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顾柔去拦西晴，严钧之笑着拦住她。
之后，超市里只剩下他们三人，顾柔气冲冲的走到货架里面去，严钧之跟在她身后，西晴则出了门，她望去窗边正朝着屋内指指点点的几个熟悉面孔，冷着脸问：“你们还不回家睡觉吗？”
“走走走。”一个推拉着另一个，几个人离开了八卦现场。
而西晴，她没有再回超市，直接回了家。
顾柔不想理严钧之，坐在通往二楼的台阶上生闷气，严钧之笑着蹲在她跟前，“好了，别生气了。”
她眼泪啪嗒嗒的往下掉：“你不在医院好好待着，跑这儿来干嘛！”
严钧之一边给她抹泪一边哄：“这么大的事不告诉我，非要我从别人那里知道，之前谁说的，不许藏秘密的？”
“尚婕告诉你的？”
“嗯，昨天她跟我说，老太太来闹过好几次了，害得超市都没法开门看。”
严钧之语气始终温柔，“刚才她给我打电话，我怕大晚上闹出事，就过来了。本来想明天再找你谈的，这不凑巧了么，晴晴看到我会不会吓到？”
顾柔挤出点儿笑，“她要是知道了你是谁，到时候吓到的就是我了。”
严钧之笑出声。
顾柔跟他说过，当初分手后，西晴把他当敌人一般看待，现在要是知道他们又和好了，指不定会反对。
他心理没底：“那你替我多说说好话？”
顾柔点点头：“可是钱……你为什么要给她们钱，还给那么多！”
严钧之解释给她听：“我找人查了西晴奶奶的病例，她有心脏病，几年前还心梗过一次，这次要是在你这儿出了事，那就不是这点钱的问题了。”
“倚老卖老呗，我就该怕她？”
严钧之又被她逗笑了，抚抚她的后背，像在说给自己听的：“我活到现在，终于体会到，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他聊这个，气氛不免沉重下来。
顾柔抿抿唇，终于止住了赌气，扶着栏杆站起来，严钧之也跟着站起来。
她拉过来两把椅子，并齐，挨着他坐下，偏头放在他的肩上。
其实这一周，她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西晴奶奶不是去她楼下截她，就是堵在超市门口叫骂。她原本想先让西晴先了解这件事，去完墓地后再来解决。
她有些积蓄，也再考虑要不要给她们一笔钱算了，哪知道严钧之昨天才知道，今天就把事儿解决了。
她挽住他的胳膊：“手术前不许再出院了。”
“好。”
“钱我会还你的。”
严钧之总能被她一两句话逗笑。在他眼里，她似乎还是那个邻居家的小妹妹，性格单纯，脾气有点儿躁，不过她现在长大了，他在她身上同时看到了属于母亲的责任与坚韧。
她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也把西晴教养的很好。
他握着她的手，带着笑意：“还不够一个包呢，还什么还。”
顾柔气恼，“那我卖俩包还你。”
“好，卖到哪儿告诉我，到时候再给你买回来。”
顾柔加把劲儿捶了下他的肩膀。
严钧之捂着肩膀头子笑：“配货很慢的。”
-
西晴到家换了睡衣，没睡，坐在床上翻着一本书看。
她知道等下要有一场谈话，但不知道妈妈会从哪里说起，他告诉自己要淡定，或许还要配合她演戏，她该怎么反应呢？惊讶？还是适当的愤怒？她平静地看着书，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为什么不早早准备好措辞呢？
西晴意识到心里的那份逃避一直都在，今天以后，严冽就真的要以明确的身份进入她的生活了。
她扔掉书，捂住眼睛展平脑子里的乱混。
顾柔回来后，轻轻带上门。
她走到西晴卧室门口，人斜斜的往门框上一靠，看到她安然无恙的坐在床上。
“看书呢？”
西晴抬眼：“妈你回来了？”
她合上书，给她看了眼书皮，“今天老师讲了萧红，我看看她写的文章。”
顾柔往里走，坐在床边，往书上撂了眼：“萧红呀……”
“嗯。”西晴打开书，随手翻翻，随便说着自己对萧红的看法。
夜里静悄悄的，她只开了床头那盏台灯。
顾柔看着她，她听不懂，但听着她滔滔不绝的论述，突然想起严钧之的话，晴晴很优秀，你把她教的很好。
没错，她女儿很优秀，上半辈子再难再苦也值了。
等西晴说完，她淡淡的问了她一句：“宝贝，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西晴目光中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惶恐，不是装的。
