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尖划破雪色肌肤,一根细长红线自裂痕处垂落,一圈圈盘落在琉璃镜上,晕开镜中映出的如画眉眼。

    只消片刻,那双眼眸就好似失力困倦般轻轻合上,思绪随之飘渺。

    从意外穿进书里到如今已过去太多天,不知道外头的工作又堆积了多少。徐风知心里干着急,公司会不会已经把她辞退了?这可是有双休的好工作啊。

    明明按照系统所说,只要她老老实实当好背景板,在主线开始前就能死在反派剑下顺利回去了。可是……徐风知面露苦涩。

    不知道什么环节出现了问题,她为了加快进程勤勤恳恳欺负反派,想逼他早日动手杀自己,可却迟迟不见反派动手杀她。

    她左右一思量,认为指望反派杀她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为了早日逃出世界决定还是自己动手算了。

    于是只好将手臂上反派之前留下的那道剑伤忍着痛又划了划,改造成一条超长伤口,失血过多而亡。

    [通道建立中,正在脱离本世界……]

    成功了!

    徐风知激动万分。

    太好了!能回家了!

    轻飘飘地,脑海里忽然想起那双水蓝色的眼眸因为喝下忘情水而悄然潋滟着,凝眸轻声问她,“你是谁?”

    ……以后再也见不着那样漂亮的脸和眼眸了。

    徐风知心里有个角落十分短暂地酸楚了一下。

    [通道建立被打断,您已被召回。]

    ……?

    一个啊字还没能开口,耳边那些悲痛的、撕心裂肺的哭声里混着无穷无尽的恐惧被骤然拉近至她的耳边,将她淹没起来。

    熟悉的声音裹挟着本不该有的恶劣危险,语调竟在隐约上扬,温柔笑着说:“哭大声点,只有把她哭活过来,我才能放过你们。”

    停了停,又洋洋洒洒道:“不然就都得死了。”

    哭声又被迫扯高了许多,他们一边哭一边纷纷在心中难以置信地质问着:平日里那个怯懦寡言好欺负的师弟怎么忽然这般武力高强了?!连二师尊也不是对手!

    法阵中心躺着那个已经失去血色的人,安静美丽地苍白着,了无生机,像是再也不会睁开眼眸。

    谁都知道死人不能复生,而掌门大人此时偏又不知去向,二师尊也被绑在一旁……命数已尽。众人崩溃大哭着,没有人注意到那个死去的人已经活过来了。

    嗨嗨嗨,又回来了……

    徐风知心如死灰,睁开眼便是门中所有弟子正哭得倒地不起将她团团围住的场景。

    太诡异了。

    徐风知撑着胳膊艰难坐起来,陷在悲痛中的众人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弹出去后才猛地惊觉死去的师姐又活了!!

    他们一个个愣在原地面面相觑,还真能把人给哭活??

    顾不了那么多了,回过神后众人立刻聚在师姐身后,顶着脸上的泪痕,哆哆嗦嗦地抽泣着,一只只手愤然指向大殿门口白玉狮子像上随意侧坐着那人,厉声控诉道:“师姐!孟凭瑾他要灭灼雪门!”

    “师姐!你听我们说!他疯了孟凭瑾已经疯了!他非要把我们都困在这里!不准我们任何一个人离开!”

    徐风知顺着他们指的方向望过去,殿前白玉砌成的巨大狮子像本有一对,可而今左边那只的半个身子看起来像是被剑气削去不知所踪,另一只背上有一人正悠然坐着。

    那人浅色衣衫在风中舒卷,面容漂亮非常,此刻眉眼带笑全然与往日模样判若两人。

    见她活了过来,像是意料之中般歪头笑眯眯喊道:“师姐,救你费了我好大劲,要还我一些甜头呢。”

    眼前这正笑眯眯向她讨要甜头的人正是书里那个为了复仇不惧杀光天下的反派没错。

    徐风知扯出个苦笑。你不杀我就算了没人让你救我啊,谁同意了?谁允许了?

    “宗门上下所有人都在这里了,”他笑意更深,遥望着殿前的一众人等,“好了,师姐说说吧,是谁杀了你。”

    哪有什么人杀她?自己动手下线的徐风知连个笑都扯不出来。

    她苦涩打量周围,还好,反派应该还没动手伤他们,没看到有附近血迹。只是、连师父都被他绑了,果然从前是在隐藏实力,恐怕入门拜师前就已经拥有了极深厚的内力。

    她那好脾气的师父还乐呵呵地望着他俩呢,恐怕心里现今还以为他徒弟今日展露出来的实力都是他教出来的。

    确如孟凭瑾所说,除了常年闭关的门主大人不在场,门内其余所有人都……她一愣,这书里的男主女主怎么也不在。

    他眉眼弯弯,“如何?师姐认出那人没有?”

    她稳住心神从地上站起来,试图同反派讲道理,“和大家没关系。”

    孟凭瑾听罢水色眼瞳微敛,笑意逐渐沉郁,“伤都是你自己划下的,对吗。”

    徐风知不自然地摸了摸光洁如初的手臂,死之前划下的那些伤口早已不知去向。

    她的不言说成了一种无声回答。阴郁危险混在孟凭瑾眼底深潭昭然若揭,他却明媚恣意地笑起来,笑声清亮。

    “不准逃啊师姐,外面的世界可一点也不有趣啊。”

    什么?!徐风知大脑空白如遭雷劈,反派怎么能知道?!

