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让西里斯感到好奇。

    西里斯叼着一根肋排走到玛格丽特面前,女孩缓缓将呆滞的目光移到他身上,旋即目光亮起来。她问:“布莱克先生,有什么事吗?”

    “你在想什么?”分明什么都没做,西里斯却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登时什么都说不出,无端生起了无名火,“你告了密,对吗?害得我们被罚关紧闭。”

    “噢。”

    玛格丽特一脸懊恼。她似乎没注意到西里斯目光中的震惊与失落,垂下眼睛用近乎惭愧至极的目光看向少年。

    她说:“不是我,布莱克先生。你要相信我。”

    女孩用盛南瓜汁的银杯挡住自己的脸:“斯普劳特教授喝醉了。”

    其实不是喝醉了。

    可真相让玛格丽特说不出口。

    昨天玛格丽特随斯普劳特教授在温室忙到很晚,她照例帮斯普劳特教授将几盆植物送回她的办公室。

    但是昨晚有些特别。玛格丽特即将离开时,斯拉格霍恩教授来了。他刚刚完成了一份吐真剂。崭新的,药效顶好的。他的形容中,这份药剂棒到冒泡泡。

    斯普劳特教授没耐心听他胡扯蛮缠,转身去拿他一早向自己讨要的几种草药。

    对于斯普劳特教授忽视自己这件事,斯拉格霍恩教授极为不满。大约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药就像描述中那样棒,他悄悄地加了那么两滴在斯普劳特教授的水杯中。

    于是斯普劳特教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昨晚醉的那样快。她把西里斯二人闯的祸告诉了斯拉格霍恩教授,而这老巫师从来保守不住任何秘密,当天晚上,消息就传到了麦格教授耳朵里。

    麦格教授对于男孩们试图隐藏自己的错误感到非常生气,再然后,两人就来到了这里。

    西里斯望见玛格丽特微红的面颊。他的目光赤裸裸地打量着她,使内敛的女孩感到极不适应。

    她错开视线,不再同西里斯对视。

    “好吧,我相信你。”良久,西里斯·布莱克叹了口气。他甩动自己的黑色卷发,露出饱满的额头。他指着玛格丽特对好友说,“詹姆,我就说了不是她。”

    詹姆·波特挑挑眉,随后又低下头大快朵颐起来。

    玛格丽特对此不甚在意。她端起银杯,与西里斯轻轻碰杯。少年站在她身旁,百无聊赖地啃着手里的圆面包。

    他不知道玛格丽特在想什么,可女孩确实很开心。她脸上洋溢着笑容,整个人像是泡在蜜罐子里似的。玛格丽特当然不会告诉西里斯——他相信她,这让她感到很高兴,就这么简单。

    霍格沃茨的姑娘们没有几个不喜欢西里斯·布莱克,即使他惹是生非、放荡不羁,但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总能让姑娘们为他神魂颠倒,这样一个年轻聪颖的纯血男巫的魅力,实在令人难以抗拒。

    就连玛格丽特也不例外。

    可她从没奢求过些其他什么的。毕竟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西里斯还不那么喜欢自己。西里斯说她蠢,对此玛格丽特并不否认。她确实不那么聪明,总是慢吞吞的,这是事实。

    玛格丽特不知道那晚西里斯二人是否有躲掉巡逻顺利回到休息室,但第二天的魔药课上两人确实全须全尾的来了。“掠夺者们”一行四人姗姗来迟,在斯拉格霍恩教授的碎碎念中悄悄地摸到座位上。

    西里斯和玛格丽特一组。

    詹姆·波特和莉莉·伊万斯成为组员,这可让他高兴坏了,于是他将莉莉对自己迟到的说教一并认下,没有一丝抱怨。看他傻呵呵地冲莉莉笑,西里斯松了口气,他看向玛格丽特,突然觉得她也很好——至少莱德很安静,从来不说多余的话,也不做多余的事。

    这节课做吐真剂。这似乎本来是六年级的课程,但是因为斯拉格霍恩教授近期成功制作了一批效果很棒的吐真剂,于是他决定临时改换科目,帮助大家都掌握这门技术(虽然西里斯认为他只是为了向大家展示自己)。

    玛格丽特正在处理材料。她照猫画虎地称量了一品脱白鲜浸液,又将干燥的黑莨菪块碾碎......她的动作挑不出错误,但也说不上特别。她缓慢而认真,每一步都同书上说得一样,如同她本人一般乏味无趣。

