓁蓁会在父母的叮咛嘱咐下回到雪山。

    正值高三,她还是个处于青春期的女孩却需要承担起父母沉重的嘱托。

    奶奶是突然确诊的老年痴呆,一家人不知所措地把责任交给了最小的小孙女,只说小时候奶奶对你最好了,学校面临困境更是无暇顾及其他。

    之后很多年余蓁蓁毕业选择回雪山,父母依旧忙着教书育人的重任,她也依旧担着照顾孤寡老人的重任,直到多年后,她才终于走出这座山。

    每周余蓁蓁离开学校后就成了林祈噩梦的开始,平时在学校不敢招惹他的人一窝蜂地在周末两天变着法欺负他,也是在那段时间原本身体渐好的林祈彻底毁了底子。

    周一学生返校,校园恢复生机,那是林祈的生机。

    他还是继续躲躲藏藏以求短暂安稳的日子,庆幸着微不足道的满足。

    只是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见她,那一刻林祈这辈子所有的自尊都在一瞬间摧毁也在那一刻涌上前所未有的勇气,他跟个囚徒一样用尽全身力气企图摆脱围在一起调笑戏弄的人。

    让任何人看见林祈的样子想必都会觉得滑稽,脸上脖子上原本白皙可见的皮肤都被涂抹上各种颜色,常年苍白的嘴唇被抹上夸张的口红鼻头眉毛被张扬地写着犹如百兽之王的“王”字,身上几块破布差点遮不住颤颤巍巍的身体。

    原本体格偏弱的林祈瞬间被周围的人围住推搡捶打。

    他终究没忍住眼里的泪水,不敢直视远处的女孩。

    后来余蓁蓁叫来人阻止了这场闹剧,被发现时林祈全身颤抖着蹲在角落,破布一般的衣服挂在身上,老师们劝说无用硬是被抬着出去。

    大概过去有十年了吧,他只记得见她的最后一眼是挣脱无果后含泪的羞耻。

    林祈因为打架事件被叫来常年失联的父母,学校本想后续协商,不过一周,林祈父母来办了退学,听说后来出国治疗了。

    他从一个陌生的地方再次被丢到另一个异国他乡。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林祈忽然就回来了,再次站在这片土地时,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飘忽,是温柔,也是怅然。

    江洛渝隐隐在他身上感觉到不可名状的生机,只是那生机,摸不着看不见。

    “洛渝,有机会的话帮我告诉蓁蓁,我来过雪山了。”

    他仍旧笑着,站在灌木丛的窗边。

    清风缓缓低语,将男人衬得更加苍白,她朝着林祈点了点头。

    “好啊,你想去见她吗?”

    林祈恍然,眼里有了些光,出口淡然:“她一定是个很灵动的女孩,永远有朝气永远有活力,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见见她。”

    忽地低头自顾自笑了声:“可是我有些害羞还有些胆小,所有想说的话都只能拜托别人了。”

    校园里已经很少有人踏足,远处的纷杂声让这片静谧染上几分人气。

    他们走出去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江洛渝想起从前和余蓁蓁喜欢吃的几家山脚饭店。

    她朝林祈提起:“走啊,我请你吃饭。”

    “给你添麻烦了。”

    “我们是朋友,听你讲以前的故事请你吃饭都不叫麻烦。”

    她说话时有淡淡的笑,余光处瞥到雪山脚下的一个小店。

    “就是这家了。”

    往前走了一会儿进去时店里的人正在休息,是家老店平时生意不错。

    林祈一身裹得严实卓然的气质出现在小店里多少显得突兀,饭店用的火灶外面也能听见动静,刚熄火不久的厨房又呯呯嘭嘭响起来。

    雪山上的雪融了,山下的人眼见着多起来。

    他们坐在外面的小桌上吃饭,彼此话都不多,这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可她心底有股不明的忧伤。

    有时山脚下会有驻唱歌手来直播唱歌,临近傍晚雪山下就看见拿着歌唱器材的人搭起设备在准备。

    微风徐徐掠过,轻轻撩动发丝。

    饭店里又来了好些人,是才来雪山旅游的人,他们穿着大衣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到了才发现早已过了雪山最冷的时候。

    林祈和江洛渝坐在一个长椅上看着远处驻唱的人忙忙碌碌准备晚上的演出。

    傍晚时分,歌声伴着夜风袭人,一男一女起起伏伏的声音散落在雪山脚的角落。

    “我知道蓁蓁这几年一直在雪山。”

    不时,林祈说了句话。

    她点头:“你来的前几天她刚走。”

    “我知道。”

    “你是知道她走了所以才来的雪山?”

    “那间画室的老板是我在德国的一个朋友,他说他想找一个会画花的人,有一天他给我看了一幅雪莲花画像,署名是蓁蓁。”

    歌声还在继续,陆陆续续有人围过去。

    原来是这样,江洛渝望向雪山眼里流露出复杂。

    人和人的缘分,实在难解。

    他们坐了多久,江洛渝记不清了,只是时间过得很快,她再抬头时天已经黑了。

    林祈还没回去,她说:“赵颖他们明天就走了。”

    “嗯,我也要离开了。”

    “时间不早了。”

    他眼前像迷了一层雾,“我先不回去吧。”

    早上出来时赵颖情绪失常,现在回去怕也是撞在火药上。

    江洛渝想到这点,心底不安地陪着林祈坐了一下午。

    看时间,心里存有的那点侥幸也快要没了。

    放在腿上的双手在凉风中冰冷,熟悉的气息出现在面前她抬起眸子,手被他的掌心裹住带着粗粝的摩擦。

    “你们忙完了。”江洛渝起身望向他。

    祁漫目光悠悠牵着她温沉出声:“外面冷。”

    把人往身上拢了拢。

    街上闪烁的灯光掠过林祈身上,他站起身习惯性地把手揣在大衣口袋里。

    “今天和洛渝聊得有点久没注意时间。”

    祁漫冷哼一声,眼神往他身上淡淡瞥过。

    夜晚的风冷得人哆嗦,林祈垂头咳了声。

    “明天要动身离开,我先回去收拾了。”

    祁漫凝眸认真扫过他,启唇说:“明天走?”

    来雪山这段时间都看得出来林祈很喜欢这座雪山,前两天还说要再去雪山一趟。

    “是啊,挺突然的。”

    身后的歌声停了,围在一起的人群哄抬着下一首。

    “我先走了。”

    “再见。”

    灯光模糊,林祈的身影显得瘦削淡然,他从人群欢呼的夜幕前走过,雪山伫立,庇佑着它怀中的每一个人。

    江洛渝望着这座从小生长的雪山,心中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神圣敬畏。

    它尽力地牵引着每一份来过雪山的缘分。

    “吃饭了吗?”

    祁漫抬手别过她眼前的头发,眸眼柔意蔓延。

    “我不饿,你吃了吗?”

    “回去发现你没在家,你手机关机我以为你走了。”

    他专注地看着怀里的人,江洛渝经他一说才去检查兜里的手机,上午出来得急手机没电也没发现。

    “我出来得急没发现,你今天拍一天了快回去吃饭吧。”

    “嗯。”

    祁漫弯唇笑起牵着人往回走。

    前面围着直播驻唱的人越来越多,饭店老板手里不忙了也跟着围过去凑热闹。

    他们路过人群时自然而然地停下来,江洛渝眼里闪烁着雀跃往里打望,人实在太多他们站在外围被挤了又挤。

    又一首伴奏响起,熟悉的音乐让她想起上次篝火晚会祁漫也唱过。

    没有祁漫唱得好听,她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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