她合上书，手指在书本背面暗搓搓地摩挲。
“刚才那个人，是谁呀？”她佯装问。
“说了你别骂我。”顾柔眼里荡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今晚发生的一切和他刚死不久的前夫都不复存在。西晴感觉，妈妈是真的喜欢严钧之，这些日子，他们相处的可能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
“妈……”西晴缓缓开口，循序渐进地配合她演戏，“你交新男朋友了？”
顾柔点点头，“你觉得他怎么样？”
“很好啊。”西晴展露笑颜：“刚才那出英雄救美帅死了。”
顾柔哈哈大笑：“他要是听到你这么夸他，会开心死，他可喜欢你了。”
“喜欢我？”
“嗯。”
顾柔拉住她的手，轻轻揉，“他家就爷俩，跟儿子的关系也很疏离，特别想有个女儿，他……一直想见见你来着……”
西晴任由她捏着手，能感觉到力度忽大忽小，手心似乎还起了一层薄汗。
她笑一下，说：“所以他到底谁啊？”
“宝贝呀……”顾柔低低头，脸上露出别扭，“你还记得严钧之吗？”
她抬起眼，观察西晴的表情，可西晴脸上并没什么表情，顿了一两秒，西晴眼珠斜了斜，回过来看向顾柔：“记得呀，是他？”
“啊。”
“你跟他和好了？”
“啊。”顾柔大气不敢出。
“什么时候和好的呀？怎么都没告诉我？”西晴一直淡淡的，这出戏她再想配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现在好累，一点精力都提不起来。
或许她不经意流漏出的那点无力感被顾柔捕捉到了，未解释来龙去脉之前，顾柔先把严钧之夸了一遍，安住她的心。
“他之前跟我提分手是有原因的，是迫不得已的，不过这次你不用担心，我俩处的很好，他对我很好，真的，特别好，他，”顾柔有些激动，缓了口气接上：“他还跟我求婚了呢，不过我没答应。”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西晴的呼吸顿住了。她脑中倏地一片空白，头晕目眩起来，藏在书下面的指甲牢牢扣住书皮。
原来他们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她太小看他们之间的感情了。
夜色浓而静，顾柔握着西晴一双的手，轻柔的安抚她：“妈妈知道，今天跟你说这些不合适，我本来打算等到放寒假再告诉你的，要不是你奶奶闹，他今天也不会突然过来。”
接下来几分钟，顾柔慢慢跟她解释了从严冽第一次来告诉她严钧之生病，到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其中一些严冽跟她讲过，没讲过的那些，西晴不知道严冽知不知道。比如，严钧之的身体状况并没越来越好，需要尽快做手术，手术成功后，保养也是一大问题。
顾柔拉着西晴下床，去到自己的卧室，她打开柜子，西晴看到里面整整齐齐摆着的一排未拆封的名牌包包。
“这些都是他送的，我不让他买，他非得买。”顾柔说。
严钧之每个节日都会给她买一个包，没有节日又想买的时候，就自己发明个节日，比如，在一起一周纪念日，一个月纪念日……光棍节那天，他送了她两个。
实际上，在之前提分手的时候，他还偷偷往她银行卡里打了一笔钱，只是那张卡顾柔不经常用，没发现。
西晴知道妈妈喜欢包，但她从来没买过奢侈品牌，也不是没这个条件，买几个还是能消费的起的，但她一直不舍得买，反而给她买衣服鞋子的时候，几千几千花也不心疼。
“我知道很多人在背后说我，但是宝贝，”她拉着她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我跟他的感情，跟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在小区里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别当真，也别跟人吵。”
西晴心情非常复杂。
她从妈妈的话中听出幸福，也听出淡淡的委屈。
“妈，你是不是很喜欢他？”
“是。”顾柔眼里含光，在坠入爱河时，她表现的也像个小女生。
“这辈子第一次有男人对我这么好，就是太晚了……”
“不晚。”西晴说：“您跟他好好的吧，我支持您。”
一颗定心丸吃进肚里，顾柔揉着西晴的手都在颤，“真的吗？我还以为你会反对，以为你讨厌他呢。”
