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老的奴仆
【塔拉哈西市，警局】
Hotch推开门，径直走进讯问室，“砰”地带上了门。在看到罗森的那一刻，Hotch就知道为什么警员们对他没有什么怀疑，因为他消瘦到了单薄的程度。
他坐在略显昏暗的审讯室里，如同一只在黑夜的阴影处潜伏的瘦长鬼影，病态、苍白，配上他的卷发，又忧郁得如同古堡的幽灵。
Hotch走进来，没有说话，只是围着他慢悠悠地打转。脚步停下，Hotch停在了罗森面前，消瘦的男人随之一颤。尽管他没做什么动作，但是隐没在卷发下飘忽不定的眼神出卖了他。
Hotch见过很多这样的眼神，在一时误入歧途的小偷身上，在臭名昭著的连环杀手身上。这样的眼神在他看来像是呜呜作响的信号枪，经验告诉他，面前的男人有所隐瞒。
他立刻确定了要以怎样的态度对待这个男人，于是Hotch轻慢地开了口：
“罗森·沃华特，毕业于州立大学。五年前被诊断出急性焦虑障碍，被学校辞退，来到这里的社区学校做老师。很适合你，不是吗？安全、平和，人们彼此之间很友好，学生也很年轻，身姿曼妙。”
Hotch仍旧慢步绕着罗森走，皮鞋打在地上发出有规律的脚步声。
“每天走到镜子前，你有面对过自己的眼神吗？让我想想她们怎么称呼你——老师，邦妮怎么称呼你——亲爱的。那时你是怎么看她们的？你是不是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连涎水都要流下来？罗森，你知道你渴望她们。
“邦妮有看到你的眼神吗？她当时是这么说的吗？别这样看着我——你的眼神，再怎么隐藏都如狼似虎，像是一条毒蛇。你费尽心机，你有了邦妮，但是这怎么够，你要拥有更多……”
罗森越来越崩溃，他猛烈地摇着头，怒吼着打断了Hotch的话：“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死邦妮！我不知道那两个受害者是谁！”他抬起头，深绿色的眼睛对上了Hotch的眼神。
他知道那眼神里有怀疑、有厌恶，他也知道面前这个高高在上的探员眼里，那更深处隐瞒起来的是什么，是不屑，是同情，甚至是嘲笑，那该死的嘲笑！
他明知故问！他知道他没能力杀人！
“负责问询的警员都说你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罗森？”
邦妮的声音倏地在他的脑海中响起：“罗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画展？”
记忆里的邦妮还是那么鲜活鲜艳，她羞涩地笑着挽住他的手，和警方给他看的那一堆尸块完全不一样。
【和她去，让所有人都看不起你。你是个用老师的身份引诱学生的下流骗子。】
【罗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说过了，不要这样做！低下头，忏悔！】
【Little Rossen，你这样的情况，就算长大了，能干什么呢？】
脑海里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罗森疯狂地撕扯起自己的头发：“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说了，不要那样看我！你知道我杀不了她们，你知道我爱她，为什么要来嘲笑我！”
Hotch猛地上前压住了他的双手：“看着我，罗森！抬头，看着我。你知道你杀了她。你知道邦妮是为什么失踪的，你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
“我不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
“罗森，那么是谁最后一个见到了她。她最后和谁在一起。”
罗森骤然停止了言语，他低下了头，像在忏悔，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Hotch放开他的手，走到桌前坐下，他从档案袋里抽出一张照片，放到罗森的身前：
“邦妮是个温柔的女孩。她从不嘲笑你，你上课的时候因为紧张而失误，所有人都可能会看着你哄堂大笑，只有她看着你，却在关心你，对吗？她做的最离经叛道的事情就是和你交往，罗森，你爱她吗？”
罗森的眼皮神经质地抽动起来，他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地说：“爱……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做，但是我爱她。”
