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手枪和小刀都会用是吧？那就先放你这里。非必要的时候千万不要主动攻击野兽。”
“好。”
“围巾也裹着。不知道下午会不会起风。”
“嗯嗯。”
“水袋也给你了。如果水喝完了实在渴得难受，再考虑去西边的池塘接水。看到那棵最高的树了吗？就是那边。这里走过去要不了五分钟。”
“好好好！”
“还有——”
“啊啊啊——”奥伯龙烦躁地关上窗户，背对着立香，“有时间继续唠叨，还不如早去早回！”
立香同意奥伯龙的话，可还是不放心又问了一句：“真的可以吗？在我回来之前你真的可以一个人乖乖等着吗？”
“我不是三岁小孩！不就是在这里等几个小时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
“烦死了！”奥伯龙双手捂着耳朵，“我什么都听不见！”
这不是比想象中还要孩子气吗......
立香背上猎枪，调紧背带，一番热身后，朝屋内的奥伯龙最后说了一句“我马上就回来”，嗖的一声直朝村庄的方向跑去。
奥伯龙放下双手，回头看向屋外的密林，立香早已不见踪影。他解开脖子上的围巾，用围巾包裹着水袋和小刀，将裙摆穿过腿间并绑在腰上。奥伯龙左手抱着围巾做成的包裹，右手紧握着手枪，朝着猎人小屋西边最高的树木走去。
======
奔跑着，奔跑着。
赤发的少女在漫山黄绿之间奔跑着。
如果此时有同村的猎人，对方一定会以为少女正在被猛兽追赶，也许会提起猎枪，对准少女跑来的方向。也或许会被少女的神情感染，不由自主跟着一起逃跑。万幸的是，少女并非被猛兽追赶，只是急于回到家中。
立香自离开猎人小屋后就一直朝着村庄奔跑。她的脸上早已失去与奥伯龙对峙时的沉着，取而代之的是急切和惶恐。
她竟然打中人了。
第一次用枪伤害人的后遗症现在才开始发作。明明拿起猎枪那天已经下定了决心，真正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无法遏制内心的恐惧。
与其等待不一定得到的救赎，还不如自己成为盾牌。这条路注定是艰辛的。为了保护重要之物，她说不定不得不直接与人对峙，甚至伤害他人。
明明已经有这样的觉悟了，可立香还是在庆幸着。
他还活着。
真的太好了。
绕过栅栏，越过沟渠，立香这才意识到她一口气刷新了个人长跑记录，她的呼吸也因立香的意识回归现实而打乱节奏。立香放慢脚步，逐渐恢复成行走的速度，暗中调整着呼吸，似是无事发生。
从这里开始，随时有可能会被同村的猎人发现。为了完美实施计划，立香可不能在这种地方露马脚。
按照两人商量好的计划，立香要先回家拿一套衣服给奥伯龙换上，然后才能一起离开这座森林。奥伯龙在此期间会处理好自己一头及腰的银发，并在猎人小屋里等待着立香的迎接。
奥伯龙比立香高出一个头有余，此前还一直是公主的替身，所以肯定不能穿立香的女装。幸亏立香在双亲去世后并没有处理掉所有的遗物，杂物间里一定还留了几套父亲的衣服。立香记得有一套衣服是母亲在父亲病重时新做，希望父亲在病愈后穿上的。结果那套衣服直到父亲下葬时也一次都没有穿上身，没过多久母亲也没能挺过去。
如果不去整理遗物或者没有今天这一出变故，恐怕立香还不能想起当年的琐事。
不知不觉间，立香已经能看见村口的围栏。门卫坐在木凳上，猎枪横放在翘起的二郎腿上，对着天空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立香像往常一样和门卫打招呼后，神色平静地穿过宁静的广场。这个时间大部分的村民不是在乡野间狩猎或收获，就是在自己的工房。孩子们会跟着大人去采集野果，老人还未从午睡中醒来。
一路无阻地回到家中并找到箱底的新衣，立香将衣服缠在里衣之间，两边腋下分别夹着一只鞋后，再次出门。
“立香？你又要出门了？”莉娜从自家的窗户探出头。
不好！忘记莉娜阿姨这个时间刚好在厨房做面包了！
“是啊。森林虽然没有问题，可我连一只兔子都没打着。”
这么说来，立香因为奥伯龙，甚至忘了吃午餐。不知道奥伯龙那边有没有吃的？果然还是在会合以后再吃吧。
“好吧！早去早回！这两天太阳下山特别早。如果实在没打到，就过来阿姨家吃饭吧！”
“好~”
和莉娜挥别后，立香有条不紊地再次迈向森林。门卫也问了和莉娜一样的问题，立香也是用同样的说辞应付过去。等立香再次来到防御工程时，微风中已经夹带了一丝寒意，似乎在预告着夜幕的降临。没有多想，立香便再次越过几道防御工程，朝着猎人小屋全力冲刺。
======
傍晚的秋风穿过窗户的破洞，拂起层层叠叠的裙撑团。本该洁白的布料被淤泥污染，仔细一看，还看发现上面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奥伯龙再次在喷嚏后调整着布团的形状，往壁炉里丢了最后一块木柴。
不得不处理的礼服裙早已变成炉灰，接下来就是一地的裙撑了。本来所有衣物都应该最先烧毁的，可奥伯龙说不准立香回来的时间，才一直烧完所有木柴。除了内衣裤和头上及手臂缠绕的布料，奥伯龙已经烧掉一切的所有物。一头的淤泥在炉火的烘烤下早已变成黑棕色的外壳，不再为立香的围巾染上更多的污渍。