    西里斯打了个哈欠,最后耐不住性子,他朝玛格丽特伸出手,要她把那支银质长镊子递给自己,道:“让我来。”

    女孩被推的踉跄。她瞪大了圆圆的眼睛,乖顺地将镊子递过去。见此,西里斯眉毛微蹙,他睫羽轻颤,有些不满似得抿了抿嘴唇。

    玛格丽特注意到他的变化,无意识地僵了动作。她叹了口气,将坩埚前的位置让给西里斯,静静地擦拭起烧杯。

    西里斯看向锅里冒着气泡的奇异液体,仍分出一只眼睛打量玛格丽特。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亲自做擦拭烧杯这种费时费力的事情,魔法很方便,麻瓜出身的少女走了太多远路。他不加轻蔑地嘲讽对方的顽固,没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是更顽固的那个。

    他将自己快速处理好的材料依次放入锅里,忽视了玛格丽特的欲言又止,西里斯闷声搅拌,良久忍不住开口道:“你一直这个样子吗?”

    “什么?”

    “这么......不知道表达自己。”西里斯努力将刻薄的话换成一个更温和的词语,“你不会拒绝别人吗?还是说你们赫奇帕奇都这么好脾气,只会委屈自己?”

    西里斯满意地看见玛格丽特的表情发生变化。她深吸一口气,总是上扬的嘴角骤然落下。看吧,西里斯想,她还是有脾气的。

    玛格丽特压抑的音调猛然拔高,“你居然是这么看我的?”

    她凑近西里斯,近乎是质问着说道。教室中的其他人没有注意到这对位于角落的搭档,自然也不会知道他们之间的争执。

    西里斯不明白玛格丽特在压抑什么。她有什么自己还不清楚的吗?她这个人很好懂。

    年轻的西里斯·布莱克不可一世。此时此刻,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了解玛格丽特·莱德,所有人都了解她。因此他颔首,趾高气昂地点头。

    目光中,泪水从女孩的眼睛中夺眶而出。那双蜜糖似的瞳孔流泪了,像一对亮晶晶的宝石。西里斯心头一颤,正想说些什么,玛格丽特就飞快地转了身,将自己柔软的长发甩给少年。

    玛格丽特夺过西里斯的坩埚,重新生了火——很显然,她是要自己做一锅崭新的吐真剂。

    临下课前,斯拉格霍恩教授在教室里转了一圈,用以评价各个小组的药剂。

    他在西里斯面前停下,忍俊不禁道:“糟透了!布莱克先生,我想所有喝了这东西的人都只会说假话了!真可惜我实在不想给出‘T’的成绩。”

    他在西里斯·布莱克的成绩单上写下“D”,随后不给他辩解的机会,转向了一旁的玛格丽特。

    斯拉格霍恩教授诧异道:“莱德小姐也做了一份药剂?”

    他仰头将小小的瓶子放在阳光下打量。良久,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平庸的作品。但是对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巫师来说已经足够了,莱德小姐,继续保持。我想我愿意给你一个‘E’。”

    玛格丽特侧眼看向西里斯,于是后者终于意识到,这是来自她的宣战。

    魔药课结束后,玛格丽特快步离开了教室。她难得没有笑容,也没有回应任何人的问候,逃似的跑出了魔药教室的大门。

    “喂,玛格丽特!”

    西里斯追上去。他伸手试图拉住女孩的手臂。玛格丽特下意识躲闪他的触碰,年轻女巫的目光倾斜着瞥向西里斯。她的视线像寒冰一样尖锐。

    十六岁的西里斯·布莱克不懂少女的内心。他焦躁不安地等待来自玛格丽特的回答。可二人久久僵持在通往大厅的必经之路上。正值晚餐时间,四周人来人往,更不用提其中一人是大名鼎鼎的“西里斯·布莱克”,有关他的传闻如霍格沃茨冬天的雪花一样多。于是大家议论纷纷,开始讨论起女主角是什么人。

    正处于话题中央的玛格丽特开始不安。她厌恶被其他人注视与议论,用力想要挣脱西里斯。可对方执意要得到一个答案——他究竟做了什么?只是因为那一句“无心之言”吗?

    玛格丽特感到悲伤。她怒视着西里斯,说道:“西里斯·布莱克,你从来不去了解别人,又凭什么妄加判断。你根本不懂我,为什么要理所应当地、好似你很懂我似的,去说这些话?”