Hotch的声音温和下来：
“罗森，邦妮被杀了，凶手仍旧逍遥法外。没有什么好隐瞒。罗森，低下头忏悔不能表达你对她的愧疚，张开嘴告诉我们，她最后见了谁，这才是对她最好的补偿。
“罗森，你看到她和谁走了。你们在那天在一起，她是不是向你道别了，她是不是说想要你送她回去，她说了什么？罗森，告诉我，你知道的……”
罗森看着Hotch黑棕色的眼睛，不知道问什么，这时，面前的探员令他想起了邦妮。
邦妮总是这么看着他，她的眼神温柔，最深处却坚定得像金刚石，就像她一直说的：“就算你是胆小鬼，我也会爱你。我喜欢胆小鬼。你不敢出轨，我就不会受伤。”
他终于颤抖着开了口：
“一群人，是学校里美术协会的人，邦妮对那个画展很感兴趣。她和我提过，但是我不敢和她去。我把纪念册放在了美术协会的桌上，写了纸条，说请他们拿给邦妮。
“她问我要不要和她一起去，我拒绝了，她就和他们一路去。我不知道是他们其中的谁伤害了邦妮。抱歉，我很抱歉。我是胆小鬼，我是懦夫，我一直都是。”
Hotch耐心地追问：“他们就是她最后见到的人吗？”
罗森更加痛苦，他的泪水近乎喷涌而出：“是，我那天在电话里和她分手，我不想伤害她，我不敢联系她。
“直到前天，我才知道这件事……在画展结束半个小时之后，邦妮的父母回到家没有找到她，电话也没有接通，就上报了失踪。”
他不住地拍打着自己的头，拼命地质问自己：“为什么偏偏是那天，为什么不和她去，为什么不早点联系她……”
Hotch制止了他的动作，他知道，这个男人内心所受的折磨不比邦妮轻多少，他安慰说：“至少现在还不晚，我相信她收到了你的道歉，罗森，你或许能挽救两个女孩的生命。”
与此同时，Elle的电话也打了进来，Hotch拿起案件卷宗向外走。
“Hotch，我们有意外发现。邦妮的朋友丽娜透露她失踪前可能是去拿纪念画册了，是她的男友罗森组织派发的。我们怀疑派发给邦妮纪念册的人极有可能是凶手。”
Hotch紧了紧眉：“我刚刚从罗森的嘴里问出来，他最后看着邦妮跟着美术协会的人走了。”
Elle立即转头看向丽娜，丽娜说：“我知道他们大部分人在哪里，他们没给钱偷溜，被营地老板抓住了，这几天都在野餐营地那边帮忙。”
Elle对Hotch说：“看来我们知道他们在哪里了，我和Morgan现在过去一趟。”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警长已经在白板前等候了，他始终不敢相信：“所以可能是一个学生作案，杀死了邦妮和这些女孩？”
Hotch说：“目前不能确定，但是他们一定脱不了干系。以及罗森，最好给他请一个心理医生，他的精神分裂和应激障碍都非常严重，甚至伴有幻听和躯体化特征。他不能继续在学校任职。”
一位警员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警长！在社区里的一个废水处理站里发现了新的受害者，不是失踪的两名女孩。和邦妮的案子是一样的作案手法。有两位FBI探员已经赶往现场。”
“这是现场的图片。”说着，他把图片贴上了白板。
警长深吸一口气：“让我们的相关人员赶到现场。不管怎么做，把美术协会的所有人先控制起来，我不想在接下来看到那两个女孩的尸体。”
“Yes，sir.”警员们纷纷行动起来。
警长看向Hotch：“探员，我们应该怎么做。”
Hotch紧盯着白板上那张现场照片。
一个碧绿色眼睛的女孩被割去了眼皮，嘴里被横塞入一根树枝，硬生生拉平了嘴角。她双手被树枝固定，环抱在身前，注视着来人。她的左边堆着一个三角形的土堆，右边的墙上用血水写着几个大字“洪水将至”。
Hotch冷声道：“找到他，让他把她们还回来。”
【森林外缘，野餐露营地】
Morgan和Hotch在车上通了电话，在知道事态升级后，他迅速联系了Garcia，电话被接起，Garcia的声音从中传来：
“巧克力甜心，看来你遇到了一些事情，需要仙女教母的帮助吗？离午夜十二点已经没有多久了。”
“Garcia，Hotch说极有可能是社区大学美术协会的同学作案，我需要一份名单，和详细的资料。”
Morgan想了想，补充道，“或许你能调查一下社区大学上一次画展的主题与相关资料，以及其中的学生研究的方向。还有她的男友，学校助教罗森，他的研究方向。”
“哇哦，真是一场禁忌的爱恋，”Garcia听到此处，倒吸一口凉气，“我不能理解，但是Morgan，如果你是我的学生，我想我会控制不住这样做的。”
Morgan调侃道：“好吧，我想我不会拒绝。人类会拒绝仙女教母吗？”
“Morgan，我喜欢听你叫我教母，你知道的，禁忌。”Garcia说，“帮我和Elle问好，仙女教母不会忘记任何一个灰姑娘。Bye——”