西晴笑道：“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已经快十二点，西晴催促顾柔去洗漱睡觉，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哎等等。”
“怎么了妈？”
顾柔斜着眼睛看她：“刚才他让你签字的时候，你怎么那么爽快？都不知道人家是谁，就把钱收了？”
西晴以为她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我只是想让她们看看，除了我爸，您会有更好的男人，会过得很好，我就是想气气她们。”
顾柔忍不住笑：“她们可不气，拿走30万呢。”
“两码事儿。”
顾柔舒了口气，拍拍腿起身：“行了，赶紧睡觉吧，我得去挑了个包卖了。”
“卖包干吗？”西晴诧异地看着她。
“替你还钱啊，字是你签的，债是你欠的，我不替你还谁还。”顾柔拍拍腿，起身去房间挑包了。
周末下午，顾柔开车带西晴去了陵园，陵园在他父亲的老家，离滨州两个小时的路程，西晴睡了一路。
这两天她顾柔把她接回家住，但也没休息好，几乎天天后半夜才睡，上课打盹，下课趴桌子上睡觉，苏言愁的，问她出什么事儿了，她也不说。
车上这一觉，车子轻轻晃动，居然睡的意外的好。到了陵园，整个人卸了一身病疲惫，精神格外好。
大概是远离城市的缘故，这里空气清新，天很蓝，漫山遍野的松树，削弱了冬天原本该有的萧条。
西晴抱着顾柔给她准备好的一束百合花，跟在她身后，一步一个台阶，走到男人的墓碑前。
“来，给你爸爸磕个头。”顾柔转身搀住西晴。
西晴上前一步，把花放下，人跪下。
顾柔站在她身后，几十年的时光恍若前世，她平静地看着墓碑上的人。
“带晴晴来看看你，毕竟她的名字还是你起的。”顾柔脸上没过多情绪，或者说，有点儿不屑，“当初你给她取名叫晴晴，说希望她以后的人生里，每一天都是晴天，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也就取了一个名字。西津越，好好投胎，下辈子别做父亲了。”
她蹲下，抚着西晴的背，语气由硬转柔：“宝贝，有没有话想对你爸说？”
西晴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男人的模样很年轻，可能是很多年前的证件照片，他的长相很周正，眼神坚定有些忧郁，是顾柔常提起的艺术家的气质。
这是她第一次全免的看到他的脸。
有点讽刺，居然是遗照。
顾柔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膀：“我去前边路口等你。”
她走后，西晴跪卧坐下，依旧看着男人的脸。
良久之后，她开口喊了一声“爸爸”。
……
“我一直觉得，自己还有机会见到你，现在终于死心了……以后再有人问我，西晴，你爸爸去哪儿了？怎么没见过他？我就可以告诉他们，你去世了。你知道吗，小时候有同学这么问我，我都告诉他们，我爸爸是科学家，在非洲支援科学项目，他们还可羡慕我。”
西晴笑着流下眼泪，热泪浸泡在冰凉的空气中，她没去管，接着说：“其实我是爱你的，但你若还活着，某一天想起来，来找我，我可能不会认你。不过，爸，你在另一个世界里好好生活吧，不要再辜负别人，等到我们见面的时候，或许我就认你了。”
稀里糊涂说了半天，西晴摁着地面慢慢站起来，她把歪倒的百合花重新放平，对着墓碑鞠了一躬：“我走了，明年再来看你。”
她转身下台阶，走的很快。
起风了，西晴裹紧空荡的外套，失去了手臂摆动，走路时身体的动态显得很大。
顾柔看见她，立马走上来张开双臂接住她，揽着她的肩膀继续走剩下的台阶。
“没事吧晴晴？”
“没事。”西晴低头看路。
“以后不来了。”
她没接话。
她刚刚在爸爸跟前说过的，明年再来看他。
这不算什么，来去一趟不过几个小时而已。
她不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觉得自己可怜到孩子连去扫墓都不愿意。
-
回到学校，西晴在校门口目送顾柔开车走后，去严冽打了个电话。
她的电话，他接的都很快。
“西晴。”
“你忙吗？”西晴问。
“不忙。”
“现在能来一下酒店吗？”
“好。”
有些话，她这几天反反复复想了好多，需要跟他当面说。
酒店里私密又安静，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之后，超市里只剩下他们三人，顾柔气冲冲的走到货架里面去，严钧之跟在她身后，西晴则出了门，她望去窗边正朝着屋内指指点点的几个熟悉面孔，冷着脸问：“你们还不回家睡觉吗？”
