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遗忘是信息提取不出或错误提取。

    (一)

    “还记得吗?我说过话。”

    “我都记得。”

    “你别忘了。”

    “我不会忘的。”

    “如果我忘了呢?”

    ……

    “让你再重新认识我。”

    (二)

    夜里,楼顶的风太大了。留在记忆里温柔的对话都被冰冻。

    “大爷,我马上要锁门了,夜里风大,您当心别着凉了。”来锁天台的小伙子提醒道。

    这位精瘦干练的男性脸上不幸地爬上皱纹,他每天晚上都会来天台吹风。

    氾叫住他:“你过来陪我聊聊吧。”

    小伙子走过去,氾在桌上拿了两瓶酒,其中一瓶递给他。

    “小伙子你叫什么。”

    他没接过酒:“谢谢我不喝酒,我叫涔。”

    “是不喝,还是不能喝?”氾咬开瓶盖,灌了大半瓶酒,眼神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他无奈的笑了笑:“是不能喝。我没办法像正常人进食。”

    “现在又是什么型号的了。”氾靠在天台的铁栏杆上望着不是很晴朗的的天空,只能看见一轮模糊的弯月,问涔。

    “现在是稳定型,是没有感情,不能饮食没有生理反应的设定,继续遵守三大定律。外表各方面都像是人,这副皮囊之下是冰冷的金属。为了人类生存的平衡,为了社会的安定,湮所创造的通感机器人已被全部销毁,也不允许被制造。”涔望着这充满虚幻的城市问道,“明明知道通感机器人也许会带来危害,那么当时为什么又会被允许制造呢?”

    “这确实是一个好问题,当时为什么会被允许呢?”

    “氾先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说什么是心动的感觉呢?”

    “你想知道什么是爱?”

    “我想知道。有人对我说过他爱我。我找遍所有有关于爱的资料,我都没能理解因爱而产生的认知与行为,那些没有原因的,不考虑后果的,为了别人放弃自我的,他们互相纠缠却又分离的,它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是啊,爱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呢?”氾将瓶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那张沧桑的脸上露着温柔又无奈的微笑:“你会知道的。”

    夜深,很多事物都不曾停歇,夜风就这样吹过,吹散他们的谈话,在风中消失不见。

    (二)

    “你该回去了,她已经忘了。”

    “她还记得我,我要陪着她。”

    “这已经是多少条平行线了,你应该清楚,你何必让自己一次一次经历痛苦!”

    “有她在的地方,对于我来说是幸福……”

    (三)

    他说他是来自未来的造梦师,能帮我实现愿望,只要我说他都能帮我实现。这一听就像是个骗子。但是这个骗子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粘了我一周怎么甩都甩不掉,光是这一点他就不是一个敬业的骗子,骗子不会把时间花在自己行动暴露,没有任何利益的事上。

    我实在是被粘得没办法了,决定和他好好淡淡。

    我找了一家咖啡店,选了个靠窗的位子。

    “两杯冰美式。”他笑着朝服务生点单。

    我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点冰美式?”

    “因为你喜欢啊,”那少年的笑像窗外盛开的蔷薇,在和煦的日光下灿烂夺目,“当然还是他便宜。”

    冰美式确实是所有众咖啡里最便宜的,但我的确也很喜欢。但是这种内心被窥探的感觉不太好受。

    “你的不满都写在脸上了哦。”男人笑笑。

    “你是谁,到底要干什么?”这种感觉真不爽,看在他这张脸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我是氾,来自未来的造梦师,来帮你实现愿望。”

    氾的目光变了,我不知道要用怎样适合的句子来形容,他的目光似乎跨过了很多光年才看到了我,让我有一种错觉,除了我,他的眼睛里似乎再看不见别的什么东西了。

    “我看你是中二晚期了。”我不敢直视他的眼,我别过头看窗外。

    窗外精心栽培的蔷薇也没他来的耀眼。

    “你真的能实现我的愿望吗?”

    “只要你说我一定会实现……”但除了一样,氾眼神黯淡了片刻,又立刻变回原来的样子

    “那我要你做我的男朋友。”

    “好。”

    那个午后正好是情人节。

    (四)

    回到公寓,室内的灯关着,他出门前,哄沐入睡。现在一进门就听见瓷器摔碎的声音,他走过去,发现蜷缩在地上的老人,氾过去拉起她,手掌刚碰到她,她便大叫起来:“你是谁!不要碰我!我不认识你!”她的情绪非常激动,不停挣扎着,嘴里还在不停地呼救,“快来人!救命啊!救救我!”