奥伯龙没想到，在一天不到的时间里，自己就从一国的公主沦落成这幅惨状。
立香给他的小刀并不锋利。尽管奥伯龙已经很小心了，还是免不了在切割头发的时候被拉扯得头皮生痛。头发的颜色实在没办法，在本来的黑灰色长出来之前只能一点点地剪掉银色的部分。但奥伯龙根本没有这样的时间。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池塘的淤泥掩盖。
透过窗户的光线渐暗，奥伯龙开始抽取身下的裙撑，将其投入壁炉之中。
奥伯龙直到现在还在惊讶着，自己竟然就这么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村姑。
屋外有什么踩过枯叶和枝桠的时候，奥伯龙瞬间就清醒了。多年来的习惯让他不敢睡得太沉，就连国王穿着棉布拖鞋，摄手摄脚地踩着柔软的地毯来到奥伯龙床边时，他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奥伯龙不知道屋外的到底是野兽还是追兵，只能保持着呼吸的节奏，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他希望对方是人类，这样的话就能用裙子或者项链赌一把。
“你是谁！”
虽然是很细微的响声，奥伯龙还是听出来者带着枪械。女性，年龄听着不大。就算是他这种瘦弱的体格，说不定也能趁其不备用项链——
“我数三声，再不出来的话我就要开枪了！三，二——”
奥伯龙没想到对方没数到“一”就直接扣动扳机。他掀起覆盖在身上的裙撑时，一阵尖锐的痛楚划过太阳穴。突发的疼痛瞬间扰乱了奥伯龙长年累月的表情管理，让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好、痛！”
“！”
阻碍视线的布料终于落下，出现在奥伯龙眼前的正如他所想象一般，是一个妙龄少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少女站在背光的窗外，她的一头红枫色的头发看上去是如此耀眼。琥珀色的眸子乍一看十分冰冷，却被这一起意外暴露出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啊，真可惜。
“妖精......？”
少女本意是想赞叹奥伯龙的美貌，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一脚踩中了他的雷点。要知道，已故的缇坦妮娅王后因其出众的外貌，故拥有”妖精王后“的美誉。可到了奥伯龙这里，因为不得不女装成为国王心目中的替代品，明明消瘦得没有一丝女性的柔美，还是被冠上了“妖精公主”之名。真的，想想就觉得恶心。
“......我是人类，不是什么妖精。”
“原来如此，对不起。”
不对，不该用自己原本的声音说话的。
“你是谁？”
少女并没有察觉奥伯龙心中的慌张，继续询问。为了给自己留下编造谎言的时间，同时决定今后的方针，奥伯龙继续和她周旋：“问别人名字之前，不是应该先自报姓名吗？”
“我是从附近村庄过来巡视的猎人，名为立香。你是谁？”
“猎人？你？”
难以置信。虽然贵族小姐里不乏将狩猎作为爱好的人，可眼前的少女看上去并不像能从中取乐。
“怎、怎么！？不信吗！”
虽然觉得少女并不想射杀他，奥伯龙还是不希望她将枪口对过来。
“不，我相信你。”
不过是一个长得有点可爱的普通少女，竟然是猎人。平民已经困难到连这样的女孩子都不得不拼命了吗？
“我是缇坦妮娅......不，我是奥伯龙。”
不对，又错了。
“缇坦妮娅？”少女并没有漏听奥伯龙的话，“我记得‘缇坦妮娅’是公主殿下的名字，为什么你先说自己跟公主同名？你跟公主殿下是什么关系？”
“......我是替身。”
“公主殿下的替身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你真的想知道吗？知道的话就再也回不去了？”
奥伯龙挑衅般地反问少女。少女并不是追兵，也还不知道公主出逃的消息，正好可以利用。但此刻，比起保护自己，奥伯龙竟然感到了一丝安心。
没有必要杀了她，真的太好了。
“你说吧！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这么顺理成章地得到了棋子，奥伯龙下意识脱口而出：“我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你难不成是笨蛋？”
少女一直僵硬的脸庞因为奥伯龙的话而露出了一抹不屑的嘲笑：“我才不想被女装男这么说。”
“切！”
【不能对人粗鲁。】
【粗鲁的孩子是要受罚的。】
如条件反射一般，奥伯龙等待着破戒的惩罚。环顾四周，目所能及之处皆是棕褐色的木质内饰。除了眼前的少女外，这个空间就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了。
没错，这里不是王城，而是“外面”。
“已经......”