Elle看着Morgan的神情，知道他的神经不像是之前那么紧绷了，她瞪大了眼睛频频点头：“立竿见影的魔法。”
车开到营地门口前有一段路的地方停下，Elle和Morgan跟着一众警员走过去。这是一个其乐融融的小型社区，彼此之间互相熟识。
营地老板理查德看到警车停在这里，马上迎了上来：“乔治，你来这里干什么？不是在忙着调查邦妮的事情吗？”
由于邦妮被绑架谋杀的案件，理查德的野餐露营地这几天人烟稀少，只有些许几个外来游客搭着帐篷做着烧烤。
Elle和Morgan从警车上下来，向理查德出示了FBI证件。
理查德粗粗扫了一眼，显得有些紧张：“或许你们需要我提供什么帮助。我对邦妮的事情感到很抱歉，但是野餐营地有游客已经预约，如果不开门，我会面临赔偿。”
Morgan上前搭着理查德的肩，把他往营地门口带：“放轻松，你开张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不过我们确实有一点事情想要找你帮忙。我听说你这里来了不少孩子，是美术协会的？”
“是的，他们前段时间在我这边吃喝玩乐，花了不少的钱，在这里做事抵债。”
Morgan挑了挑眉，说：
“这样很好，毕竟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理查德，现在可以麻烦你把他们叫到那个帐篷那吗？说今天让他们提前回去，点一下人，看看谁不在，把名字写给我。”
理查德看着摩根严肃的神情，心中明白了什么。一阵寒意席卷了他，他牙齿打颤，哆哆嗦嗦地说：“好的。”
Elle下车后来到了另一辆警车上，里面坐着执意要跟过来的丽娜，她关切地问：“丽娜，你还好吗？”
丽娜的视线越过车窗，在逐渐聚集过来的美术成员的脸上徘徊。明明上个星期大家才在一起聚会，现在他们每个人的脸都显得十足陌生。
她只觉得每个人的眼神都是森冷的，她想，邦妮的灵魂会在营地附近徘徊吗？她会恨我不够关心她吗？她会说“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吗？
她裹紧了外套，问坐在身边的探员：“所以，是他们有人杀了邦妮吗？他们杀了自己的好朋友？”
Elle看着丽娜的背影，她伸出手把丽娜的头转向自己：“丽娜，我们还不能确定。丽娜，你喜欢狗吗？”
丽娜看着Elle，犹豫着回答：“是的，我很喜欢。”
“那么就是这样。”Elle轻抚过丽娜的头发。
“也许有一天你走在路上，你会碰到一只恶犬。它和你遇到的所有的温顺可爱的狗都不一样，它充满攻击性，它狠狠地伤害了你。但是你还是会爱其他的小狗的是吗？因为你知道，它们不一样。”
“可是人类会像狗狗那样单纯吗？”
Elle温柔地笑了：“Girl，狗狗的世界不一定是单纯的。今天让你的父母带你去宠物救助机构看看怎么样，去近距离地观察它们，也许你能从中得到答案。好了，你愿意帮我一点忙吗？”
“什么忙？”丽娜近乎急切地追问。
Elle说：“你知道邦妮去看的那个画展，她最感兴趣的是什么吗？或者说，她对什么感兴趣，然后才去看了那个画展呢？可以是她一直感兴趣的，也可以是她突然感兴趣的。”
丽娜的眼睛亮了起来：
“会有帮助吗？我知道，是原始美术和古代美术。邦妮之前主要研究的是现代画派。但是她在飓风来之前有和我聊过很多次，说从原始绘画中感受到了野性，那些建筑和雕塑让她着迷。
“她去看的画展也是原始主题，里面收录了一些洞穴岩画的复刻件。拉斯科洞窟的野牛，还有拉文特岩画。”
Elle问：“你觉得这和她的男友，你们的助教有关吗？他的研究方向是什么呢？”
丽娜沉思了一会：“是原始和古代美术的方向，不过罗森助教偏重于古罗马地方行省的肖像雕刻的研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他影响。”说完，她看向Elle：“探员，这些可以帮上忙吗？”
Elle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已经足够多了。快回家去吧，让乔治警长送你好不好？”丽娜温顺地点点头，她看起来好多了，Elle就迅速返回了Morgan驾驶的车上。
此时Morgan正对着新出炉的名单资料研究，Elle有些好奇：“你从哪里来的名单资料？”
“和你一样。从一个天使那里。”Morgan喝了口咖啡，揉了揉太阳穴，发动了汽车，“或许你可以让我们进一步缩小一下范围。”
“那就快开着南瓜马车走吧，”Elle由衷地赞美了Garcia，随后把从丽娜那里得到的信息说了出来，“我们要找的不明嫌犯在原始或者古代美术方面深有研究，或者兴趣强烈。”
