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冰冷低沉,充满了质问、怨恨、嘲笑和挑衅。

    维薇斯感到一阵眩晕,几乎就要昏厥过去,但突然间,她感到脚踝处传来一股强烈的拖拽力。

    是一双宽大而细长,沾满鲜血的手。

    他的手腕与手臂的肤色截然不同,似乎是长期佩戴某种物品留下的痕迹。

    手指上还残留着一些灰褐色的碎屑。

    维薇斯猛地一颤,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脑袋上的窟窿就是他砸的。

    原主克丽丝的母亲,在未婚的情况下怀上了她,因此遭受了村民无尽的嘲笑与冷眼。

    终于,在某个绝望的日子里,她鼓起勇气,走出家门,选择了自我了断。

    留下年仅十二岁的克丽丝。

    政府说要派遣孤儿院将她接走,不料在半途中被一伙劫匪掳走,转卖给了一家马戏团。

    这个马戏团在希腊四处巡演,却因经营不善,连演员的生计都难以维持,最终在前往下一场演出的途中解散了。

    克丽丝再次流落街头,她一路乞讨,历经无数艰辛与苦难,终于在十五岁那年,回到了熟悉的家乡。

    她惊讶地发现,竟然还有一位舅舅,名叫查克戴伊,正在寻找她和母亲的下落。

    据乡亲们的闲谈,这位舅舅在帝国的心脏——君士坦丁堡,是一位显赫的工厂主,并且掌管着一个马戏团。

    克丽丝心中燃起了希望,她认为那些困苦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很快,她的梦想成真了。

    在繁华的君士坦丁堡,舅舅查克戴伊既有地位又有财富,还没有继承人。

    克丽丝自然而然地认为,舅舅的财产将来会传给她。

    于是,她脱去了乡下人的谦卑,迅速变成了一个任性而傲慢的大小姐。

    可是某天,克丽丝偷听到查克戴伊与朋友的谈话,得知他并不打算将财产留给她,而是打算在马戏团中挑选一个有才华的继承人。

    克丽丝慌了。

    她不要!

    她不要再过回贫穷的日子,不要再成为被人买卖的商品,不要再赤脚于人前跳舞,等待他人的施舍的赏金!

    于是,在舅舅外出时,她潜入了他的马戏团。

    她要去杀掉那个继承人。

    可在马戏团中,由于众人的追捧,差点忘记了自己来时的初衷。

    好在有个例外提醒了她!

    埃里克!

    一个叫埃里克的男人!

    一个从不对她行吻手礼、不脱帽,总是戴着面具,用挑衅的目光看着她的男人!

    这让克丽丝不舒服。

    明明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凭什么他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难道就因为他的表演技艺高超,能够震撼全场?

    克丽丝对埃里克的不满如同野火燎原,愈演愈烈,直至她夜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埃里克声名远扬,多才多艺,难道舅舅要选的继承人就是他?

    这个念头在克丽丝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再也无法坐视不理,内心的焦虑如同沸水般翻滚。

    于是,克丽丝做出了新决断,她不再打算简单地结束他的性命。

    她要摧毁他的双手,摘掉他的面具,剥夺他拥有的一切!

    她要让他明白,在这片土地上,谁才是不容置疑的主宰者。

    克丽丝精心研究了君士坦丁堡对于那些胆敢侮辱未婚少女的男子所施行的严苛法律,于是她巧妙地编织了一出精心策划的戏码。

    她首先诬告埃里克窃取了她的珠宝,将他驱逐至简陋的马棚之中,继而在深夜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张有人潜入她的卧室,对她做出了难以启齿的行径。

    尽管她的表现破绽百出,却无人敢于揭穿这脆弱的谎言——毕竟,她是查克戴伊的侄女,享有特/权的保护。

    但克丽丝并不满足于此,她坚信,即便外界对她的行为视而不见,她仍需将这场阴谋演绎得天衣无缝,确保每一个细节都无懈可击。

    她寻觅到了一个对她心存爱慕的走狗,巧妙地向他暗示自己已做好接受他的准备,却不幸被埃里克玷污了贞洁,令她羞愧至极,颜面尽失,决意离开马戏团,返回自己的庄园。

    切尔理听闻此言,立马怒不可遏,他集结一帮人马,气势汹汹地直奔埃里克的居所,将他一举捉拿。

    ******

    “捉弄我,好玩吗?我自导自演的克丽丝大小姐?”

    维薇斯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期待、兴奋、隐忍、弑杀。

    他的眼神阴森恐怖,如同暗夜中的毒蛇,随时准备出击,置她于死地。

    听到埃里克的嘲讽,切尔理怒气冲冲地走近,一脚狠狠地踢在埃里克伤得最重的地方。

    埃里克的汗水如泉涌般喷出,但除此之外,他却像一尊雕塑般纹丝不动,仿佛那被折磨的身躯并不属于他自己。

    “真是个硬骨头。”切尔理嘲讽地评价着,目睹埃里克坚忍的姿态,他抓起棍棒,再次狠狠地砸向他的背部。

    这一击使得埃里克的身躯无法自控地蜷缩成一团。

    维薇斯对事态的迅速恶化感到措手不及,她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那根棍棒就已经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落下,随后被无情地丢弃在一旁。

    正当她准备斥责切尔理的暴行时,她的目光被脚下滚落的破碎盒子所吸引,里面散落着一套精细的雕刻工具和几张精心绘制的建筑图纸。

    维薇斯看着这些东西,头痛欲裂。她轻抚着流血的头部,试图让自己的思维更加清晰。终于,她明白了最初那股强烈的熟悉感是什么——是埃里克的身份!