自由的“外面”是不存在惩罚的。
等奥伯龙回过神时，才察觉到少女一直在等待着自己。掩盖着内心的懊恼，重拾高傲，奥伯龙再次将注意力投入到对话中。
“好吧！如你所愿，全部都告诉你！”
回过神时，最后一块布料已经投入壁炉中，奥伯龙抱紧双腿，全身裹在立香的围巾之中，将脸埋入双膝之间。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人，他为什么就是相信立香一定会回来呢？
跟奥伯龙差不多一样大的立香，比他还要矮上一个头的女孩，不过是比一般贵族小姐要结实一点的体格，为什么他就是确信立香能为了初次见面的他冒着危险再度往返于这片区域？
不存在的替身（公主），不存在的奥伯龙（提坦尼娅），为什么她轻易就相信了他的说辞？
“......真是苦了你和公主殿下了。”
大部分的人听到奥伯龙编织的故事，一定都会对他和“公主”的遭遇深表同情，奥伯龙对于自己的说谎水平有很高的自负。明明立香的反应也在计算范围内，可为什么他就是会因为立香的一句话而有种被救赎的感觉？
一定，一定是因为他还不够成熟，所以才这么简单地被一个普通的村姑笼络。
......立香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
太阳已经下山了，她不会有事吧？
=======
“奥伯龙！呜、哇！？”
刚走到猎人小屋的窗边，立香就被奥伯龙抱了个满怀。不知为何奥伯龙只穿着内衣裤，美丽的银丝被不明物质糟蹋成一团漆黑。立香还是第一次和父亲外的男性拥抱，惊慌失措之下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拥抱才过了没几秒，奥伯龙先作出反应：“冷、死、了！”
这么说完的时候，立香才发现奥伯龙全身冰冷，就连她被晚风吹得僵硬的脸庞都比奥伯龙的胸膛来得温暖。
“怎么回事！？”立香试图推开奥伯龙，“裙撑呢？裙子呢？”
奥伯龙并没有如立香所愿，反而抱得更紧：“全烧了！”
“真浪费！至少留一两块布料嘛！”
那么顺滑的布料，恐怕只有贵族才能用得起。哪怕是做成一小块手帕去卖，至少也能顶得上立香一年的收入。
“吵死了！我的东西想怎么处理都是我的事情！”
“明明是公主殿下的东西！”
“真多嘴！”
奥伯龙将头埋进立香的肩膀左右蹭了蹭。在外人看来像是奥伯龙在向立香撒娇的行为，实际上立香一摸就知道，他这是冷得发抖，在她身上取暖。
“......我给你带了衣服和鞋子，穿上以后就没这么冷了。”
“嗯......”
奥伯龙这才总算放开立香，从窗边走开让出一条道。立香一条腿刚翻入屋内时，奥伯龙向立香伸手。
“怎么了？”
“啊？”
看着奥伯龙错愕的表情，立香这才意识到奥伯龙是想给立香一个支撑点。这条村子的人可不讲什么绅士风度，立香在长大以后就很少被人这样对待了。
“谢、谢谢？”
立香窘迫地将手搭在奥伯龙伸出的手上，顺利地翻入室内。奥伯龙微微皱着眉，没说什么。
“你不是除了猎枪就没有带其他行李了吗？”
奥伯龙打量了立香一圈都没有看见像是包袱的东西。
“因为拿行李出门时可能会被其他人发现，而且跑步时也不方便，所以我都是藏在身上的。”
“藏在身上？”
立香卸下肩上的猎枪搭在墙边，脱下外套，一颗颗从脖子的第一颗扣子解开身上的衣服。
“等等！？你一个女孩子到底在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立香抽出藏在里衣间的男装，递到背过脸的奥伯龙的面前，“你该不会以为我把衣服藏在内衣里吧？安心安心！里面还有两层！”
奥伯龙侧着脸，看见立香露出了胜利的微笑。虽然知道最外扣子解开的一层和露出的一层都不是内衣，可一想到立香刚才的动作，奥伯龙内心一阵莫名躁动。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谢谢。”
啊啊！连衣服都是她的体温！
立香心满意足地笑着，完全没有回避的想法，反而让奥伯龙觉得自己是不是过度反应了。
“......我要穿衣服了。”
“嗯......！？好的！”
看来只是十分迟钝而已，不是奥伯龙自己的问题。
在奥伯龙穿衣服的同时，立香关好窗后拿出了午餐，坐在了壁炉面前。因为没有更多的燃料，壁炉的火没过多久就熄灭了。两人在分享完一份三明治后，确认灰烬已经被烧得完全辨认不出原本的形状，这才总算踏上归途。
======
“立香！你在哪里！”
“立香！”
“老友~”
因为立香迟迟不归，担心的莉娜请求村中的护卫队和猎人搜索立香。杰克本来正要出门幽会，一听说立香行踪不明，也加入了搜索队。
“老友~你再不回来的话，我的下半身就不幸福了~”
同组稍为年长的村民听得目瞪口呆。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开放的吗！？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搞在一起了！？
“我的小蜜蜂还在等着我呢~立香~”
原来没搞在一起。这么好的女孩，可不能让杰克糟蹋。
杰克完全没有注意到旁人的目光，继续朝着幽暗无光的密林喊叫。两个人走着走着，这才发现他们已经靠近禁区的防御工程。村民面露难色，只想转身，可杰克一把就拉开栅栏。
“杰克！禁区太危险了！赶紧将栅栏拉上。”
这个村子也就杰克能凭一己之力拉开这么沉重的栅栏了。没有杰克的帮忙，村民只能试图呼唤其他组的人来帮忙。
“有什么大不了的，立香还不是每天都到里面巡视？”
“她是......”
