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散场,穆王妃带着侄子向付家老祖宗告辞。

    “这是林家的博哥吧。真真是好儿郎。”付家老祖宗看着林博,对上他那双眸清澈如水的眼眸,一瞧就知道这孩子率真澄澈。

    林博腼腆一笑,耳朵都烧得通红,恭敬乖顺地低下头。

    “老祖宗,你这是不知道他那顽固性子,为了本书,巴巴得在雪中能站上三天三夜,可是让我头大。”

    穆王妃抱怨的话中没有责骂,而露出身为姨母的操心。

    “想来必是博览群书,我这儿也有几本孤本,博哥儿带回去看吧。”

    林博很和付家老祖宗眼缘,既然小辈喜欢看书,她这做长辈的拿出几本书来,让他好好看。

    林博不知道付家老祖宗的书有多么珍贵,抬起头,笑着答应。可穆王妃知道能让付家老祖宗拿出送人的书必是难求的孤本,连忙推辞。

    “今日是老祖宗的寿宴,我们这些小辈哪能让你破费,能让这小子借来看看,就是要烧高香了。”

    “我老了,眼也花了。这书总是要人看的。博哥儿,你是好孩子,你收着。”付家老祖宗笑得乐呵乐呵,让婢子将书交给林博。

    看清付家老祖宗送的书,林博脸上满是笑意,激动地跪下来道谢,直喊着,“谢谢老祖宗,我必常来陪老祖宗,老祖宗可别嫌我烦。”

    穆王妃看着侄子这模样,心有“嫌弃”他礼数不好,可又知他和小时一样,一直未发生改变,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多宠宠到也没事,便也开颜。

    “不会的。天已黑,回去路上小心路滑。”

    送林博回林府的马车上,穆王妃瞧着侄子脸上的笑意比往日都盛,虽说平日得到孤本字刻,他都会傻笑,可今日的笑不一样。

    “今日可是遇着欢心的事了?”她温柔出言。

    林博嘴边的笑自觉地向上扬,目光中闪出光,他反复回忆起今日遇见的姑娘,清扬婉兮。

    “嗯嗯。侄子遇见想要厮守终生的人。”

    听见终于铁树开花的侄子的话,穆王妃舒了一口气,连番问着。

    “哪家姑娘呀?人家可中意你吗?要是中意,姨母替你向太后求个旨意。”

    林博的脸又烧起来,像是铜炉里燃着的银炭,他低下头,想到她先把书送给自己看,而不是他表哥,就忍不住笑出声,嘟囔着说。

    “她无父无母,现在养在深宫。她的芳名是木楠芷,很好听的名字。”

    听见木楠芷的名字,穆王妃先是怔住,宁昭郡主的婚事风波前端时间才平定,陛下都说他要多留宁昭几年,陛下到底想不想让宁昭出嫁,想挑哪样的人家都是未知。

    勉强挤出笑来,穆王妃郑重地对林博说。

    “宁昭这孩子也是可怜。六年前木家之事,至今还是让人忘不掉。你若是要娶她为妻,可要想好,没有外家支持,对你日后入朝为官没有任何助力。”

    毫不犹豫,林博告诉穆王妃。

    “我本来就无心考取功名,有大哥在,林家门楣也不用我来撑。我日后做个闲散人,和她一同游山玩水,岂不快哉!姨母,我是想好的。”

    见侄子心意已决,穆王妃还是语重心长告诫他。

    “这夫妻是要一辈子互相扶持的,马虎不得。你现在一时头热,等过几日心意未变,我就入宫替你求娶。”

    林博信誓旦旦保证,“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她是我认定的人。”

    而被林博认定的木楠芷正在听沁苑等待李谷的来临。

    将刚写画好的图纸摊在案上,等待墨干,木楠芷有些犯傻,望着窗外,问紫陌。

    “四年了,你说李叔会不会有怨呀?因为我,因为木家,他舍下江湖梦,干起白事。”

    紫陌出声宽慰她。

    “李叔不会怪的,是姑娘和公子救了他的命。他是江湖人,讲求恩债必了。怎会有怨呢?”

    “是这样呀。也对。”

    木楠芷有些失神,回眸看着紫陌的表情,又低下头,盯着案上绘制的湖田地理图,才迟迟说道。

    “是我多虑了。我今日还向竹表哥泼茶,明日得去好好道歉。我总是控制不住,总还以为自己还可以放肆。”

    听完木楠芷淡淡的话,看着她眉眼间的悔意,紫陌温言道。

    “姑娘,竹公子不会在意的。你就不要多思。”紫陌看着淡淡的木楠芷,脸上尽显悔意。

    “嗯。”木楠芷笑着答应。

    “芷表妹,可否方便与你闲聊一二?”

    付羡竹温润的声音响起,却使得木楠芷坐立不安。

    她心想着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算了,现在住在付府内,反正低头不见抬头见,本来明日就打算去赔礼道歉。

    “方便,表哥先坐。”

    推开门,木楠芷欠身问安,抬眸看见付羡竹的背影。

    他站在门外阶上,身后还跟着书童小厮。

    将人引进大厅,紫陌端上热茶。

    “竹表哥先喝茶。”

    “好。明后两日有事外出,故此时来叨扰表妹。”

    付羡竹脸上挂着笑,端起茶盏,瞧着一点一点被热水泡发的茶叶,上下浮动,轻酌一口后。

    “今日的事,表妹是已经想好了吗?不再考虑一二吗?”