    后退几步,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温和地对她说:“沐,我是氾,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地上的老人退到墙角,双手害怕地捂着脸,从指缝间偷偷地看向氾:“氾?你不要过来!我不认识你!”

    她又忘记了……

    那时的情话与约定一语成谶。

    最后终是忘记了。

    人类会老去会得病,得一种遗忘病毒,中毒人不自知,却无时不刻地折磨着家属。

    室内开着一盏不算特别亮的灯,他们相对坐在屋子的对角,保持着最远的距离。他们静静地坐着沉默着,氾在用他的方式告诉她,他不会伤害她。

    “氾说今年的情人节我们要去泡温泉。看看今天几号了,该准备行李了。”老人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站起身。

    而氾则还是缩在角落里,双手捂着心脏,感受着那刻苦铭心的痛。

    “氾?氾呢?氾去哪了!”老人逐渐癫狂失去理智。

    角落的那个男人立刻起身去安抚她:“沐沐,我在这里,你看我在这里。”

    “你不是氾!氾今年才二十二岁,才不是什么老头子。”老人挣脱了他的搀扶,倒在了地上。

    “沐沐!”

    “氾?他是谁?”老人呆呆地坐在地上。

    “沐女士,我是护工,地上冷,我们回房吧。”氾重新搀扶起老人。

    老人在他的搀扶下起身,嘴里还是不是念叨两句:“你认识氾吗?”“他是谁?”

    氾回答:“沐女士,我们并不知‘氾’是谁,您应该记错了。”

    “年纪大了,确实记不住事情了。”

    ……

    (五)

    “你一直活在她的时间里,而她的时间是错乱的。”

    “我知道,就让我做最后的道别吧。”

    (六)

    时间是永远偷不走的东西,马上就入秋了,那些葱郁的植物不再荣茂,就像她的生命逐渐凋零。

    她会死在九月二日下午四点四十五。

    那个时间点真好落日将沉,橘红的光照射在她苍白的脸上,像极了那个下午他们相遇时,她因害羞红了的脸颊。

    氾在最后走出了沐的时间,他又变回他最原始的那个少年的样子,坐在沐躺着的床边上双手紧握着沐枯槁的手掌。

    氾说:“沐,我是氾啊……”

    老人难得的露出微笑:“你真的是来自未来的造梦师啊,这么多年了,一直都这么年轻……不像是我,已经是个老婆子喽。”

    说完合上了眼。

    手掌上的两颗纯银对戒在夕阳下闪着橙色的光。

    (七)

    天台的风随着夜色变冷,氾拿了一箱啤酒来到天台当锁门的机器人过来锁门。

    小伙子看到氾有些惊讶:“你是氾先生?”

    “很惊讶吗?”

    “没想到氾先生竟和我一样。”

    氾喝了一口酒,抬头看着这片不属于自己,灰蒙蒙的天空问他:“如果我有办法让你知道什么是心动的感觉,但是你要承受剧烈的疼痛,这样的条件你会选择要这份感知吗?”

    “我要。”他回答的斩钉截铁,“正是因为我们不懂人类的悲喜与伤痛,很多型号都有伤害人类的行为,才会不断增加限制,我想要理解他们,想体验作为人的感觉。”

    氾打开了他胸前的机舱,这个机舱似乎是为了某样东西特地而设的,但是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氾打开自己的机舱,他的里面放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机械心脏,他把它拿了出来,安进了小伙子的机舱里。

    合上舱门的那一刻,胸口传来阵阵抽痛,这种痛感传递到了全身,是他从未感受过的疼痛。

    他明白了这是爱。

    (八)

    他看见一个和煦的午后,少女红着脸向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氾表白,氾也因此留在了这个世界线。

    当沐被医院检查出患了Alzheimer’s Disease时,沐和他说:“我最后想许一个愿,我要永远记得氾,记得我爱他。”说着沐眼角掉下了泪珠,抽噎着继续说,“我知道这是一个非常任性的要求,但是,我还是不想忘记,不想忘记你。”

    “不要忘记我……”

    “你别忘了。”

    “我不会忘的。”

    “如果我忘了呢?”

    ……

    “让你再重新认识我。”

    为此氾穿过了无数有沐存在的世界,再次和她相遇。

    (九)

    “没想到你竟然把心脏给了别的小玩具。”

    他把一颗全新的心脏放进氾的机舱里,让他从新获得“心脏”获得感知。

    “欢迎回来,我们的氾。”

章节目录

未来Illusion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threerivers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threerivers并收藏未来Illusion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