村民不好反驳。禁区是事实，立香打破村里的规则也是事实，可立香这么做的目的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
杰克没有等村民纠结完，自顾自地跳过沟渠，继续向前大喊：“立香~听到就回话！”
看着杰克轻而易举就越过防护工程，村民虽然生气，却没有跟在其后。
“老友~大白痴~”
走着走着，杰克才发现身后的火光已经离得很远。同组的村民似乎是在朝着杰克的方向四处张望。杰克抬了抬眉，继续朝着深不可见的密林走去。
立香是杰克最重要的朋友。甚至可以说，立香是杰克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只要立香还没回到村子，杰克就不可能回去。
即便，前方是那片骇人的禁区。
杰克虽然数次试图靠近禁区，可每次不是输给内心的恐惧，就是被立香劝返了。说起来也可笑，全村最壮硕的自己，竟然还没有那个娇小的立香勇敢。
那一天也是这样。惨剧发生的眼前时，自己全身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反而此前从未碰过武器的立香一把抓起手边的猎枪，朝着猛兽一顿扫射。
惨剧结束后，杰克靠着他人的安慰试图从痛苦中逃脱，而立香则是抓紧手中的猎枪，坚定地走向这片密林。
身后已经看不见同伴的火光了。什么嘛，真要做的话，也不过如此。
曾经对于猛兽的恐惧就如同一场梦境，反被担心立香的感情覆盖。
“小矮子~小矮子~万年长不高的小矮子~”
“......谁......矮......”
可能是因为他太担心立香了，所以出现了幻听。听老练的猎人说，森林里出现幻听也是正常现象。
“小矮子~小矮子~小小颗的小豆丁~”
“......可恶......收拾你！”
“！”
声音比刚刚更清晰了，杰克兴奋地朝着密林挥舞手中的火把，继续大喊：“矮子矮子小立香！白痴笨蛋臭立香！”
“绝对！干掉你！”
一团巨物窜出黑暗，一把撞倒在杰克身上。杰克用空着的手搭在巨物上一摸。怎么感觉特别高，还硬邦邦的？
“立香跟怪物合体啦！！！——————”
杰克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发出了惨叫。
======
所有的搜索队员对着密林严阵以待。距离杰克的惨叫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可杰克还没逃回来，估计已经凶多吉少了。这一趟不仅丢了立香，甚至赔上了杰克，他们回去都不知道要怎么跟莉娜解释。
就在村民们还在发愁的时候，对面的密林里似乎闪着光亮。光点越来越近，让众人在害怕的同时也在内心祈祷是杰克的归来。
“哟！我们回来了！”
“我们回来了！”
是杰克还有立香！真的太好了！
可众人在庆幸的同时，也注意到杰克背着什么。
“杰克？你背上的是......？”
靠在杰克肩膀的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虽然看着有人类的四肢，不知为何却像泥团风干后的模样。
“这个家伙在禁区里迷路了，立香为了救他所以浪费了点时间。”
原来如此，确实像是立香会做的事情。可到底为什么会是这幅模样？
“这幅小身板不小心一头扎进了池塘，弄了一头泥，天气太冷了也不敢洗，结果就是变成这幅鬼样，直接烧晕了。”
也不知道立香到底背着他走了多久。想到这里，杰克直接背着人在原地狠狠地跳了几下。背上的人发出几声悲鸣，并没有清醒的迹象。
“等你身体好了以后就该被好好地训一顿了！做好觉悟吧！”
奥伯龙绝对没想到就算逃离王城了，接下来还有这样的试炼。被烧得意识模糊的他现在什么也听不清。作为“公主”的过去和作为“奥伯龙”等待立香归来的记忆交杂在一起，将他的梦境搅和得乱七八糟。
“不要......不要......”