【塔拉哈西市，废水处理厂】
Gideon刚从车上跨下来，长时间的奔波令他有些疲惫：
“Hotch说基本上确定了嫌疑人范围，极有可能是美术协会的成员。我们必须在这里寻找到足够多线索，回去就召开发布会。Reid，决定性线索往往在蛛丝马迹里。”
Reid走在他的背后，活动着肩膀：“从概率上说，我们这次发现的线索不一定有上次多，但是我们对他的了解是逐步递增的。”
警员看向Gideon，Gideon解释道：“我们会找到他的，在那两个女孩出事之前。”
Reid和Gideon向前走去，很快就看到了案发现场。警员几乎是和他们同一时刻到达的，现场还没有经过处理，案发现场在上风口，刚进入废水处理厂，尸体腐臭的气息混着废水的臭气一阵阵传来。
Reid没有防备，鼻子和胃好像同时被臭气打了一拳，他弯下腰干呕了两声，急忙转身绕过警员向外去呕吐。
“嘿！Spencer？”
Reid没有注意，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一股清丽的花香包围了他，Reid闻出这是JJ新换的香水。
“JJ，你怎么在这？”
“Spencer，你还好吗？来，戴着口罩。我给你和Gideon带了些三明治，放在外面的车里。”JJ温柔地拍着Reid的背，让他慢慢停住了干呕。
Reid感觉到剧烈跳动的心脏随着JJ的轻拍慢慢平静下来，那些极具刺激性的画面也逐渐从脑海里消退。
Reid顺着JJ的搀扶直起了身子，思考了一下，惊呼起来：“哇哦，JJ，你可以去做一个助眠师，或者心理安抚师，你作为联络官训练出来的能力会让你的履历显得非常出彩。”
“Spencer，不用这么着急把我从队伍里踢出去，事实上你们还需要我。”JJ看着他，似笑非笑，“好了，boy，我要去联系媒体，让它们尽量封锁消息了。你也快去吧，Gideon需要你。”
Reid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无措地站在原地，颇有些进退两难。
“Reid！”
听到Gideon的呼喊，Reid暂时放下了纠结，戴上了口罩，进入了案发现场。
“Gideon，你有发现什么吗？”
Gideon扫视着废水处理站门上的十字架和墙上的圣母圣婴像：“不算多。看来这并不是宗教信仰冲突导致的谋杀事件。石头上的数字或许有别的含义，它至少和《圣经》无关。
“个人极端的信仰往往对其他宗教的元素具有强击性，然而我们的不明嫌犯对此完全无动于衷。他对这些元素无动于衷。他的攻击性却越来越强，这并不是缘于失控。而是他本来就已经迷失了。”
Gideon转头看向Reid，他脸上的口罩非常显眼，上面印有兔子花纹，他问道：“JJ给你的？”
Reid点点头：“我在外面碰到了她。看来这些土堆上具有宗教或者文化意义的，典型的金字塔元素——埃及文明？不过我还是不能理解，我是说，信仰埃及文明？这来源于一个全然陌生遥远的文化背景。他应该有精神问题。”
“他很谨慎，或者说很细致，他肢解得越来越熟练了。这一次他做的比上一次好，但他还是选在了这里，废水处理厂。”Gideon念诵起墙上的血字，“洪水将至。”
Reid恍然大悟：“水，水是一个十分特别的元素。我想我们找到他的刺激源了，如果我们要找的不明嫌犯精神不稳定，那么他极有可能被前段时间飓风引起的长时间降雨冲击。这可能和他的童年经历有关。”
“许多文明里都有着洪水灭世的传说。不过在埃及文明里，尼罗河的泛滥带来了希望。水是终点，也是起点。
“埃及的创世神话如此说：在黑暗的海洋深渊里，一个神苏醒了，他凭借他的力量，把他自己变成了世界的一部分。第一个土堆从水中浮现，他的眼睛化作太阳，第一次升起，给曾经黑暗的地方带去了光明。
“这或许也是他为什么要割去受害者眼皮的原因，她们要在土堆旁重生，要睁开眼睛注视着世界，像是他的信仰，如太阳般慢慢升起。”
Gideon看着那个泥塑女孩的腿部泥土被敲开，露出了她扭曲的肢体，他冷笑起来：
“或许这表现出来他的仁慈。他自认为是一个仁慈的人，他绑来这些少女，用水予以她们赐福，让她们的灵魂到达神灵的国度。为什么？因为他是一个拯救者，他要拯救她们于现世的苦难。
“看来我们需要了解他的信仰了，Reid，联系Garcia。找出美术协会中对于埃及美术痴迷的人。他不是一个叛道者，也不是异教徒。他是法老的奴仆，我猜精神病人这个名称或许更适合他。”
Reid一口应下，然而他还是有些不解：“Spirit，他的Spirit为什么要让他留下这些女孩的性命几天？”
Gideon的手机响了，他立即向外走去：“Reid，不要在浅水里游泳。我们掌握的还不够多，那就去深水里尝试。那些女孩等不了太久，我们得回去发布初次侧写了。”