    已经端起茶盏,木楠芷又放下,“这婚姻大事乃父母做主,不是我们能做主的。”

    “你不是这样的性子。你是关不住的,就算是有四四方方的围墙,也会把砖敲碎,捅出窟窿来。又怎会想嫁个一凡夫俗子,操劳中馈呢?”

    “幼时你可还说过要仗剑闯荡江湖,看过江南的风光后,还说要建一木寨,造自己的桃花源,还说要览尽五湖四海,写游记,道尽九州风土人情。”

    “表哥说笑了。”木楠芷看了眼付羡竹,淡淡地笑着,“幼时的玩笑话,作不了真的。我总是要嫁人的,陛下不会让我熬成老姑娘。”

    付羡竹垂下眸子,从袖子内拿出一个锦盒,放在桌上。

    “这是我派人打探的林家信息,你既要选了这条路,我不拦你。要是有什么难处,都可以来找我。”

    木楠芷遣紫陌接过锦盒,捧着锦盒致谢。

    “多谢表哥。今日泼茶之举还望表哥见谅。”

    “无妨,是我先出恶言,茶水不烫。”

    付羡竹笑意吟吟地说着,好似白天的争吵没有发生。

    “夜深了,表妹早些歇息。我明后两日不在家,”

    “表哥留步,我有事相求。怕明后两日回宫来不及说,不如趁现在一并说了。”

    木楠芷站起身,叫住付羡竹。

    “何事?”

    “我想托表哥查一人,只需知道他安危即可。”

    “何人?”

    “一个有交情的乐师,叫禾青宋。”

    “我会派人去查,消息回送给你。”

    付羡竹一脚踏出门槛,回过头,瞟了眼木楠芷,嘴唇微微颤动,后快步离去。

    “郑重。”二字付羡竹说得很轻,但是木楠芷通过他的口型,猜了出来。

    她回了句。

    “表哥,保重。”

    木楠芷站在阶上,目送付羡竹离去,吩咐守夜的婆子去休息,今日紫陌守着。

    坐在案前,木楠芷听着更漏的声音,滴答滴答的水声,一点一点见证时光的流逝。

    “姑娘,李叔来了。”

    紫陌走至她身侧,悄声告诉她。

    一开一关的门,紫陌站在廊下把风,屋内剩下两人。

    来者就是木楠芷盼了许久的李叔,除却鬓角白发,岁月对他很宽容,没有留下痕迹。

    一道激动的声音响起。

    “李叔,你还是老样子。”

    热泪盈眶,木楠芷脸上却又浮现真挚的笑容。

    瞧见当年还是小姑娘长成大人了,李谷也会心一笑,他端详木楠芷的面容。

    还是那双脉脉含情桃花眼,可又不一样,眉眼中多了股怯意,不似之前那般张扬。与她兄长长得不像,惟有下半张脸还找的出些许影子。

    可是看着她,李谷脑海中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木宁青的身影,他心想,毕竟是兄妹。

    “郡主风姿卓越不少,若是在江湖美人榜上,必居前三。”

    “李叔,你真的没变。”

    木楠芷走上前,绕着他看了一圈,而后蹦到他面前。

    “正事要紧,我先来说正事。”

    点着头,木楠芷示意他上坐,自己坐在他对面,听他讲。

    “我们找到当年执刑人的居所了,不过推开门后,看见的是尸体。有人先我们一步杀了他们。现在不知道是否有相关人存活。”

    似是五雷轰顶,木楠芷心中咆哮,明明就差一点就可以知道真相,却还是棋差一招。

    李谷余光瞟过她,看不懂她脸上神情,却听见她浑浑噩噩的回复。

    “无事。无事。”

    后又听见她语气转急的话。

    “总会有办法的。祖父不会谋反,定是中间有人作祟,肯定与端王有关。当年就是他领兵,是他杀了爹爹和哥哥。”

    “李叔,这段时间你操劳了。先不急,我还有大把时间和他们斗。”

    李谷觑见她脸上不是惆怅,而是希望与坚定,心中绷住的弦也松下来。

    “事在人为。当年之事必能查个水落石出。郡主可要相信我呀。”

    熟悉的玩笑话却让木楠芷感到陌生,不过她还是眉眼弯弯,笑了出来。

    “李叔,我现在还有一件要事需要你去查。不过涉及宫闱秘闻,怕是不太好打听。”

    “什么事?”

    木楠芷从袖口掏出一张折成块的纸,放在案上,推到李谷面前。

    “我母亲安平公主的私事。我想知道母亲出嫁前的事情,这张纸上写的是伺候过我母亲的旧人。禾青宋的消息可以放下,无需打探了。”

    “我回去打探的。郡主可不要看我老骨头,可还是能干的。”李谷接过纸条,张开看见木楠芷娟秀的字迹,匆匆扫过名字,将纸条收到怀里。

    “快要落锁了,我再不走怕是不成了。郡主你可要好好保重。”

    李谷起身,抱拳告辞。

    木楠芷也学着他的姿势,抱拳问好,“师傅,你还有留着身子去喝最烈的酒。”

    “鬼丫头。”

    李谷脸上掩住笑,语气却透露出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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