杰克还以为奥伯龙是在回答自己的话，不屑地嘲笑着这个瘦弱男：“哈！弱鸡！”
虽然知道奥伯龙这么瘦弱是有原因的，可为了保密，立香也不好反驳，只能催促道：“对不起！详细的事情能以后再说吗？”
不管怎么样，这趟出来的目的是达到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回村找医生。至于奥伯龙在醒来后要如何融入村子，成功和立香同居这件事，还不在现在的立香所考虑的范围。
“好。”
“围巾也裹着。不知道下午会不会起风。”
“嗯嗯。”
“水袋也给你了。如果水喝完了实在渴得难受，再考虑去西边的池塘接水。看到那棵最高的树了吗？就是那边。这里走过去要不了五分钟。”
“好好好！”
“还有——”
“啊啊啊——”奥伯龙烦躁地关上窗户，背对着立香，“有时间继续唠叨，还不如早去早回！”
立香同意奥伯龙的话，可还是不放心又问了一句：“真的可以吗？在我回来之前你真的可以一个人乖乖等着吗？”
“我不是三岁小孩！不就是在这里等几个小时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
“烦死了！”奥伯龙双手捂着耳朵，“我什么都听不见！”
这不是比想象中还要孩子气吗......
立香背上猎枪，调紧背带，一番热身后，朝屋内的奥伯龙最后说了一句“我马上就回来”，嗖的一声直朝村庄的方向跑去。
奥伯龙放下双手，回头看向屋外的密林，立香早已不见踪影。他解开脖子上的围巾，用围巾包裹着水袋和小刀，将裙摆穿过腿间并绑在腰上。奥伯龙左手抱着围巾做成的包裹，右手紧握着手枪，朝着猎人小屋西边最高的树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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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着，奔跑着。
赤发的少女在漫山黄绿之间奔跑着。
如果此时有同村的猎人，对方一定会以为少女正在被猛兽追赶，也许会提起猎枪，对准少女跑来的方向。也或许会被少女的神情感染，不由自主跟着一起逃跑。万幸的是，少女并非被猛兽追赶，只是急于回到家中。
立香自离开猎人小屋后就一直朝着村庄奔跑。她的脸上早已失去与奥伯龙对峙时的沉着，取而代之的是急切和惶恐。
她竟然打中人了。
第一次用枪伤害人的后遗症现在才开始发作。明明拿起猎枪那天已经下定了决心，真正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无法遏制内心的恐惧。
与其等待不一定得到的救赎，还不如自己成为盾牌。这条路注定是艰辛的。为了保护重要之物，她说不定不得不直接与人对峙，甚至伤害他人。
明明已经有这样的觉悟了，可立香还是在庆幸着。
他还活着。
真的太好了。
绕过栅栏，越过沟渠，立香这才意识到她一口气刷新了个人长跑记录，她的呼吸也因立香的意识回归现实而打乱节奏。立香放慢脚步，逐渐恢复成行走的速度，暗中调整着呼吸，似是无事发生。
从这里开始，随时有可能会被同村的猎人发现。为了完美实施计划，立香可不能在这种地方露马脚。
按照两人商量好的计划，立香要先回家拿一套衣服给奥伯龙换上，然后才能一起离开这座森林。奥伯龙在此期间会处理好自己一头及腰的银发，并在猎人小屋里等待着立香的迎接。
奥伯龙比立香高出一个头有余，此前还一直是公主的替身，所以肯定不能穿立香的女装。幸亏立香在双亲去世后并没有处理掉所有的遗物，杂物间里一定还留了几套父亲的衣服。立香记得有一套衣服是母亲在父亲病重时新做，希望父亲在病愈后穿上的。结果那套衣服直到父亲下葬时也一次都没有穿上身，没过多久母亲也没能挺过去。
如果不去整理遗物或者没有今天这一出变故，恐怕立香还不能想起当年的琐事。
不知不觉间，立香已经能看见村口的围栏。门卫坐在木凳上，猎枪横放在翘起的二郎腿上，对着天空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立香像往常一样和门卫打招呼后，神色平静地穿过宁静的广场。这个时间大部分的村民不是在乡野间狩猎或收获，就是在自己的工房。孩子们会跟着大人去采集野果，老人还未从午睡中醒来。
一路无阻地回到家中并找到箱底的新衣，立香将衣服缠在里衣之间，两边腋下分别夹着一只鞋后，再次出门。
“立香？你又要出门了？”莉娜从自家的窗户探出头。
不好！忘记莉娜阿姨这个时间刚好在厨房做面包了！
“是啊。森林虽然没有问题，可我连一只兔子都没打着。”
这么说来，立香因为奥伯龙，甚至忘了吃午餐。不知道奥伯龙那边有没有吃的？果然还是在会合以后再吃吧。
“好吧！早去早回！这两天太阳下山特别早。如果实在没打到，就过来阿姨家吃饭吧！”
“好~”
和莉娜挥别后，立香有条不紊地再次迈向森林。门卫也问了和莉娜一样的问题，立香也是用同样的说辞应付过去。等立香再次来到防御工程时，微风中已经夹带了一丝寒意，似乎在预告着夜幕的降临。没有多想，立香便再次越过几道防御工程，朝着猎人小屋全力冲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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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秋风穿过窗户的破洞，拂起层层叠叠的裙撑团。本该洁白的布料被淤泥污染，仔细一看，还看发现上面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奥伯龙再次在喷嚏后调整着布团的形状，往壁炉里丢了最后一块木柴。