Hotch推开门，径直走进讯问室，“砰”地带上了门。在看到罗森的那一刻，Hotch就知道为什么警员们对他没有什么怀疑，因为他消瘦到了单薄的程度。
他坐在略显昏暗的审讯室里，如同一只在黑夜的阴影处潜伏的瘦长鬼影，病态、苍白，配上他的卷发，又忧郁得如同古堡的幽灵。
Hotch走进来，没有说话，只是围着他慢悠悠地打转。脚步停下，Hotch停在了罗森面前，消瘦的男人随之一颤。尽管他没做什么动作，但是隐没在卷发下飘忽不定的眼神出卖了他。
Hotch见过很多这样的眼神，在一时误入歧途的小偷身上，在臭名昭著的连环杀手身上。这样的眼神在他看来像是呜呜作响的信号枪，经验告诉他，面前的男人有所隐瞒。
他立刻确定了要以怎样的态度对待这个男人，于是Hotch轻慢地开了口：
“罗森·沃华特，毕业于州立大学。五年前被诊断出急性焦虑障碍，被学校辞退，来到这里的社区学校做老师。很适合你，不是吗？安全、平和，人们彼此之间很友好，学生也很年轻，身姿曼妙。”
Hotch仍旧慢步绕着罗森走，皮鞋打在地上发出有规律的脚步声。
“每天走到镜子前，你有面对过自己的眼神吗？让我想想她们怎么称呼你——老师，邦妮怎么称呼你——亲爱的。那时你是怎么看她们的？你是不是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连涎水都要流下来？罗森，你知道你渴望她们。
“邦妮有看到你的眼神吗？她当时是这么说的吗？别这样看着我——你的眼神，再怎么隐藏都如狼似虎，像是一条毒蛇。你费尽心机，你有了邦妮，但是这怎么够，你要拥有更多……”
罗森越来越崩溃，他猛烈地摇着头，怒吼着打断了Hotch的话：“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死邦妮！我不知道那两个受害者是谁！”他抬起头，深绿色的眼睛对上了Hotch的眼神。
他知道那眼神里有怀疑、有厌恶，他也知道面前这个高高在上的探员眼里，那更深处隐瞒起来的是什么，是不屑，是同情，甚至是嘲笑，那该死的嘲笑！
他明知故问！他知道他没能力杀人！
“负责问询的警员都说你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罗森？”
邦妮的声音倏地在他的脑海中响起：“罗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画展？”
记忆里的邦妮还是那么鲜活鲜艳，她羞涩地笑着挽住他的手，和警方给他看的那一堆尸块完全不一样。
【和她去，让所有人都看不起你。你是个用老师的身份引诱学生的下流骗子。】
【罗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说过了，不要这样做！低下头，忏悔！】
【Little Rossen，你这样的情况，就算长大了，能干什么呢？】
脑海里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罗森疯狂地撕扯起自己的头发：“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说了，不要那样看我！你知道我杀不了她们，你知道我爱她，为什么要来嘲笑我！”
Hotch猛地上前压住了他的双手：“看着我，罗森！抬头，看着我。你知道你杀了她。你知道邦妮是为什么失踪的，你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
“我不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
“罗森，那么是谁最后一个见到了她。她最后和谁在一起。”
罗森骤然停止了言语，他低下了头，像在忏悔，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Hotch放开他的手，走到桌前坐下，他从档案袋里抽出一张照片，放到罗森的身前：
“邦妮是个温柔的女孩。她从不嘲笑你，你上课的时候因为紧张而失误，所有人都可能会看着你哄堂大笑，只有她看着你，却在关心你，对吗？她做的最离经叛道的事情就是和你交往，罗森，你爱她吗？”
罗森的眼皮神经质地抽动起来，他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地说：“爱……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做，但是我爱她。”
Hotch的声音温和下来：
