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六年前登山时的照片,时隔久远,汤海霞看见这张照片时,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小舅妈,这里这里!”江荧珊兴高采烈地招呼汤海霞过去。

    汤海霞回过神,抬脚走过去,江荧珊一屁股坐在垫子上,倚着身后的床板抬手把投影仪打开,“你不知道,我舅舅的房间可神奇了,也就你来了我能进来玩。”

    江荧珊搞完了设备,起身又走向钢琴旁,坐下来有模有样地装作自己是在弹琴,她冲汤海霞兴奋地又不能大声地笑了笑,“其实我的钢琴和唱歌都是舅舅教我的。”

    “不过,他从来不许别人碰他房间里的钢琴,”江荧珊起身走向阳台,“确切的说,他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不许让人碰。”

    汤海霞局促地把两脚合在一起,一想到一会儿李泽徐回来要是看见她和他外甥女两个人在他的房间里胡作非为,汤海霞就有些退堂鼓。

    “要不还是等你舅舅过来了在看呢?”汤海霞觉的自己应该挽救一下她俩的小命。

    “小舅妈,你不用紧张,你就是我的护身符,有你在,就算我今天把我舅舅的房间给翻了,他也只能等你不在的时候再把我打一顿。”江荧珊平静的坐在了躺椅上,悠哉地享受着。

    汤海霞挺佩服江荧珊这种胆量的,不过下一秒她就不这么认为了,楼下的脚步声刚一传来,江荧珊噌的一下窜到了汤海霞跟前,等李泽徐拎着一大筐吃的进来时,江荧珊像是才发现他似的,连忙跑过去,“舅舅我帮你吧。”

    “沉,一边去。”框里不仅有零食,还有饮料,拎起来很沉,李泽徐说话时给了江荧珊一个眼神,江荧珊心领神会。

    第一,这玩意她拿着费劲,第二,最好滚出他和她小舅妈的二人世界。

    可惜汤海霞已经把三个人的位置分好了。

    三个垫子摆成一排,中间那个稍微小了点。

    李泽徐把零食筐放在了地上,“她喜欢坐边上。”

    “小珊坐中间,吃零食也方便。”汤海霞歪了下头,觉得自己的安排挺好的。

    江荧珊可谓是哪有零食她去哪,汤海霞的提议她第一个表示同意,还没等李泽徐说话,她已经走过去坐在垫子上打开一包零食吃了起来。

    这小孩简直是反了天了,她是觉得汤海霞不会走了吗?李泽徐静默了一秒,于是咬咬牙和汤海霞坐在了两边。

    江荧珊对看什么电影是无所谓的,她的注意力和目的都在零食上面。

    李泽徐选了个文艺爱情电影,影片内在的独特之处,在于导演营造出了一种朴实无华的画面和带有力量感的一些人,他们春夏骑着骏马奔驰在一望无际的旷野,秋冬围在一起参加篝火晚会,那种纯粹而美好的画面让人感到温暖和安心。

    江荧珊觉得无聊趁着两个人都在认真看电影的时候拿着零食偷偷溜了出去,一个人小声趴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而屋子里的两个人在盯着电影看的同时也都各怀心事,可能在某一刻他们渴望真的有那么一个地方,然后抛下现在的一切大胆走出去,也许会快乐,也可能会后悔,但绝对不会留有遗憾。

    这种想法未免太过天真,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够真的抛下一切去往未知的领域,信任和包容是前提。

    你要信任你自己,同时要包容自己的选择,时间会让一个人成长,而选择是过去经历的总结,它是一种有效的无意义。

    一个人或是两个人,倘若没有牵挂也就当一了百了,可内心的不确定更能让人无数次的选择妥协。

    汤海霞不是不敢面对一份炽热的感情,而是当你走出那些无意义的事情时,伴随她情感的东西会突然作为一个有效的痛苦扎根进身体里,忘不了,也逃不掉。

    影片的结尾是开放式的。

    一群怀揣着梦想的年轻人奔赴自己的旅途,没有一个人留下来。

    最后,画面一点点停在了小女孩呆坐在木凳上,旁边还有一只小绵羊,身后是一个围着栅栏的土胚房,她们像是在注视着远方。

    也许是等待,也许是向往。

    两个人都有些意犹未尽,彼此对视那一眼又匆匆闪开,汤海霞先发现江荧珊不在垫子上的,她打破沉默,“电影还挺好看的。”

    “我还以为真是个文艺片。”李泽徐轻而易举地又把话题转了回来。

    “也算吧。”汤海霞起身去拿垫子,回身时抬头正好看见床头柜上的相册。

    李泽徐本想说他自己收拾,顺着汤海霞的目光看过去,他并没有回避,而是下意识看着汤海霞的反应。

    汤海霞只是扫了一眼便继续收拾起来,李泽徐就着她的手把垫子接过,“我来。”