不得不处理的礼服裙早已变成炉灰，接下来就是一地的裙撑了。本来所有衣物都应该最先烧毁的，可奥伯龙说不准立香回来的时间，才一直烧完所有木柴。除了内衣裤和头上及手臂缠绕的布料，奥伯龙已经烧掉一切的所有物。一头的淤泥在炉火的烘烤下早已变成黑棕色的外壳，不再为立香的围巾染上更多的污渍。
奥伯龙没想到，在一天不到的时间里，自己就从一国的公主沦落成这幅惨状。
立香给他的小刀并不锋利。尽管奥伯龙已经很小心了，还是免不了在切割头发的时候被拉扯得头皮生痛。头发的颜色实在没办法，在本来的黑灰色长出来之前只能一点点地剪掉银色的部分。但奥伯龙根本没有这样的时间。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池塘的淤泥掩盖。
透过窗户的光线渐暗，奥伯龙开始抽取身下的裙撑，将其投入壁炉之中。
奥伯龙直到现在还在惊讶着，自己竟然就这么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村姑。
屋外有什么踩过枯叶和枝桠的时候，奥伯龙瞬间就清醒了。多年来的习惯让他不敢睡得太沉，就连国王穿着棉布拖鞋，摄手摄脚地踩着柔软的地毯来到奥伯龙床边时，他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奥伯龙不知道屋外的到底是野兽还是追兵，只能保持着呼吸的节奏，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他希望对方是人类，这样的话就能用裙子或者项链赌一把。
“你是谁！”
虽然是很细微的响声，奥伯龙还是听出来者带着枪械。女性，年龄听着不大。就算是他这种瘦弱的体格，说不定也能趁其不备用项链——
“我数三声，再不出来的话我就要开枪了！三，二——”
奥伯龙没想到对方没数到“一”就直接扣动扳机。他掀起覆盖在身上的裙撑时，一阵尖锐的痛楚划过太阳穴。突发的疼痛瞬间扰乱了奥伯龙长年累月的表情管理，让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好、痛！”
“！”
阻碍视线的布料终于落下，出现在奥伯龙眼前的正如他所想象一般，是一个妙龄少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少女站在背光的窗外，她的一头红枫色的头发看上去是如此耀眼。琥珀色的眸子乍一看十分冰冷，却被这一起意外暴露出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啊，真可惜。
“妖精......？”
少女本意是想赞叹奥伯龙的美貌，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一脚踩中了他的雷点。要知道，已故的缇坦妮娅王后因其出众的外貌，故拥有”妖精王后“的美誉。可到了奥伯龙这里，因为不得不女装成为国王心目中的替代品，明明消瘦得没有一丝女性的柔美，还是被冠上了“妖精公主”之名。真的，想想就觉得恶心。
“......我是人类，不是什么妖精。”
“原来如此，对不起。”
不对，不该用自己原本的声音说话的。
“你是谁？”
少女并没有察觉奥伯龙心中的慌张，继续询问。为了给自己留下编造谎言的时间，同时决定今后的方针，奥伯龙继续和她周旋：“问别人名字之前，不是应该先自报姓名吗？”
“我是从附近村庄过来巡视的猎人，名为立香。你是谁？”
“猎人？你？”
难以置信。虽然贵族小姐里不乏将狩猎作为爱好的人，可眼前的少女看上去并不像能从中取乐。
“怎、怎么！？不信吗！”
虽然觉得少女并不想射杀他，奥伯龙还是不希望她将枪口对过来。
“不，我相信你。”
不过是一个长得有点可爱的普通少女，竟然是猎人。平民已经困难到连这样的女孩子都不得不拼命了吗？
“我是缇坦妮娅......不，我是奥伯龙。”
不对，又错了。
“缇坦妮娅？”少女并没有漏听奥伯龙的话，“我记得‘缇坦妮娅’是公主殿下的名字，为什么你先说自己跟公主同名？你跟公主殿下是什么关系？”
“......我是替身。”
“公主殿下的替身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你真的想知道吗？知道的话就再也回不去了？”
奥伯龙挑衅般地反问少女。少女并不是追兵，也还不知道公主出逃的消息，正好可以利用。但此刻，比起保护自己，奥伯龙竟然感到了一丝安心。
没有必要杀了她，真的太好了。
“你说吧！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这么顺理成章地得到了棋子，奥伯龙下意识脱口而出：“我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你难不成是笨蛋？”
少女一直僵硬的脸庞因为奥伯龙的话而露出了一抹不屑的嘲笑：“我才不想被女装男这么说。”
“切！”
【不能对人粗鲁。】
【粗鲁的孩子是要受罚的。】
如条件反射一般，奥伯龙等待着破戒的惩罚。环顾四周，目所能及之处皆是棕褐色的木质内饰。除了眼前的少女外，这个空间就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了。
没错，这里不是王城，而是“外面”。
“已经......”