“走走走。”一个推拉着另一个，几个人离开了八卦现场。
而西晴，她没有再回超市，直接回了家。
顾柔不想理严钧之，坐在通往二楼的台阶上生闷气，严钧之笑着蹲在她跟前，“好了，别生气了。”
她眼泪啪嗒嗒的往下掉：“你不在医院好好待着，跑这儿来干嘛！”
严钧之一边给她抹泪一边哄：“这么大的事不告诉我，非要我从别人那里知道，之前谁说的，不许藏秘密的？”
“尚婕告诉你的？”
“嗯，昨天她跟我说，老太太来闹过好几次了，害得超市都没法开门看。”
严钧之语气始终温柔，“刚才她给我打电话，我怕大晚上闹出事，就过来了。本来想明天再找你谈的，这不凑巧了么，晴晴看到我会不会吓到？”
顾柔挤出点儿笑，“她要是知道了你是谁，到时候吓到的就是我了。”
严钧之笑出声。
顾柔跟他说过，当初分手后，西晴把他当敌人一般看待，现在要是知道他们又和好了，指不定会反对。
他心理没底：“那你替我多说说好话？”
顾柔点点头：“可是钱……你为什么要给她们钱，还给那么多！”
严钧之解释给她听：“我找人查了西晴奶奶的病例，她有心脏病，几年前还心梗过一次，这次要是在你这儿出了事，那就不是这点钱的问题了。”
“倚老卖老呗，我就该怕她？”
严钧之又被她逗笑了，抚抚她的后背，像在说给自己听的：“我活到现在，终于体会到，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他聊这个，气氛不免沉重下来。
顾柔抿抿唇，终于止住了赌气，扶着栏杆站起来，严钧之也跟着站起来。
她拉过来两把椅子，并齐，挨着他坐下，偏头放在他的肩上。
其实这一周，她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西晴奶奶不是去她楼下截她，就是堵在超市门口叫骂。她原本想先让西晴先了解这件事，去完墓地后再来解决。
她有些积蓄，也再考虑要不要给她们一笔钱算了，哪知道严钧之昨天才知道，今天就把事儿解决了。
她挽住他的胳膊：“手术前不许再出院了。”
“好。”
“钱我会还你的。”
严钧之总能被她一两句话逗笑。在他眼里，她似乎还是那个邻居家的小妹妹，性格单纯，脾气有点儿躁，不过她现在长大了，他在她身上同时看到了属于母亲的责任与坚韧。
她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也把西晴教养的很好。
他握着她的手，带着笑意：“还不够一个包呢，还什么还。”
顾柔气恼，“那我卖俩包还你。”
“好，卖到哪儿告诉我，到时候再给你买回来。”
顾柔加把劲儿捶了下他的肩膀。
严钧之捂着肩膀头子笑：“配货很慢的。”
-
西晴到家换了睡衣，没睡，坐在床上翻着一本书看。
她知道等下要有一场谈话，但不知道妈妈会从哪里说起，他告诉自己要淡定，或许还要配合她演戏，她该怎么反应呢？惊讶？还是适当的愤怒？她平静地看着书，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为什么不早早准备好措辞呢？
西晴意识到心里的那份逃避一直都在，今天以后，严冽就真的要以明确的身份进入她的生活了。
她扔掉书，捂住眼睛展平脑子里的乱混。
顾柔回来后，轻轻带上门。
她走到西晴卧室门口，人斜斜的往门框上一靠，看到她安然无恙的坐在床上。
“看书呢？”
西晴抬眼：“妈你回来了？”
她合上书，给她看了眼书皮，“今天老师讲了萧红，我看看她写的文章。”
顾柔往里走，坐在床边，往书上撂了眼：“萧红呀……”
“嗯。”西晴打开书，随手翻翻，随便说着自己对萧红的看法。
夜里静悄悄的，她只开了床头那盏台灯。
顾柔看着她，她听不懂，但听着她滔滔不绝的论述，突然想起严钧之的话，晴晴很优秀，你把她教的很好。
没错，她女儿很优秀，上半辈子再难再苦也值了。
等西晴说完，她淡淡的问了她一句：“宝贝，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西晴目光中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惶恐，不是装的。
她合上书，手指在书本背面暗搓搓地摩挲。
“刚才那个人，是谁呀？”她佯装问。