    孟凭瑾眨眨眼睛,歪头松快笑着说出谜底——

    “徐风知,我和你一样,我们来自书之外。”

    之前种种疑惑矛盾在此刻终于得到解答,反派也是穿进来的啊。

    眼看着她呼吸凝滞,他像是拿他这个师姐没办法,佯装无奈叹了口气,紧接着徐风知就见那人慢条斯理地拔出长剑。

    剑光凌厉,映照玉色。

    刚才还愤然有声的众人这会儿就又被这剑响吓得颤颤巍巍没了脾气。而孟凭瑾依然弯眸笑着,语气甚至是更加无辜可爱的,乖顺歪头的样子像只藏不住尾巴的猫。

    “不能逃啊,骗我喝下的那些忘情水要赖掉不认账了吗?”

    这种算旧账的语气、这种笑眯眯的神色。

    忘情水这事徐风知确实心虚理亏,只一次呼吸间,那长剑便已搭在她颈上。

    一边是冰冷的剑刃眨眼便能要了性命,一边是孟凭瑾身上寒枝雪的香气,缱绻交缠,几乎快要将她溺毙进去。

    他勾唇问:“既已知晓我心,为何视而不见?”

    剑刃逼近她,压在她侧颈。徐风知的佩剑刺月自己飞出鞘抵上了孟凭瑾的佩剑,刃峰相贴,谁也不肯让步。

    忽而落了如丝细雨,风微微转凉。

    两厢僵持下,孟凭瑾垂下头,剑身颤抖,再仰面时眼尾已然泛红。

    徐风知错愕瞪大眼睛,看着那水蓝色眼睛里的水汽一滴接一滴垂下来系成闪烁的线,而他声音发哑,凝着泪眼轻轻启唇:“哄我一句吧。哄我一句我漂亮喜欢我就是了,不是常常在心里这么想吗?”

    话音一落,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全都大气不敢出,一时间连徐风知自己都不知道是反派能读她心这个消息令她震惊,还是反派的眼泪更令她心慌意乱。

    为什么同样是穿书的他孟凭瑾就能听到她心,而她什么技能都没有?!

    “咣当。”

    刺月挑开孟凭瑾的剑,徐风知利落握住长剑指向他的颈线,局势一瞬间逆转,只要她想她现在就可以杀掉反派。

    孟凭瑾像是骤然被她此举所伤,颗颗泪水涌出眼眶,满眼失望难解,“我为救师姐给了半条命,师姐居然还用剑指着我……”

    徐风知猛地拧眉,平生第一次如此无措,掩在袖中的手指蜷了几千遍,最后只好避开那湿漉漉的眼眸,看起来波澜不惊,试图故作冷漠,“你先别哭。”

    谁成想,那上一秒还雾气弥漫的眼眸顷刻间便弯出个微小弧度,得逞的意味就这样明晃晃充斥在眼底,眼中雨幕说停就停。徐风知顿觉中计。

    得到她这话的孟凭瑾长睫掩眸,抬腕悠然推开指在自己颈间的刺月,凑到她面前眨眨眼轻巧笑道:“你果然害怕我的眼泪。”

    她只需要简单一想便能明白这大概是之前从她心声里听到的。

    诚如他所言,徐风知不敢去看那张还垂着泪痕的脸,收剑,偏开视线尽量装得云淡风轻,“都听到什么了?”

    “你要审一审我吗?”孟凭瑾笑着摊开手,“很多。每回看上去很冷漠,心里却夸我漂亮说喜欢我…噢,还说要娶我。”

    完了,人设崩了。

    她思绪纷乱,挑出当下最棘手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穿进书里的?”

    “十九年前。”

    十九年?!心里种种疑问乱作一团,她强作镇定抬眸看他一眼,“孟凭瑾,为什么你内力突然间如此深厚。”

    方才还听不懂的众人顿时竖起了耳朵,她问的正是所有人都想问的。

    “太担心师姐,一时情急功力有所突破。”他眉眼弯弯看不出一点破绽。

    徐风知不信,“突破到能打败师父的程度?”

    他无辜地眨眨眼,“我一时着急,是怕师父也担心过度也会不冷静呢。”

    “那你把他们都困到这里?”

    “我关心则乱。”孟凭瑾目光勾人,偏要将这四字说得好似藏了多少情意似的,说罢才一派坦然道,“他们想离开随时都可以啊,我又没有逼迫大家。”

    他转过身,冲着众人歪头温温柔柔开口:“好好跟师姐说。”

    众人恍惚间又想起那白玉狮子像被凛然剑意骤然削去,惟妙惟肖的头颅斜倒在地上,让原本满是争执怒骂的场合一瞬间失去所有声响。只因门中人人皆知此物有灵蕴,绝非寻常见剑意可伤。

    思及这些,顶着那阴冷的目光他们纷纷打了个冷颤,连忙冲徐风知喊着什么没关系的、都理解的、师弟只是一时关心则乱诸如此类。

    [俨然被威胁了……]

    孟凭瑾身形一顿,淡然笑望,“师姐,他们绝对都是自愿的。”

    徐风知差点忘了这茬,愤愤然暗道:都是穿书的凭什么他能听到她心声啊?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这书还能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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