自由的“外面”是不存在惩罚的。
等奥伯龙回过神时，才察觉到少女一直在等待着自己。掩盖着内心的懊恼，重拾高傲，奥伯龙再次将注意力投入到对话中。
“好吧！如你所愿，全部都告诉你！”
回过神时，最后一块布料已经投入壁炉中，奥伯龙抱紧双腿，全身裹在立香的围巾之中，将脸埋入双膝之间。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人，他为什么就是相信立香一定会回来呢？
跟奥伯龙差不多一样大的立香，比他还要矮上一个头的女孩，不过是比一般贵族小姐要结实一点的体格，为什么他就是确信立香能为了初次见面的他冒着危险再度往返于这片区域？
不存在的替身（公主），不存在的奥伯龙（提坦尼娅），为什么她轻易就相信了他的说辞？
“......真是苦了你和公主殿下了。”
大部分的人听到奥伯龙编织的故事，一定都会对他和“公主”的遭遇深表同情，奥伯龙对于自己的说谎水平有很高的自负。明明立香的反应也在计算范围内，可为什么他就是会因为立香的一句话而有种被救赎的感觉？
一定，一定是因为他还不够成熟，所以才这么简单地被一个普通的村姑笼络。
......立香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
太阳已经下山了，她不会有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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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伯龙！呜、哇！？”
刚走到猎人小屋的窗边，立香就被奥伯龙抱了个满怀。不知为何奥伯龙只穿着内衣裤，美丽的银丝被不明物质糟蹋成一团漆黑。立香还是第一次和父亲外的男性拥抱，惊慌失措之下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拥抱才过了没几秒，奥伯龙先作出反应：“冷、死、了！”
这么说完的时候，立香才发现奥伯龙全身冰冷，就连她被晚风吹得僵硬的脸庞都比奥伯龙的胸膛来得温暖。
“怎么回事！？”立香试图推开奥伯龙，“裙撑呢？裙子呢？”
奥伯龙并没有如立香所愿，反而抱得更紧：“全烧了！”
“真浪费！至少留一两块布料嘛！”
那么顺滑的布料，恐怕只有贵族才能用得起。哪怕是做成一小块手帕去卖，至少也能顶得上立香一年的收入。
“吵死了！我的东西想怎么处理都是我的事情！”
“明明是公主殿下的东西！”
“真多嘴！”
奥伯龙将头埋进立香的肩膀左右蹭了蹭。在外人看来像是奥伯龙在向立香撒娇的行为，实际上立香一摸就知道，他这是冷得发抖，在她身上取暖。
“......我给你带了衣服和鞋子，穿上以后就没这么冷了。”
“嗯......”
奥伯龙这才总算放开立香，从窗边走开让出一条道。立香一条腿刚翻入屋内时，奥伯龙向立香伸手。
“怎么了？”
“啊？”
看着奥伯龙错愕的表情，立香这才意识到奥伯龙是想给立香一个支撑点。这条村子的人可不讲什么绅士风度，立香在长大以后就很少被人这样对待了。
“谢、谢谢？”
立香窘迫地将手搭在奥伯龙伸出的手上，顺利地翻入室内。奥伯龙微微皱着眉，没说什么。
“你不是除了猎枪就没有带其他行李了吗？”
奥伯龙打量了立香一圈都没有看见像是包袱的东西。
“因为拿行李出门时可能会被其他人发现，而且跑步时也不方便，所以我都是藏在身上的。”
“藏在身上？”
立香卸下肩上的猎枪搭在墙边，脱下外套，一颗颗从脖子的第一颗扣子解开身上的衣服。
“等等！？你一个女孩子到底在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立香抽出藏在里衣间的男装，递到背过脸的奥伯龙的面前，“你该不会以为我把衣服藏在内衣里吧？安心安心！里面还有两层！”
奥伯龙侧着脸，看见立香露出了胜利的微笑。虽然知道最外扣子解开的一层和露出的一层都不是内衣，可一想到立香刚才的动作，奥伯龙内心一阵莫名躁动。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谢谢。”
啊啊！连衣服都是她的体温！
立香心满意足地笑着，完全没有回避的想法，反而让奥伯龙觉得自己是不是过度反应了。
“......我要穿衣服了。”
“嗯......！？好的！”
看来只是十分迟钝而已，不是奥伯龙自己的问题。
在奥伯龙穿衣服的同时，立香关好窗后拿出了午餐，坐在了壁炉面前。因为没有更多的燃料，壁炉的火没过多久就熄灭了。两人在分享完一份三明治后，确认灰烬已经被烧得完全辨认不出原本的形状，这才总算踏上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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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香！你在哪里！”
“立香！”
“老友~”
因为立香迟迟不归，担心的莉娜请求村中的护卫队和猎人搜索立香。杰克本来正要出门幽会，一听说立香行踪不明，也加入了搜索队。
“老友~你再不回来的话，我的下半身就不幸福了~”
同组稍为年长的村民听得目瞪口呆。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开放的吗！？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搞在一起了！？
“我的小蜜蜂还在等着我呢~立香~”
原来没搞在一起。这么好的女孩，可不能让杰克糟蹋。
杰克完全没有注意到旁人的目光，继续朝着幽暗无光的密林喊叫。两个人走着走着，这才发现他们已经靠近禁区的防御工程。村民面露难色，只想转身，可杰克一把就拉开栅栏。
“杰克！禁区太危险了！赶紧将栅栏拉上。”
这个村子也就杰克能凭一己之力拉开这么沉重的栅栏了。没有杰克的帮忙，村民只能试图呼唤其他组的人来帮忙。
“有什么大不了的，立香还不是每天都到里面巡视？”
“她是......”