    回想她二十岁生日那天,她与朋友们坐在巴黎的露天体育场,观看了那场令人难以忘怀的表演——《歌剧魅影》。

    剧中那个反派主角,名字正是埃里克。

    一个集手工、建筑、暗门技艺于一身的天才大师,还在歌曲创作和演唱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

    最重要的是,他少年时曾是马戏团的焦点人物,因为他是一个畸形人,有着一张连鬼神都不愿多看一眼的丑陋面容,甚至连他的母亲都亲手给他递了一副面具,希望他不要活于人前,惊吓世人。

    维薇斯不禁哆嗦起来。

    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

    她穿越到了《歌剧魅影》里,但偏偏是一段被忽略的剧情——埃里克的少年时代。

    怎么会这样?

    维薇斯痛苦起来。

    该怎么办?

    熟知的剧情不仅用不上,还成了折磨埃里克的罪魁祸首……

    冷静冷静……

    维薇斯不断告诉自己。

    一定有办法的。

    如果眼前的埃里克真是歌剧魅影里的埃里克,那他一定是自己穿越的关键,毕竟—他是这个故事的中心人物。

    那么,哥哥在巴黎发现的那具十九世纪男尸,莫非就是他?埃里克察觉到克丽丝看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之前想要杀他、毁灭他的眼神,而像是……突然换了一个灵魂……

    然而,这个念头刚起,埃里克就觉得自己或许真被打得神志不清了。如果她能够更换灵魂,那上帝为什么不把他带走,还让他如此狼狈地苟活于世?

    维薇斯凝视着埃里克,心中的笃信愈发坚定:他必定是那位从古墓中出土的男尸。

    而他手中持有的轮转盒……似乎真的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

    并非维薇斯自诩,而是她深知家族图腾的复杂程度,若非经过长时间的精雕细琢,绝不可能被完美呈现。

    然而,维薇斯自小对手工技艺一窍不通,甚至于连最基本的橡皮泥塑形都难以完成。

    因此,这轮转盒必定出自埃里克之手,而其上的图文,恐怕正是自己所提供。

    思及此处,维薇斯不禁感到一阵寒意掠过全身。

    换言之,若她想重返故土,首要之务便是制作出轮转盒。而能够制作轮转盒的人,必然与那具十九世纪的男尸有所牵连。

    根据目前所有的线索分析,那具男尸极有可能就是眼前这位少年——埃里克。

    因此,维薇斯在这具躯壳中,必须与埃里克维系一种和谐的关系,直至她度过二十岁生日的那一天。

    距离那个日期,还有两年半。

    维薇斯看着埃里克那狠如毒蛇般的眼神,心中泛起了层层涟漪。她记忆中的埃里克,是个以阴狠和偏激著称的人物,一个报复心极强的人,谁伤他一寸,他便毁他一丈。而如今这副模样,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难以相信,一个十六岁的傲慢小姐,竟能将一个疯狂的天才玩弄于股掌之间。

    要么是他装的,要么是他少年时期并非传说中那般冷酷无情。

    如果是后者,那么一切还有转机,有挽救的余地。

    如果是前者,那么他必定有隐藏的动机,他不表露出来,意味着现在还未到他真正行动的时刻。

    无论如何,她都有机会与埃里克重建感情。

    切尔理终于察觉到克丽丝的异常,自从她抵达此处,便一直保持沉默。

    他迈步向前,语气柔和地询问:“克丽丝,你的额头是怎么回事?撞伤了吗?需要我去请医生吗?”

    维薇斯心中窃喜,机会来了。

    第一步,先切断与这位街头混混的一切瓜葛。

    维薇斯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切尔理伸过来的手,冷冷地回绝:“不必。”

    她的态度让切尔理感到困惑,难道是因为他未能及时捉拿住那个贼,让克丽丝小姐怀疑他的能力?

    切尔理尴尬地搓搓手,脸上堆起笑容,试图挽回局面:“克丽丝小姐,都是我的错,我没能早点捉到这个贼,让你的名誉受损。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发誓,从今往后,绝不会再让你受到这样的侮辱。”

    维薇斯的眉宇间迅速笼上一层阴霾,她的表情瞬间转换成了克丽丝发怒时的模样。

    然而,她接下来的话语却出人意料。

    “确实,这都怪你,你把我的情人伤成这样,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她的话语如刀锋般锐利,脸上的愤怒显而易见,显然对切尔理的行为感到极度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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