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末,秋高气爽,光公园门口就有很多人。西晴走到门口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她一停,后面的人也停下来,佯装往旁边看,旁边站了个抓小辫儿的三岁娃娃,手里拿着个被吹的转圈圈的风车,仰头看着他。

    也许是难得看到他笑,一溜烟儿走了神儿,等人目光扫过来时,西晴猛地收回神儿,火速钻进了人群中。

    门口直通前方的那条宽敞的路,两侧种满了梧桐树,粗壮的枝干,茂密的叶子,远远望去非常漂亮,但她没有留恋,进了门口直接往左边拐了,一边快步走一边扭头看。

    !

    严冽已经悠哉地跟了上来。

    她没停下,加快走,漫无目的地在公园里逛来逛去,路过旋转木马时往后看了眼,人还跟着,看来是甩不掉了,于是就在旋转木马前停下了。

    售票的大叔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晃晃手里的二维码:“玩不玩?”

    “多少钱?”她问。

    “20一个。”

    西晴拿出手机对准二维码扫了二十块钱,这圈停下后,她排队上去。因为一个小孩儿可以有一个大人陪同上去,所以旋转木马上有不少大人,西晴不至于尴尬。

    新一圈开始了,小孩儿们“哇呜——”叫起来。

    她坐在木马上,身板挺得笔直,木马一上一下,起起落落,一共转了5分钟,不知道多少圈,没数,只是每次转到某个位置时,就看到站在挡栏外,几乎不到一米之隔的严冽,看她跟看大白痴似的笑一下。

    坐完旋转木马后,接着往前走,走到海盗船前又停下,买了张票,排队,等轮到的时候,西晴把手机放进包包里,又拿出两颗薄荷糖含在嘴里,然后扭头看了眼坐在旁边的人。

    他抱着手臂,手指一下下点着胳膊,不知道是在缓解紧张,还是真的不怕。

    西晴从小不知道来过多少次游乐场,坐海盗船的次数没有30次,也有20次了,这是一项看起来温和,但吓人指数堪比过山车的项目,每一次坐都不会有比上一次更轻松的体验。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那么平静,怎么都觉得虚幻:“你坐过这个吗?”

    严冽摇摇头。

    “哈?”

    西晴瞧见他眼角细微的变化,不由得提醒:“这个很恐怖的。”

    严冽低头看她一眼,一副生死由命的神色:“现在还能下去吗?”

    海盗船随着话音落下而缓缓荡起来。

    选择坐,就做好了完全放开的准备,西晴毫不吝啬自己的叫声,一趟下来,把这些天所有的苦闷全释放了出来,从海盗船上下来后觉得浑身筋骨都活动开了。

    而严冽,人在树下,一手扶着树,一手使劲儿揉太阳穴。

    西晴就近买了瓶水,在旁边喝着,看着,不得不承认,有几分得意。

    等他缓过来朝她走来后,她转身又跑了,跑到过山车门口买了张票,严冽紧跟着她又上了过山车,依旧跟她坐并排。

    “喂,你行不行啊?不行就别坐了。”

    严冽没理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过山车缓缓滑向天空。

    先是来到了最顶峰,然后一个急速下降,所有人都尖叫起来,包括西晴,西晴“啊”了一声猛地抓住把手,简直又害怕又刺激。

    一趟过山车的时间是2分30秒,紧张刺激的她根本顾不上旁边的人是什么状态。

    下来后,她在路边喝水,看到严冽直接去了洗手间,吐没吐不知道,反正出来的时候脸色惨白,他在旁边买了瓶水,走到树下咕噜噜漱口,最后把剩下的半瓶水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看过来。

    西晴立马拧上瓶盖,转身就走。

    一趟海盗船加一圈过山车,她也有些吃不消了。

    到了前面的路口,西晴往右拐,沿着河边走。河边种了很多芦苇,布局整齐,风一吹,有种荒芜的美感。

    走了会儿,西晴停在一个没人的地儿,找了块大石头坐下。

    眼前是河,穿过整个公园,河那头是公园的栅栏,外面是马路,城市高耸的楼房铸成西边的背景墙。

    她从小在这个城市长大,循规蹈矩,除了跟妈妈相依为命,在学校好好学习,别的没什么想法。她也不想出远门玩,对外面的世界没有强烈的向往,如果生活一直沿着之前的轨道走,她可能永远察觉不到自己在多麻木的生活在世界上。

    有个人给她带来了快乐的感觉,只是太短暂了,那快乐被一刀切下去,留下一个整齐的崖口,没有给她一点缓冲的时机。

    忽的,眼下冒出来一根狗尾巴草。

    青色的毛茸茸,被太阳照的金光闪闪,晃动她的眼睛。

    西晴一愣,仰起头。

    这个角度看他,脖子都要折了。

    “干嘛?”