村民不好反驳。禁区是事实，立香打破村里的规则也是事实，可立香这么做的目的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
杰克没有等村民纠结完，自顾自地跳过沟渠，继续向前大喊：“立香~听到就回话！”
看着杰克轻而易举就越过防护工程，村民虽然生气，却没有跟在其后。
“老友~大白痴~”
走着走着，杰克才发现身后的火光已经离得很远。同组的村民似乎是在朝着杰克的方向四处张望。杰克抬了抬眉，继续朝着深不可见的密林走去。
立香是杰克最重要的朋友。甚至可以说，立香是杰克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只要立香还没回到村子，杰克就不可能回去。
即便，前方是那片骇人的禁区。
杰克虽然数次试图靠近禁区，可每次不是输给内心的恐惧，就是被立香劝返了。说起来也可笑，全村最壮硕的自己，竟然还没有那个娇小的立香勇敢。
那一天也是这样。惨剧发生的眼前时，自己全身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反而此前从未碰过武器的立香一把抓起手边的猎枪，朝着猛兽一顿扫射。
惨剧结束后，杰克靠着他人的安慰试图从痛苦中逃脱，而立香则是抓紧手中的猎枪，坚定地走向这片密林。
身后已经看不见同伴的火光了。什么嘛，真要做的话，也不过如此。
曾经对于猛兽的恐惧就如同一场梦境，反被担心立香的感情覆盖。
“小矮子~小矮子~万年长不高的小矮子~”
“......谁......矮......”
可能是因为他太担心立香了，所以出现了幻听。听老练的猎人说，森林里出现幻听也是正常现象。
“小矮子~小矮子~小小颗的小豆丁~”
“......可恶......收拾你！”
“！”
声音比刚刚更清晰了，杰克兴奋地朝着密林挥舞手中的火把，继续大喊：“矮子矮子小立香！白痴笨蛋臭立香！”
“绝对！干掉你！”
一团巨物窜出黑暗，一把撞倒在杰克身上。杰克用空着的手搭在巨物上一摸。怎么感觉特别高，还硬邦邦的？
“立香跟怪物合体啦！！！——————”
杰克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发出了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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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搜索队员对着密林严阵以待。距离杰克的惨叫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可杰克还没逃回来，估计已经凶多吉少了。这一趟不仅丢了立香，甚至赔上了杰克，他们回去都不知道要怎么跟莉娜解释。
就在村民们还在发愁的时候，对面的密林里似乎闪着光亮。光点越来越近，让众人在害怕的同时也在内心祈祷是杰克的归来。
“哟！我们回来了！”
“我们回来了！”
是杰克还有立香！真的太好了！
可众人在庆幸的同时，也注意到杰克背着什么。
“杰克？你背上的是......？”
靠在杰克肩膀的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虽然看着有人类的四肢，不知为何却像泥团风干后的模样。
“这个家伙在禁区里迷路了，立香为了救他所以浪费了点时间。”
原来如此，确实像是立香会做的事情。可到底为什么会是这幅模样？
“这幅小身板不小心一头扎进了池塘，弄了一头泥，天气太冷了也不敢洗，结果就是变成这幅鬼样，直接烧晕了。”
也不知道立香到底背着他走了多久。想到这里，杰克直接背着人在原地狠狠地跳了几下。背上的人发出几声悲鸣，并没有清醒的迹象。
“等你身体好了以后就该被好好地训一顿了！做好觉悟吧！”
奥伯龙绝对没想到就算逃离王城了，接下来还有这样的试炼。被烧得意识模糊的他现在什么也听不清。作为“公主”的过去和作为“奥伯龙”等待立香归来的记忆交杂在一起，将他的梦境搅和得乱七八糟。
“不要......不要......”
杰克还以为奥伯龙是在回答自己的话，不屑地嘲笑着这个瘦弱男：“哈！弱鸡！”
虽然知道奥伯龙这么瘦弱是有原因的，可为了保密，立香也不好反驳，只能催促道：“对不起！详细的事情能以后再说吗？”
不管怎么样，这趟出来的目的是达到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回村找医生。至于奥伯龙在醒来后要如何融入村子，成功和立香同居这件事，还不在现在的立香所考虑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