“说了你别骂我。”顾柔眼里荡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今晚发生的一切和他刚死不久的前夫都不复存在。西晴感觉，妈妈是真的喜欢严钧之，这些日子，他们相处的可能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
“妈……”西晴缓缓开口，循序渐进地配合她演戏，“你交新男朋友了？”
顾柔点点头，“你觉得他怎么样？”
“很好啊。”西晴展露笑颜：“刚才那出英雄救美帅死了。”
顾柔哈哈大笑：“他要是听到你这么夸他，会开心死，他可喜欢你了。”
“喜欢我？”
“嗯。”
顾柔拉住她的手，轻轻揉，“他家就爷俩，跟儿子的关系也很疏离，特别想有个女儿，他……一直想见见你来着……”
西晴任由她捏着手，能感觉到力度忽大忽小，手心似乎还起了一层薄汗。
她笑一下，说：“所以他到底谁啊？”
“宝贝呀……”顾柔低低头，脸上露出别扭，“你还记得严钧之吗？”
她抬起眼，观察西晴的表情，可西晴脸上并没什么表情，顿了一两秒，西晴眼珠斜了斜，回过来看向顾柔：“记得呀，是他？”
“啊。”
“你跟他和好了？”
“啊。”顾柔大气不敢出。
“什么时候和好的呀？怎么都没告诉我？”西晴一直淡淡的，这出戏她再想配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现在好累，一点精力都提不起来。
或许她不经意流漏出的那点无力感被顾柔捕捉到了，未解释来龙去脉之前，顾柔先把严钧之夸了一遍，安住她的心。
“他之前跟我提分手是有原因的，是迫不得已的，不过这次你不用担心，我俩处的很好，他对我很好，真的，特别好，他，”顾柔有些激动，缓了口气接上：“他还跟我求婚了呢，不过我没答应。”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西晴的呼吸顿住了。她脑中倏地一片空白，头晕目眩起来，藏在书下面的指甲牢牢扣住书皮。
原来他们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她太小看他们之间的感情了。
夜色浓而静，顾柔握着西晴一双的手，轻柔的安抚她：“妈妈知道，今天跟你说这些不合适，我本来打算等到放寒假再告诉你的，要不是你奶奶闹，他今天也不会突然过来。”
接下来几分钟，顾柔慢慢跟她解释了从严冽第一次来告诉她严钧之生病，到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其中一些严冽跟她讲过，没讲过的那些，西晴不知道严冽知不知道。比如，严钧之的身体状况并没越来越好，需要尽快做手术，手术成功后，保养也是一大问题。
顾柔拉着西晴下床，去到自己的卧室，她打开柜子，西晴看到里面整整齐齐摆着的一排未拆封的名牌包包。
“这些都是他送的，我不让他买，他非得买。”顾柔说。
严钧之每个节日都会给她买一个包，没有节日又想买的时候，就自己发明个节日，比如，在一起一周纪念日，一个月纪念日……光棍节那天，他送了她两个。
实际上，在之前提分手的时候，他还偷偷往她银行卡里打了一笔钱，只是那张卡顾柔不经常用，没发现。
西晴知道妈妈喜欢包，但她从来没买过奢侈品牌，也不是没这个条件，买几个还是能消费的起的，但她一直不舍得买，反而给她买衣服鞋子的时候，几千几千花也不心疼。
“我知道很多人在背后说我，但是宝贝，”她拉着她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我跟他的感情，跟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在小区里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别当真，也别跟人吵。”
西晴心情非常复杂。
她从妈妈的话中听出幸福，也听出淡淡的委屈。
“妈，你是不是很喜欢他？”
“是。”顾柔眼里含光，在坠入爱河时，她表现的也像个小女生。
“这辈子第一次有男人对我这么好，就是太晚了……”
“不晚。”西晴说：“您跟他好好的吧，我支持您。”
一颗定心丸吃进肚里，顾柔揉着西晴的手都在颤，“真的吗？我还以为你会反对，以为你讨厌他呢。”
西晴笑道：“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已经快十二点，西晴催促顾柔去洗漱睡觉，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哎等等。”
“怎么了妈？”