“罗森，邦妮被杀了，凶手仍旧逍遥法外。没有什么好隐瞒。罗森，低下头忏悔不能表达你对她的愧疚，张开嘴告诉我们，她最后见了谁，这才是对她最好的补偿。
“罗森，你看到她和谁走了。你们在那天在一起，她是不是向你道别了，她是不是说想要你送她回去，她说了什么？罗森，告诉我，你知道的……”
罗森看着Hotch黑棕色的眼睛，不知道问什么，这时，面前的探员令他想起了邦妮。
邦妮总是这么看着他，她的眼神温柔，最深处却坚定得像金刚石，就像她一直说的：“就算你是胆小鬼，我也会爱你。我喜欢胆小鬼。你不敢出轨，我就不会受伤。”
他终于颤抖着开了口：
“一群人，是学校里美术协会的人，邦妮对那个画展很感兴趣。她和我提过，但是我不敢和她去。我把纪念册放在了美术协会的桌上，写了纸条，说请他们拿给邦妮。
“她问我要不要和她一起去，我拒绝了，她就和他们一路去。我不知道是他们其中的谁伤害了邦妮。抱歉，我很抱歉。我是胆小鬼，我是懦夫，我一直都是。”
Hotch耐心地追问：“他们就是她最后见到的人吗？”
罗森更加痛苦，他的泪水近乎喷涌而出：“是，我那天在电话里和她分手，我不想伤害她，我不敢联系她。
“直到前天，我才知道这件事……在画展结束半个小时之后，邦妮的父母回到家没有找到她，电话也没有接通，就上报了失踪。”
他不住地拍打着自己的头，拼命地质问自己：“为什么偏偏是那天，为什么不和她去，为什么不早点联系她……”
Hotch制止了他的动作，他知道，这个男人内心所受的折磨不比邦妮轻多少，他安慰说：“至少现在还不晚，我相信她收到了你的道歉，罗森，你或许能挽救两个女孩的生命。”
与此同时，Elle的电话也打了进来，Hotch拿起案件卷宗向外走。
“Hotch，我们有意外发现。邦妮的朋友丽娜透露她失踪前可能是去拿纪念画册了，是她的男友罗森组织派发的。我们怀疑派发给邦妮纪念册的人极有可能是凶手。”
Hotch紧了紧眉：“我刚刚从罗森的嘴里问出来，他最后看着邦妮跟着美术协会的人走了。”
Elle立即转头看向丽娜，丽娜说：“我知道他们大部分人在哪里，他们没给钱偷溜，被营地老板抓住了，这几天都在野餐营地那边帮忙。”
Elle对Hotch说：“看来我们知道他们在哪里了，我和Morgan现在过去一趟。”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警长已经在白板前等候了，他始终不敢相信：“所以可能是一个学生作案，杀死了邦妮和这些女孩？”
Hotch说：“目前不能确定，但是他们一定脱不了干系。以及罗森，最好给他请一个心理医生，他的精神分裂和应激障碍都非常严重，甚至伴有幻听和躯体化特征。他不能继续在学校任职。”
一位警员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警长！在社区里的一个废水处理站里发现了新的受害者，不是失踪的两名女孩。和邦妮的案子是一样的作案手法。有两位FBI探员已经赶往现场。”
“这是现场的图片。”说着，他把图片贴上了白板。
警长深吸一口气：“让我们的相关人员赶到现场。不管怎么做，把美术协会的所有人先控制起来，我不想在接下来看到那两个女孩的尸体。”
“Yes，sir.”警员们纷纷行动起来。
警长看向Hotch：“探员，我们应该怎么做。”
Hotch紧盯着白板上那张现场照片。
一个碧绿色眼睛的女孩被割去了眼皮，嘴里被横塞入一根树枝，硬生生拉平了嘴角。她双手被树枝固定，环抱在身前，注视着来人。她的左边堆着一个三角形的土堆，右边的墙上用血水写着几个大字“洪水将至”。
Hotch冷声道：“找到他，让他把她们还回来。”
【森林外缘，野餐露营地】
Morgan和Hotch在车上通了电话，在知道事态升级后，他迅速联系了Garcia，电话被接起，Garcia的声音从中传来：
“巧克力甜心，看来你遇到了一些事情，需要仙女教母的帮助吗？离午夜十二点已经没有多久了。”
“Garcia，Hotch说极有可能是社区大学美术协会的同学作案，我需要一份名单，和详细的资料。”
Morgan想了想，补充道，“或许你能调查一下社区大学上一次画展的主题与相关资料，以及其中的学生研究的方向。还有她的男友，学校助教罗森，他的研究方向。”
“哇哦，真是一场禁忌的爱恋，”Garcia听到此处，倒吸一口凉气，“我不能理解，但是Morgan，如果你是我的学生，我想我会控制不住这样做的。”
Morgan调侃道：“好吧，我想我不会拒绝。人类会拒绝仙女教母吗？”
“Morgan，我喜欢听你叫我教母，你知道的，禁忌。”Garcia说，“帮我和Elle问好，仙女教母不会忘记任何一个灰姑娘。Bye——”