    两个人表现的都挺自然的,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可心里已经不知翻了多少座山,汤海霞想去旁边让地方,接着就因为心和身体都在各想各的而不小心被绊了一下,也就是下一刻,李泽徐扔了垫子去拽汤海霞的手。

    他们一起栽倒在了床上。

    除了彼此的呼吸声,还有分不清是谁的阵阵心跳。

    李泽徐的左手撑在汤海霞一侧的耳朵边,他两腿岔开,怕压到汤海霞,可又不想动,他看着汤海霞的黑瞳,低下了头,“下次一定亲你。”

    “你们在酱酱酿酿吗?”江荧珊从楼下跑上来,抱着零食包停在了门口,说话时还在往嘴里塞薯片。

    两个人同时起身,汤海霞尴尬地笑了笑。

    李泽徐手插着挎兜,一副不耐烦的语气,“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我过来看看你有没有欺负我小舅妈。”江荧珊说。

    李泽徐自是哑口无言。

    “我得回去了。”汤海霞呼出口气。

    她走到江荧珊跟前,“你喜欢吃薯片啊?”

    江荧珊朝李泽徐看了一眼,想了想说:“嗯嗯。”

    江荧珊本想说这只是之一,不过她觉得她应该见好就收了。

    “那下次姐姐请你吃。”汤海霞说。

    “谢谢小舅妈。”江荧珊无害地笑了笑。

    李泽徐嘴角上扬,还算这机灵鬼有点良心。

    “姐姐,我送你。”

    陈述句。

    汤海霞也没推脱,她以为是送到楼下,没想到李泽徐把车开了出来。

    汤海霞还没反应过来,看见李泽徐给自己开车门就坐了上去。

    “你,”汤海霞刚想说什么,就被李泽徐的话给收了回去。

    他发动引擎,轻轻看她一眼,“姐姐,安全带。”

    汤海霞带好,看着前方。

    “回去好好睡一觉,有事给我打电话,”李泽徐手把方向盘,对她笑了下:“没事也可以。”

    她想起他们在他房间里一起栽倒在床上的那一瞬间,没有Led灯光的照亮,只是对面投影仪放出来的屏幕光,看不清到底是什么颜色,有蓝色,有黄色,黑色是他眼睛的颜色。

    汤海霞有些紧张。

    一个二十几岁长相清纯身材绝佳的一米八几男生,从少年时期就知道甜甜的叫你姐姐,长大后的第一次见面就告诉你他喜欢你,这谁见了不心动!

    汤海霞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李泽徐很优秀,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心不知是从哪一刻早已开始动摇起来。

    离开俱乐部那年她一个人走在热闹的步行街上,晚上的时候人员不减反加,很多摊位前都会有人停驻片刻,只有一个摊位凄凉无比。

    汤海霞走过去,约莫能有七十几岁的大爷坐在小板凳上,他旁边放了纸壳子,上面写了两行竖字行书——

    道之以德

    行之以坚

    待有缘之人分享太庙也

    大爷问汤海霞,“姑娘有何疑惑,方可一问。”

    “大爷,你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汤海霞有一点好奇。

    “这是我师傅写的,姑娘,你得自己去悟。”

    “后面那句也是?”汤海霞并不信大爷的话,只不过觉得有趣。

    “否哉。”大爷说。

    汤海霞心说这大爷就这样做生意,怪不得摊位冷清。

    秋风一吹,纸壳子被掀翻,背面朝上,还有两行字——

    斯人若彩虹

    遇上方知有

    “这又是谁写的?”汤海霞抬了抬下巴,问大爷。

    “和你一样的有缘人。”大爷说,“姑娘,你是否相信缘分?”

    “或许吧。”汤海霞随口说。

    “我俩再此相遇自然是种缘分,”大爷说:“不过,你那个命中注定之人,远在千里之外,等待时机成熟,你和他自会相见。”

    汤海霞走出很远之后,停在了一个马路旁,这里人不是很多,机动车三三两两。

    大爷那些话她压根没放在心上。

    直到今天,她也并没有相信大爷所说的,但有时候人会从某种感觉中分析出一些所谓的你还真别说。

    汤海霞偏头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车窗外划过无数个瞬间,停留在脑海里一秒钟又匆匆消散。

    这世间最奇妙的事情就是你从未想到的任何一个情景此时此刻的你却正在当中。

    她轻轻动了动嘴角,李泽徐开的并不快,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没有人说话,没有放音乐,只是一个开着车,一个静默的等待。

    遇上红灯时,李泽徐转过头看着汤海霞,这一刻,他幻想过无数次。

    因为汤海霞的出现,他才有了所及之处。

    缘分是磁场吸引,而命中注定,是玄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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