顾柔斜着眼睛看她：“刚才他让你签字的时候，你怎么那么爽快？都不知道人家是谁，就把钱收了？”
西晴以为她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我只是想让她们看看，除了我爸，您会有更好的男人，会过得很好，我就是想气气她们。”
顾柔忍不住笑：“她们可不气，拿走30万呢。”
“两码事儿。”
顾柔舒了口气，拍拍腿起身：“行了，赶紧睡觉吧，我得去挑了个包卖了。”
“卖包干吗？”西晴诧异地看着她。
“替你还钱啊，字是你签的，债是你欠的，我不替你还谁还。”顾柔拍拍腿，起身去房间挑包了。
周末下午，顾柔开车带西晴去了陵园，陵园在他父亲的老家，离滨州两个小时的路程，西晴睡了一路。
这两天她顾柔把她接回家住，但也没休息好，几乎天天后半夜才睡，上课打盹，下课趴桌子上睡觉，苏言愁的，问她出什么事儿了，她也不说。
车上这一觉，车子轻轻晃动，居然睡的意外的好。到了陵园，整个人卸了一身病疲惫，精神格外好。
大概是远离城市的缘故，这里空气清新，天很蓝，漫山遍野的松树，削弱了冬天原本该有的萧条。
西晴抱着顾柔给她准备好的一束百合花，跟在她身后，一步一个台阶，走到男人的墓碑前。
“来，给你爸爸磕个头。”顾柔转身搀住西晴。
西晴上前一步，把花放下，人跪下。
顾柔站在她身后，几十年的时光恍若前世，她平静地看着墓碑上的人。
“带晴晴来看看你，毕竟她的名字还是你起的。”顾柔脸上没过多情绪，或者说，有点儿不屑，“当初你给她取名叫晴晴，说希望她以后的人生里，每一天都是晴天，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也就取了一个名字。西津越，好好投胎，下辈子别做父亲了。”
她蹲下，抚着西晴的背，语气由硬转柔：“宝贝，有没有话想对你爸说？”
西晴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男人的模样很年轻，可能是很多年前的证件照片，他的长相很周正，眼神坚定有些忧郁，是顾柔常提起的艺术家的气质。
这是她第一次全免的看到他的脸。
有点讽刺，居然是遗照。
顾柔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膀：“我去前边路口等你。”
她走后，西晴跪卧坐下，依旧看着男人的脸。
良久之后，她开口喊了一声“爸爸”。
……
“我一直觉得，自己还有机会见到你，现在终于死心了……以后再有人问我，西晴，你爸爸去哪儿了？怎么没见过他？我就可以告诉他们，你去世了。你知道吗，小时候有同学这么问我，我都告诉他们，我爸爸是科学家，在非洲支援科学项目，他们还可羡慕我。”
西晴笑着流下眼泪，热泪浸泡在冰凉的空气中，她没去管，接着说：“其实我是爱你的，但你若还活着，某一天想起来，来找我，我可能不会认你。不过，爸，你在另一个世界里好好生活吧，不要再辜负别人，等到我们见面的时候，或许我就认你了。”
稀里糊涂说了半天，西晴摁着地面慢慢站起来，她把歪倒的百合花重新放平，对着墓碑鞠了一躬：“我走了，明年再来看你。”
她转身下台阶，走的很快。
起风了，西晴裹紧空荡的外套，失去了手臂摆动，走路时身体的动态显得很大。
顾柔看见她，立马走上来张开双臂接住她，揽着她的肩膀继续走剩下的台阶。
“没事吧晴晴？”
“没事。”西晴低头看路。
“以后不来了。”
她没接话。
她刚刚在爸爸跟前说过的，明年再来看他。
这不算什么，来去一趟不过几个小时而已。
她不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觉得自己可怜到孩子连去扫墓都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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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校，西晴在校门口目送顾柔开车走后，去严冽打了个电话。
她的电话，他接的都很快。
“西晴。”
“你忙吗？”西晴问。
“不忙。”
“现在能来一下酒店吗？”
“好。”
有些话，她这几天反反复复想了好多，需要跟他当面说。
酒店里私密又安静，是个谈话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