Elle看着Morgan的神情，知道他的神经不像是之前那么紧绷了，她瞪大了眼睛频频点头：“立竿见影的魔法。”
车开到营地门口前有一段路的地方停下，Elle和Morgan跟着一众警员走过去。这是一个其乐融融的小型社区，彼此之间互相熟识。
营地老板理查德看到警车停在这里，马上迎了上来：“乔治，你来这里干什么？不是在忙着调查邦妮的事情吗？”
由于邦妮被绑架谋杀的案件，理查德的野餐露营地这几天人烟稀少，只有些许几个外来游客搭着帐篷做着烧烤。
Elle和Morgan从警车上下来，向理查德出示了FBI证件。
理查德粗粗扫了一眼，显得有些紧张：“或许你们需要我提供什么帮助。我对邦妮的事情感到很抱歉，但是野餐营地有游客已经预约，如果不开门，我会面临赔偿。”
Morgan上前搭着理查德的肩，把他往营地门口带：“放轻松，你开张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不过我们确实有一点事情想要找你帮忙。我听说你这里来了不少孩子，是美术协会的？”
“是的，他们前段时间在我这边吃喝玩乐，花了不少的钱，在这里做事抵债。”
Morgan挑了挑眉，说：
“这样很好，毕竟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理查德，现在可以麻烦你把他们叫到那个帐篷那吗？说今天让他们提前回去，点一下人，看看谁不在，把名字写给我。”
理查德看着摩根严肃的神情，心中明白了什么。一阵寒意席卷了他，他牙齿打颤，哆哆嗦嗦地说：“好的。”
Elle下车后来到了另一辆警车上，里面坐着执意要跟过来的丽娜，她关切地问：“丽娜，你还好吗？”
丽娜的视线越过车窗，在逐渐聚集过来的美术成员的脸上徘徊。明明上个星期大家才在一起聚会，现在他们每个人的脸都显得十足陌生。
她只觉得每个人的眼神都是森冷的，她想，邦妮的灵魂会在营地附近徘徊吗？她会恨我不够关心她吗？她会说“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吗？
她裹紧了外套，问坐在身边的探员：“所以，是他们有人杀了邦妮吗？他们杀了自己的好朋友？”
Elle看着丽娜的背影，她伸出手把丽娜的头转向自己：“丽娜，我们还不能确定。丽娜，你喜欢狗吗？”
丽娜看着Elle，犹豫着回答：“是的，我很喜欢。”
“那么就是这样。”Elle轻抚过丽娜的头发。
“也许有一天你走在路上，你会碰到一只恶犬。它和你遇到的所有的温顺可爱的狗都不一样，它充满攻击性，它狠狠地伤害了你。但是你还是会爱其他的小狗的是吗？因为你知道，它们不一样。”
“可是人类会像狗狗那样单纯吗？”
Elle温柔地笑了：“Girl，狗狗的世界不一定是单纯的。今天让你的父母带你去宠物救助机构看看怎么样，去近距离地观察它们，也许你能从中得到答案。好了，你愿意帮我一点忙吗？”
“什么忙？”丽娜近乎急切地追问。
Elle说：“你知道邦妮去看的那个画展，她最感兴趣的是什么吗？或者说，她对什么感兴趣，然后才去看了那个画展呢？可以是她一直感兴趣的，也可以是她突然感兴趣的。”
丽娜的眼睛亮了起来：
“会有帮助吗？我知道，是原始美术和古代美术。邦妮之前主要研究的是现代画派。但是她在飓风来之前有和我聊过很多次，说从原始绘画中感受到了野性，那些建筑和雕塑让她着迷。
“她去看的画展也是原始主题，里面收录了一些洞穴岩画的复刻件。拉斯科洞窟的野牛，还有拉文特岩画。”
Elle问：“你觉得这和她的男友，你们的助教有关吗？他的研究方向是什么呢？”
丽娜沉思了一会：“是原始和古代美术的方向，不过罗森助教偏重于古罗马地方行省的肖像雕刻的研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他影响。”说完，她看向Elle：“探员，这些可以帮上忙吗？”
Elle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已经足够多了。快回家去吧，让乔治警长送你好不好？”丽娜温顺地点点头，她看起来好多了，Elle就迅速返回了Morgan驾驶的车上。
此时Morgan正对着新出炉的名单资料研究，Elle有些好奇：“你从哪里来的名单资料？”
“和你一样。从一个天使那里。”Morgan喝了口咖啡，揉了揉太阳穴，发动了汽车，“或许你可以让我们进一步缩小一下范围。”
“那就快开着南瓜马车走吧，”Elle由衷地赞美了Garcia，随后把从丽娜那里得到的信息说了出来，“我们要找的不明嫌犯在原始或者古代美术方面深有研究，或者兴趣强烈。”
【塔拉哈西市，废水处理厂】
Gideon刚从车上跨下来，长时间的奔波令他有些疲惫：