    严冽晃了晃狗尾巴草:“生日礼物。”

    “……”

    西晴嗓子眼里差点堵死,牙缝中发出一声“嘁”,低头收回视线。

    严冽也收回了狗尾巴草,缠手指玩儿。

    河畔的秋风,金灿灿的阳光,身后喧闹的公园,有静有闹。

    “嗡——嗡——”包里手机震动了,西晴拿出来,是陈煜的电话。

    她接通:“喂,陈煜。”

    陈煜的声音霹雳啪哒,不用外放都能听的见:“西晴,你今天生日啊?”

    西晴说:“嗯,你听谁说的?”

    陈煜说:“你先别问我听谁说的,你生日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啊?太不够意思了吧!”

    西晴抿抿唇,“对不起啊陈煜,我本来没打算过的。”

    “那你还跟室友去吃饭?”

    “我……她们知道了嘛,就一起聚了下。”

    “哎!你应该早告诉我,害得我连生日礼物都来不及准备。”

    西晴轻声说:“不用礼物的。”

    “你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找你,在学校吗?”陈煜问。

    “我不在学校。”

    “那在哪儿?”

    “……我跟同学逛街呢。”

    “哎!”陈煜叹气,“那我明天去找你吧。”

    “明天周一,你怎么找我?”

    “去你学校找你,中午咱们在你们学校食堂吃个饭,给你补过生日,怎么样?”

    西晴自顾摇摇头:“不用补过的,不用这么麻烦。”

    陈煜不依不饶:“我不管,反正我现在去买礼物,明天中午放学去找你。”

    “学校不让校外人进的。”

    “这你就别操心了。”

    挂了电话,她把手机放回包里,将一缕碎发挂在耳后,朝着对岸望过去,方才游离的神思逐渐归位。

    之所以让他跟着自己到现在,其实是有话说。

    “严冽。”她淡淡开口。

    “嗯。”

    严冽就站在她侧后方,狗尾巴草在他手里像个节拍器,左右摇摆。

    “我没告诉我妈,我知道她和你爸复合的事儿,我也不会拆散他们。”

    西晴平静的望着远处,这些话在心里说了好多遍了,此刻说给他听不再纠结。

    “我了解我妈,如果她从别人那里知道你爸爸是因为生病才跟她分手的,她也去问个清楚,也有可能会复合。如果你爸爸不在了她才知道,那她会更难过,所以……对不起,你爸爸的事情,我很抱歉,之前说那些话,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她深深吸一口气,接着说:“所以,你也不用觉得愧疚,我理解你,要是换成我,可能也会这么做。所以……所以你,你也别为我做这做那了。你说的钱,房子那些,还有……”她侧侧脸,说:“还有狗尾草,我都不要。”

    说完这些,她望着天边的云,静默了良久。

    就在拍拍手准备起身时,身后的人突然出声。

    “我呢?”

    西晴刚摁住石头的手慢慢松力,听到脚步踏走在柔软的草地上,沙沙作响。

    “你要我吗?”严冽停在她身后问。

    “……”

    她滴沥咣当说了一通话,以为他会说“哦,知道了”然后两个人从此一拍两散,各回各家,各找各爸妈,各做各的大孝子,结果他刚刚说什么?

    西晴扭头望他。

    金色的阳光照的那双深邃的眼睛像反射出光的黑色钻石。

    她没接话,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也有可能是她听错了。

    严冽当然知道她没听懂,扔了狗尾巴草,走到她面前,屈膝蹲下。

    西晴坐在大石头上,他蹲着,两个人的视线刚好持平。

    他拉住她的手,一只手包裹住她五根手指,低下眼看着,轻轻揉捏了两下,抬起头,眼中一片旖旎,“你要不要我?以后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神色坚定,目光深长,像宣誓的信徒。

    岸边柔软的芦苇荡吹断了河流,某些人的心里仿佛水漫金山。

    西晴张着大眼睛怔住,手像触了电流似的,一颤一颤的。严冽感受到她在颤,不但没松开,大拇指还在她手背上画圈圈。

    西晴用意念抽自己的手,“你这是,出于愧疚吗?”

    “不是。”

    “我不懂……”

    他淡淡一笑,“那你试试。”

    “……什么。”

    “你现在想让我做什么?你说,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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