    被斥责的西里斯哑然张口,却想不出任何解释来为自己辩解。他松了手,颓丧地放任玛格丽特抽回自己的手臂。玛格丽特难得态度强硬,她冷着脸色,不发一语。

    西里斯·布莱克总是高傲的。他向来目中无人的眼睛中难得露出其他的情绪。玛格丽特读不懂那种情绪,西里斯本人似乎都没意识到他的低落。少女不愿再想,她深深地望了西里斯一眼,转身离开了。

    那次争执像是一个契机,彻底破坏了二人之间气氛良好的伪装。于是在下一节魔药课上,二人干脆不约而同地拆开了小组,开始独自一人的小组作业。

    *

    夏天很快到来了,在这样席卷不列颠群岛的热流中,玛格丽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她的成绩依旧不上不下,但是在魔药课上拿到了几个“O”,这是往年都很少见的。

    西里斯.布莱克也一如往常。他时常仰面躺在黑湖旁的草坪上,任由自己凌乱的黑发挡在视线之中,他仍显得漫不经心,却始终透露着几分百无聊赖的厌倦。

    莱姆斯.卢平最看不得他这副样子。他合上手中的书本,轻轻敲在好友的额头上:“你还要躺多久?”

    西里斯努努嘴,睁开了眼睛。他深邃的灰色眼睛有几分浑浊,不多时又明亮起来。

    “我不明白。”他说,“我以前从未想过,女人是这么难懂的生物吗?”

    “已经过去几个月了。”莱姆斯说,“从复活节假期前开始,你就没有再和莱德说过话了。”

    莱姆斯有些庆幸,至少詹姆因为魁地奇训练而不在这里,不然情景一定会更加混乱。彼得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小声道:“我不觉得莱德说错了什么......”

    听了好友的话,西里斯立刻从草坪上坐起来。他半弓着腰,似乎在思索什么。

    半晌他开口:“今天是满月吧?”

    男孩看上去蓄势待发,对于变成一条大黑狗这件事,他已经很熟练了。莱姆斯默默看向他,知道他是在对“玛格丽特”的事避而不谈。他向来如此,虽然他不是胆小鬼,但却总是喜欢逃避一些事,而这些事往往来自现实。

    玛格丽特.莱德对男孩们之间的混乱一概不知。她正在图书馆里,和莉莉.伊万斯一起,她们正在为O.W.L.s考试做准备。

    与她刻苦优秀的朋友相比,玛格丽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鲜少会在发呆这种事上浪费时间,毕竟她确实不大聪明,因此一直付出了比旁人更多的努力来追上伙伴们。

    莉莉放下羽毛笔,她清了清喉咙,这在寂静的图书馆中已经足够引人注意,可玛格丽特仍过了几秒才回过神。莉莉牵起对方的手,将她带到图书馆外的走廊上。

    玛格丽特的头发乱蓬蓬的束着,显得笨拙但讨人喜欢。

    “玛格,你想说什么?”莉莉问,“你已经这幅样子好几天了。”

    女孩勾唇露出一抹浅笑,“我很好,莉莉,谢谢你的关心。”

    她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回,随后又胆怯地看了莉莉一眼,发觉对方的表情无异,这才松了口气。她问:“你和波特怎么样了?他还在追求你吗?”

    莉莉垂下视线,露出几分低落的表情。玛格丽特知道她是又想起了她那位斯莱特林的朋友——斯内普,没错,他们曾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玛格丽特连忙道:“抱歉,莉莉,我......”

    未等她话音落下,莉莉.伊万斯便一扫失落,扬起笑容问道:“我没事,玛格。说说你吧,你是不是有心事?让我猜猜......你喜欢布莱克?”

    似是被戳中什么心思,玛格丽特的思绪被打乱。她支吾着,想不出任何辩解。

    她知道自己的情感并不能算作喜欢——可那又是什么呢?她想不出任何一个词语能够用来形容自己心底这未知的情愫。

    于是她选择了逃避。她佯装刚刚的慌乱从未发生,扬起笑容对莉莉说:“你在说什么呢,我们现在的任务是O.W.L.s考试,对吧?”

    莉莉知道玛格丽特在为什么而躲藏。她的嘴角落下,露出了悲伤的表情,轻轻将玛格丽特搂进怀里。不多时,莉莉说:“好了,玛格,我们回去吧?”

    玛格丽特朝好友扬起笑容,默默松开紧紧交握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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