“Hotch说基本上确定了嫌疑人范围，极有可能是美术协会的成员。我们必须在这里寻找到足够多线索，回去就召开发布会。Reid，决定性线索往往在蛛丝马迹里。”
Reid走在他的背后，活动着肩膀：“从概率上说，我们这次发现的线索不一定有上次多，但是我们对他的了解是逐步递增的。”
警员看向Gideon，Gideon解释道：“我们会找到他的，在那两个女孩出事之前。”
Reid和Gideon向前走去，很快就看到了案发现场。警员几乎是和他们同一时刻到达的，现场还没有经过处理，案发现场在上风口，刚进入废水处理厂，尸体腐臭的气息混着废水的臭气一阵阵传来。
Reid没有防备，鼻子和胃好像同时被臭气打了一拳，他弯下腰干呕了两声，急忙转身绕过警员向外去呕吐。
“嘿！Spencer？”
Reid没有注意，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一股清丽的花香包围了他，Reid闻出这是JJ新换的香水。
“JJ，你怎么在这？”
“Spencer，你还好吗？来，戴着口罩。我给你和Gideon带了些三明治，放在外面的车里。”JJ温柔地拍着Reid的背，让他慢慢停住了干呕。
Reid感觉到剧烈跳动的心脏随着JJ的轻拍慢慢平静下来，那些极具刺激性的画面也逐渐从脑海里消退。
Reid顺着JJ的搀扶直起了身子，思考了一下，惊呼起来：“哇哦，JJ，你可以去做一个助眠师，或者心理安抚师，你作为联络官训练出来的能力会让你的履历显得非常出彩。”
“Spencer，不用这么着急把我从队伍里踢出去，事实上你们还需要我。”JJ看着他，似笑非笑，“好了，boy，我要去联系媒体，让它们尽量封锁消息了。你也快去吧，Gideon需要你。”
Reid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无措地站在原地，颇有些进退两难。
“Reid！”
听到Gideon的呼喊，Reid暂时放下了纠结，戴上了口罩，进入了案发现场。
“Gideon，你有发现什么吗？”
Gideon扫视着废水处理站门上的十字架和墙上的圣母圣婴像：“不算多。看来这并不是宗教信仰冲突导致的谋杀事件。石头上的数字或许有别的含义，它至少和《圣经》无关。
“个人极端的信仰往往对其他宗教的元素具有强击性，然而我们的不明嫌犯对此完全无动于衷。他对这些元素无动于衷。他的攻击性却越来越强，这并不是缘于失控。而是他本来就已经迷失了。”
Gideon转头看向Reid，他脸上的口罩非常显眼，上面印有兔子花纹，他问道：“JJ给你的？”
Reid点点头：“我在外面碰到了她。看来这些土堆上具有宗教或者文化意义的，典型的金字塔元素——埃及文明？不过我还是不能理解，我是说，信仰埃及文明？这来源于一个全然陌生遥远的文化背景。他应该有精神问题。”
“他很谨慎，或者说很细致，他肢解得越来越熟练了。这一次他做的比上一次好，但他还是选在了这里，废水处理厂。”Gideon念诵起墙上的血字，“洪水将至。”
Reid恍然大悟：“水，水是一个十分特别的元素。我想我们找到他的刺激源了，如果我们要找的不明嫌犯精神不稳定，那么他极有可能被前段时间飓风引起的长时间降雨冲击。这可能和他的童年经历有关。”
“许多文明里都有着洪水灭世的传说。不过在埃及文明里，尼罗河的泛滥带来了希望。水是终点，也是起点。
“埃及的创世神话如此说：在黑暗的海洋深渊里，一个神苏醒了，他凭借他的力量，把他自己变成了世界的一部分。第一个土堆从水中浮现，他的眼睛化作太阳，第一次升起，给曾经黑暗的地方带去了光明。
“这或许也是他为什么要割去受害者眼皮的原因，她们要在土堆旁重生，要睁开眼睛注视着世界，像是他的信仰，如太阳般慢慢升起。”
Gideon看着那个泥塑女孩的腿部泥土被敲开，露出了她扭曲的肢体，他冷笑起来：
“或许这表现出来他的仁慈。他自认为是一个仁慈的人，他绑来这些少女，用水予以她们赐福，让她们的灵魂到达神灵的国度。为什么？因为他是一个拯救者，他要拯救她们于现世的苦难。
“看来我们需要了解他的信仰了，Reid，联系Garcia。找出美术协会中对于埃及美术痴迷的人。他不是一个叛道者，也不是异教徒。他是法老的奴仆，我猜精神病人这个名称或许更适合他。”
Reid一口应下，然而他还是有些不解：“Spirit，他的Spirit为什么要让他留下这些女孩的性命几天？”
Gideon的手机响了，他立即向外走去：“Reid，不要在浅水里游泳。我们掌握的还不够多，那就去深水里尝试。那些女孩等不了太久，我们得回去发布初次侧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